第3章 03
那時候高中考試很多,盡管早上考試的時間是八點半,可班主任依然叫他們七點就來上早自習,并安排班長許清引監督。
湯吻想著本來自己每天就“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再加上現在是冬天,早上更是起不來。好不容易趁著考試可以偷幾天懶,沒想到還要上早自習。
她一想就難受,哀嚎連天,把苦水全都倒給了許清引。
“許清引,我想睡久一點,不然起太早會趕不上吃早飯,吃不了早飯胃會。”
湯吻拿出自己的苦肉計,拽著許清引的胳膊,“痛了你也會心疼的對吧!?”
許清引正在幫老師批改作業,怎么看都是嚴謹一絲不茍的樣子,他抿了抿淡紅色的唇,道:“你可以起晚一點,我給你帶早餐。”
“真的嗎,那老師發現了怎么辦?”
“沒事。”
他很平靜地說:“你七點半來,我在樓下的走廊等你一起上去。這樣不會引起懷疑。”
末了還添了一句,“如果老師真的知道了,我會承擔所有。”
湯吻很是意外,她只是隨便說說,沒想許清引竟真的答應了,身為班長,他好多時候用職權縱容了自己。
這樣就好像——
皇帝的心腹為了女人背叛朝堂,還認真地替她出謀劃策,甚至就連后路都想好了。
湯吻笑著,“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于是兩人相約在樓下的紫藤蘿走廊見面,這個建筑好像許多地方的校園里都有,不過冬天葉子都掉完了,整個枝蔓都是光禿禿的。
到了晚上放學回家的時候,湯吻支著小拇指,玩著小孩子的花樣,“拉鉤。你明天就在這里等我。”
“好。”許清引依言伸出了手與她拉鉤。
“我明天想吃燒麥,再來個奶黃包。”
“好。”
可到了第二天,湯吻的鬧鐘沒響,她睡過了頭,頂著刮風的冷天,她不想騎自行車,于是等了十分鐘一班的公交車。
六中校門口到高中的教學樓有足足八十一個臺階,同學們都戲言說要是想考上大學就得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而那個紫藤蘿走廊就在中央。
湯吻吭哧吭哧爬上去后,才想起來許清引可能在等她,于是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八點了。
她想,許清引應該早就回班里了吧?
思來想去,她抱著試試的心態原路返了回去,冬天北半球晝短夜長,饒是八點了天也還沒亮完。
湯吻走了進去,在紛雜錯亂的枝椏之下,她果真見了許清引。
人像是一輪孤塵月,平添在旭日未升之前的半山。或近或遠都格外地,清絕人間。
“對不起啊許清引,我來晚了。”這是湯吻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她心里確實愧疚,“等很久了吧?”
等很久了吧,在此刻顯得特別多余。
許清引偏過腦袋看她,對她的表情照常寵溺,好像從他看到湯吻的那一眼起就開始笑了。
“還沒冷,吃吧。”他沒答她的話,而是從衣兜里把早餐拿出來遞給她。
在兩人手指接觸的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跑熱了的緣故,湯吻感覺他的手特別涼。
可早餐是溫的,她想著應該是許清引一直捂著才沒讓它變冷。
接著許清引又拿出一袋豆漿給她,“先喝這個再吃。”
豆漿也是溫熱的,湯吻接過,連著心間也跟著熱了幾分,似有暖流淌過。
不過她傲嬌地拉過許清引的手,哼笑著說了一句,“下次等不到我就走嘛,傻子。”
“好。”
他答應著,握住她的手緊了一瞬,又匆匆松開,像是想牽卻怕冷著她。
“除了好你就不能說別的了嗎?”
湯吻劃了下他的掌心,把他的手又抓緊了,似是覺得這樣不滿意,又換成了十指相扣。
“……”
“嗯。”
“噗,你的嗯和好有什么區別?”
他只笑笑,沒再繼續答話。
不過后來湯吻聽說,許清引很早之前就在那等著了,那道沉默的影子站在昏暗的長廊里,在等一個人給她早餐。
網友聽了后都感動了,說這種男朋友也太棒了。也有人說分得好,從細節上看就知道湯吻配不上人家。
湯吻逐一看著評論,沒附和也沒和他們急眼。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主持人讓她下播,說這次效果很好,隔段時間再來。
湯吻說了聲行,拿過放在一旁包包,披著一身倦意回家。
她住在一個多年失修的小區里,樓道窄小昏暗,樓梯間掛著一盞搖搖欲墜的感應燈,要人發出很大動靜才能把它震亮。
到了四樓后,她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卻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怎么回事?
湯吻面帶疑惑地一把拉開門,只見玄關出擺放著一雙很舊的皮鞋。
這是她爸爸經常穿的那雙,她記得很清楚。
上次她還說要給他丟掉被卻他制止,“這鞋又沒爛,穿著干活正合適,何必花那些冤枉錢。”
所以他是回家了?
沒再多想,湯吻徑直走了進去,通過從門隙鉆進來的光,她果真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楊平生。
楊平生人很瘦,個不高,長得很老實,許是整日太辛苦的緣故,他看起來比同齡人更老一頭。
只見他雙眼空洞地望著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
湯吻喊了聲他,接著把燈打開,屋子瞬間落了一地光亮。
楊平生聽到女兒的聲音,這才轉頭,收斂好臉上的情緒,“吻吻回來了?吃飯了沒?”
湯吻站在玄關處換鞋,又把包擱在柜子上,“吃了,你呢?今天回來得這么早啊。”
“嗯。”
楊平生點頭,“今天學生放假,店里沒什么人,我就提前回來了。”
他們說的是楊平生在霧江六中開的一家米線店,是以湯吻的名字命名的,平時賺點錢來維持生計。
而湯吻對他這話是完全不信的,要是換作以前,他都是不管人多人少也要把店開到很晚的人。
她猜他是想湯燕琴了。
可那個女人有什么好想的?
這時楊平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指著門口一個箱子問:“你媽的這些東西你要搬到哪里去?”
湯吻承認得很干脆,“準備拿去丟了。”
湯燕琴和楊平生早年離異,她被判給湯燕琴,這些年也一直跟她住,可兩個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天相處堪比戰爭。
所以湯燕琴一去世她就把她的東西收拾出來準備丟掉。
楊平生聞言皺眉,“這都是你媽的遺物,你丟了干什么?”語氣難得重了一次。
湯吻:“眼不見心不煩。”
“把它們重新放回去,你不要亂動。”
“為什么?放著多占地方。”
“哪里占地方了?這些東西又沒礙著你。我知道你和你媽有矛盾,但她才走你就開始拾掇,你還有孝心嗎?”楊平生臉色有點沉。
湯吻看著他眼底下的烏青,心里有點悶,“人都走了,留著這些還有什么用。”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湯燕琴做了這么多錯事,楊平生還對她死心塌地的。
也不知道是湯燕琴勾惑男人的手段太高明,還是楊平生偏生是個癡情種。
“湯吻。”楊平生叫她的名字,“你還聽不聽我的話了。”
他很少生氣,偶爾的幾次就會像這樣叫湯吻的大名,眼神也刺刺的。
湯吻見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袒護湯燕琴,心里更煩了,但又不想和他吵架惹他不快,最后板著臉生硬道:“行。我知道了,待會兒就搬。”
“我現在要出去一趟。”她又說。
“做什么去?”楊平生聲音緩了下來,“都這么晚了。”
“酒吧駐唱。”湯吻起身去穿鞋,“你早點睡吧,別再多想了。”
“……”楊平生聽出她話里的意思,頓了頓,“那你注意點安全。”
“嗯。”湯吻提包然后開門出去。
楊平生之前一直住在店里,由著湯燕琴的原因也沒和湯吻怎么相處過,也是這幾天才搬過來的。
所以今天算是父女倆為數不多的見面,沒想到卻弄得這樣不愉快。
霧江沿海,天氣變化多端,晝夜溫差也大,中午還是艷陽天,晚上就嗖嗖刮著涼風。
湯吻獨自站在霧江大橋上,身上只裹了件單薄的黑色外套,發絲和艷紅的裙尾颯颯上揚。
她從包里摸了根煙,點燃,猩紅的火光點點,被海風吹得快沒影。才抽了一點,她就把煙掐滅了。
太嗆了,沒意思。
自己好像總是這樣,什么東西都想試,又都淺嘗而止。
風輕晃著皮包,也勾著她的裙擺,她靠在欄桿上眺望遠方,這里能依稀看見海另一邊亮著的燈塔。
此時此景有些蕭條,讓她想起了自己曾經有一次被湯燕琴趕出了門。
那是好幾年前。
由于沒人管湯吻,所以她常常和一群狐朋狗友玩到半夜,正逢學校放暑假,這天又跟著他們喝了不少酒,一路上都在嬉鬧狂嗨。
很不湊巧,她朋友送她回家,兩人剛進門就看見了湯燕琴和一個陌生男人激烈的一幕。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雖然她朋友早就知道她家那幾桿子爛事,但真正看到了還是很震驚。
湯吻也正值青春期,這會醉意消半,臉上哪里掛的住,一沖動就把鞋柜和飯桌上放的裝飾品一股腦地往他們身上扔。
“蹦!”
接著破碎聲起,同時混合著湯燕琴和那個男人的慘嚎。
她朋友嚇呆了,一時愣在原地。湯吻知道自己犯了事,想著早死晚死都得死,還不如再瀟灑一會兒,于是她丟下手里最后一個東西就開始跑路。
不知道跑了多遠,她在家旁邊的巷子里瞥見一道欣長瘦削的身影。
許是前不久才看了部恐怖片,湯吻還以為自己看見了阿飄。她揉了揉眼睛,發現是真的有個東西在那里杵著。
那人穿著白衣,在夜里很是扎眼。
她正思考著要不要過去,不經意間往后退了一步,踩在枯枝上發出喀嚓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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