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是血月當空，滿天大雪，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白，凄凄茫茫未有歸處。

        喬霜的半邊臉已經潰爛了，從胸口蔓延出的藍色花紋爬滿了她的脈絡，肝腸寸斷的苦楚她卻渾然不覺，眼里空洞無物，前方是一片荒蕪。

        如果說什么可以折斷她的傲骨，那就是萬青山天賦最高的弟子墮入魔道了。

        她愧于師父，愧于正道蒼生。

        雪山多妖物，凡人不可居，修仙者世代于此相守，便是為蒼生正道。

        無數尸骨被埋在風雪下，所有的罪惡都告訴喬霜，她與妖物無異。

        就和現在一樣，喬霜屠了整個村子。

        裴言楚她們見到的就是墮入魔道的喬霜，黑霧繚繞，業障纏身。

        地上堆滿了傀儡木偶的殘骸，沈珩牽起一根絲線，輕輕一扯，揮手將那些東西毀的徹底。

        沈珩皺眉，“師姐入魔了。”

        先前是他太過著急，一路過來雖有些不對勁卻也沒多想，原來是鏡中之像。

        奈何還是晚了。

        沈珩想解了喬霜的幻術，往前沒兩步腳步卻猛一跌，臉色也變得煞白。

        叮鈴鈴，叮鈴鈴。

        那微弱的聲音就像一首悲哀的頌歌。

        接著是雙腿，像被生生砍掉一樣，沈珩跌坐在地上，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裴言楚連忙扶住他，面色驟然一變，語氣驚訝道：“阿珩，你的……”

        沈珩的額頭布滿汗珠，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一把推開來人，語氣不善：“去救師姐！”

        裴言楚心下凝重，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沈珩好像比喬霜還要嚴重，方才他的脈象微弱，竟與將死之人無異。

        但來不及多想，他將那些業障引到自己身上，待喬霜身上又變的一塵不染時他仍有些后怕，顫聲道：“霜兒，閉眼，這是假的，這些是假的。”

        喬霜歪頭一笑，藍色的花紋布滿臉頰。

        那宋舟舟在哪里？

        沈珩看著掛在神壇上的畫像，白玉神女沒有面容，但他好像透過那幅畫看到了宋舟舟悲哀的眼神，像要馬上落淚了。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想著那里還藏著一幅畫像。

        裴言楚的語氣難掩擔憂：“霜兒…醒來吧，這是幻境。”

        沈珩難得沒有譏諷兩句，只是多看了兩眼畫像，然后沉默著站起來，用那截梨花簪輕輕抵住喬霜的胸口，藍色的花紋漸漸褪下。

        他的聲音像是遠古的鈴聲，悠遠空曠：“師姐，回來了。”

        [滴！恭喜主線任務完成，檢測到任務者精神值為危險數值，可選擇退出世界！]

        喬霜先一步發現了村莊的秘密，在說出主線任務后她就將地窖里藏著的活人俑都埋在了一起，奈何這個世界的幻像太過強大，她還是被控制了。

        又回到了雪山的任務世界。

        喬霜緩了緩神，不欲多說，只是道：“我們還不能走，阿錦還沒找到。”

        沈珩拉住她的手，柔聲勸慰道：“師姐，你們的狀態不適合待在呆這里，我留下，你和裴言楚先走。”

        喬霜才發現沈珩額頭的冷汗，她伸手擦了擦，沈珩又是一個顫粟，嘴唇白了幾分。

        喬霜皺了皺眉，嚴肅道：“阿珩，你臉色不太好。”

        沈珩抵著她的掌心撒嬌，小虎牙若隱若現：“我們會回去的，師姐，你去水鏡前好好看著我。”

        “阿珩，你帶著霜兒走，我去找……”

        裴言楚話還沒說完就又聽見沈珩道：“任務者喬霜、裴言楚，確認脫離。”

        待二人完全消失后，沈珩才噴出一口血，如果他沒有感受錯的話，這次是胸口被搗爛了。

        骨頭被穿了孔，腳被砍掉，然后是雙腿被碾成碎塊，頭從脖子上分離，天靈蓋被擊碎，被打磨。

        沈珩的頭發白了一半，嘴里也大口吐血，他蜷縮在地上，喘著粗氣，囈語道：“宋錦，你疼不疼啊，我很疼。”

        “明明，我是要殺了你的不是嗎。”

        他笑了一會，臉上的迷茫盡顯，又像是在提醒自己，直到全身都卸了力氣，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再叫囂：帶宋錦回去，去找她。

        好一會，沈珩才從地上爬起來，將神壇上的畫拿下來，和胸口里的畫合為一體。

        沈珩的手掌推出一團火球，被絲線木偶纏繞的世界毀于一旦，女子凄厲的叫聲傳來。

        “呵呵呵呵，沈公子好魄力，您可是聽過因果報應？沈珩，宋姑娘可是等您許久了。”

        葛小翠惡劣的一笑：“她還問我，有沒有虞美人。”

        虞美人……

        沈珩撿起那兩幅畫，等到大火將他吞噬，焦灼的血腥味也彌漫在空氣中。

        “是啊，宋錦還欠我一朵花，她是我的人。”

        萬青山。

        只見所有的任務者都聚集在水晶前，看的是同一場任務直播。

        一個頭上藍帶的弟子剛來就看到了沈珩被大火燒掉的模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這個就是主神說的升級的那個副本？”

        “說是升成乙級了，我看比很多很多甲級副本都難。”

        “這幾個任務者都受了重傷，尤其是喬師姐，精神值都快降完了，差點被異化墮入魔道。”

        “還有裴師哥，精神值都二十了，整個人燒焦了被捆在棺材里……臥槽，還有個面部大特寫，簡直人生噩夢！”

        “不過你們不覺得少了點什么嗎，裴師哥怎么一下就好了，精神值也恢復正常了……”

        “這有什么稀奇的，以前的大佬不也是這樣嗎……”

        “唉，主線任務，支線任務，人物卡，幻境，這新生真倒霉…”

        “就是那個宋錦？自從和喬師姐她們分散后就看不見她了。”

        “這沈珩有點本事，一看就看出來了，他一個人能救得了宋錦嗎？”

        “………”

        “………”

        人群中討論的聲音愈演愈烈，一面水鏡突然被打開，不知道是誰喊了句：“是喬師姐和裴師哥回來了！”

        喬霜跌在地上，看上去很是狼狽，她怎么也沒想到沈珩膽子居然這么大。

        她來不及治療傷口，靠近水鏡看到的就是沈珩被燒焦的模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喬霜心中哀慟，她抖著嘴唇，淚流滿面。

        “阿珩……阿珩！”喬霜甩開裴言楚，就要往副本里沖：“我要進去！”

        “冷靜，冷靜！霜兒，阿珩沒事的，你……”

        喬霜什么都聽不下去，厲聲道：“他是我弟弟！”

        水鏡上的畫面還在繼續，裴言楚眼尖地看見了沈珩，連忙說：“霜兒，你看，阿珩沒事。”

        不僅是喬霜，其他任務者也感到不可思議，人群中再一次躁動。

        “臥槽，又他媽是幻境，太逼真了吧！”

        “第一次幻境是宋錦變成了葛小翠，然后是喬師姐進入幻境還有鏡中像，裴師哥的障眼像，現在又是……這到底有幾層幻像啊！”

        “我都看迷糊了，主神是瘋了吧！”

        “剛剛葛小翠說本體，是要任務者跟她一起葬身火海才能進入到下一個幻境！”

        “那宋錦呢，他不是找宋錦去了嗎？”

        喬霜定定看著水鏡，每個村民身上都帶著玉佩，她又注意到地上的被打碎的神女像，抖著聲音道：“阿錦真正的任務是輪回。”

        “葛小翠是覺醒者……給她設定的死亡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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