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最后他還是答應了我，罪止于那些人自己，不再追究其他。

此事一了，離回宮的日子也不遠了。

若是回了宮，我再想查京郊那人，便是難上加難。

是以這日我磨了蕭玄欽好久，才磨得他金口玉言，允我回虞家看看。

我特意挑的日子，他被政務纏住脫不開身，沒法親自陪著我回府，只說好黃昏時分他來接我。

馬車一離開上林苑，我便假稱父親正在京郊為新的演武場選址，吩咐車夫往京郊走。

車夫明顯猶豫了一下，被我厲聲呵斥了幾句。他不敢忤逆，只能調轉了方向。

能留在我身邊伺候的，全是蕭玄欽信得過的人——也便是說，我身邊全部都是他的人。

我知道此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避開蕭玄欽的耳目，那索性便省了那些彎彎繞繞。

只要能在他將我逮回來之前，找到那人便好。

——到時候人我已經見了，他拿我也沒什么辦法。

鄧統領既然說那人連今年冬都撐不過，那多半是病入膏肓了。

我去了京郊唯一一家醫館，同那抓藥的小學徒聊了幾句，輕易便套出了前兩日他師父出診的地方。

估摸著時間，這時候蕭玄欽怕是已經知道我跑來何處了。來不及耽擱，我徑直搶了親衛的一匹馬，打馬朝那座院子趕去。

沒有蕭玄欽的命令，隨行的親衛和宮人皆不敢動手阻攔我，勸不住便只能跟著我，確保我的安全。

推開陳舊的厚重木門，我見到了門后的故人。

院中女人衣衫襤褸，滿身臟污，披頭散發，形容瘋癲。院中有冷卻的湯藥味兒，混雜著陣陣惡臭，令人作嘔。

我分辨了許久，才認出她——溫思云。

見到有人進門，她往身后藏了什么，而后便瞪著渾濁的眼珠子，死死望著這邊。

怎么會是她？

溫家……不是滿門抄斬了么？

蕭家被下旨流放那時，溫家不僅迅速同蕭家劃清界限，為了向當時的皇帝表忠心，甚至借同在軍中之便，栽贓陷害蕭家里通外敵——正是因此，蕭玄欽的父親，大司馬蕭賦不得不自刎以證清白。

蕭玄欽登基后，自然將這筆債以血討了回來。

盯著我盯得久了，溫思云突然咯咯笑起來，許是許久不曾開口說話，她嗓音沙啞難明，話音也完全不成調：“太子妃，太子妃來看我了！”

“太子妃？”我朝她走近兩步，立馬便有親衛擋在我身前：“娘娘！”

我皺了皺眉，抬頭看向那人：“讓開。”

那親衛當即跪下來：“還請娘娘恕屬下死罪，這瘋子若是突然暴起傷了娘娘，屬下如何跟陛下交差……”

不知是不是“陛下”這兩個字刺激到了溫思云，她尖叫一聲，滿臉驚恐地往后退，重重跌坐在地上仍四肢并用著向后爬，轉著方向四處磕頭，嘴里喃喃：“陛下，陛下饒了我吧……對，落水，虞歸晚——”

她尖利而短促地叫了一聲，不敢直呼我的名字，改了口道：“娘娘，是我安排人推娘娘落水的，我知道那日太子殿下會經過，太子若肯下水救人，娘娘就要做太子妃了！若不肯，娘娘就可以去死了……”

她話說得亂糟糟的，但也勉強能拼湊出大概的意思。

她口中的太子，若我所料不差，該是謝瑯。

但她這番話說得我云里霧里，我不由得狠狠推開擋在面前的親衛，朝她走過去。

溫思云還在不斷說著：“國史案也是我……是我告訴娘娘的……我還特意引她出來，讓她親眼看著陳寶珠的頭是怎么被砍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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