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妖走下山的步伐并不快，因為出門時就已經下午了了，此刻到山下的集市時都能看見紅粉色的晚霞了。

        人見城因為近幾年的興盛，城中的商業區擴大了許多，不少游商都在這里設下了攤位，良好的治安讓集市越發繁華熱鬧了起來。

        集市中央區域大多是二到三層的商鋪，樓頂四角的緋紅瓦沿成尖角狀，商鋪里的人正執著一個長長的竹竿往上懸掛已經點燃的燈籠。

        街邊時不時可以看到嬉戲跑過的小童，手中也都拿著一個小小的燈籠。

        年輕的男女也都手執一個較大些的燈籠，在即將開場的夜市里談笑。

        時不時還能見到羞澀的年輕人，低下身為心上人點亮燈籠。

        市集上商鋪的牌匾大多是手工雕刻的異形木牌，上面涂著鮮艷的的油漆。

        沿街還有不少叫賣的小商販，陸續都支起了攤位。

        “今天是什么節日嗎？”

        戈薇笑著接過一個奈落遞過來的粉色燈籠，上面畫著一只小兔子，很是可愛。

        奈落回頭冷冷地瞥了一眼從他們來到集市后就跟上來了的幾個侍從。在戈薇的注視下，有些僵硬地接過一個藍色的燈籠。

        “每個月的月末都會有這樣的燈火集市。這里的人類把這當做一種消遣。”

        在身后的侍從離開后，奈落看到即將落幕的黃昏，眼神暗了暗。

        城主府的侍衛列隊走進市集，大波人群走進了市集，逐漸熙攘的街道，一點點拉開了燈火集市的帷幕。

        奈落拉住了戈薇的手，以免她被人群沖散，半妖一向冰涼的手指此刻多出了幾分溫暖。

        一人一妖就這樣并肩走著，精致的容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甚至還有膽大的少年主動上前，拿著一只小花想要送給戈薇。

        這是燈火集市的習俗，如果接受了花就代表了接受了當晚一起游玩的邀請。

        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害羞的少年，在奈落身上的氣息變得更加陰冷之前，戈薇笑著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抱歉，我身邊有人了。”

        小姑娘舉起了被奈落牽住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到少年失落的目光。

        有了這樣的插曲，戈薇一時不知是該感嘆人見城民風開放，還是那個少年不懼奈落的大膽。

        隨著夜色降臨，徹底被點亮的燈火集市收獲了不少歡呼。

        戈薇新奇地看著身旁的景色，沒有注意到半妖握著她的手緊了又緊。

        搖曳的燈火模糊了奈落的面容，再抬起頭時戈薇就對上了一對閃過猩紅的眼眸。

        “是你。”

        小姑娘皺了下眉，有些不太想搭理這個不守禮的人格。

        “他居然愿意為了你擠在一群人類中間。你記起來了？”

        鬼蜘蛛饜足地握著小姑娘柔軟的手，一點點拉近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邪肆的眼中寫滿了瘋狂，察覺到他的靠近戈薇一根手指抵在了半妖低下的額頭上。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像是一個變態”

        “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鬼蜘蛛頓了頓，然后笑的更加放肆了，絲毫不在乎所處的地方，吸引了不少奇怪的打量。這讓戈薇有些無語地把他拉進了街角的一個偏僻小巷。

        “你就不能正常一點嗎，大家都在看我們。”

        她抬頭看向滿不在意的端賀，忍住了打他的沖動。

        “你總是這樣我會覺得你腦子有問題的。”

        戈薇嫌棄的眼神讓鬼蜘蛛生出了一種不曾有過的情緒。

        他不再掩飾猩紅的眼眸，帶著幾分邪氣逐漸逼近，語聲嘲諷道：“我和他是一體的，你該不會認為奈落是個什么天真善良的好妖怪吧？”

        半妖緊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在說你的問題，你扯上奈落干什么？”

        小姑娘皺起眉，想要掙脫鬼蜘蛛的手，無奈力氣太小，只能由他牽著。

        半妖嫣紅的唇露出了一個極具惡意的笑容，他故技重施，一手挑起了戈薇的下巴慢慢貼近，曖昧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里綻放。

        被強迫的小姑娘有些惱怒地瞪向他，紅著臉想要躲避，卻絲毫掙扎不開。

        但似乎想起了什么的鬼蜘蛛，在最后一刻停下了靠近的動作，片刻的停頓給了戈薇一個反擊的機會。

        小姑娘放棄了抵住半妖的胸膛，用唯一還沒被牽制住的手狠狠地捏住了對方的臉，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很深的紅印。

        臉上的疼痛讓鬼蜘蛛一瞬有些詫異，但又很快恢復了愉悅的神情。

        “這就是你的反抗嗎？”男人特意壓低了聲音，用充滿了引誘的語氣，在戈薇耳邊輕聲說道。

        不成想這一回小姑娘直接冷著臉一巴掌呼開了他的臉“你就是個流氓!土匪！無恥敗類！”

        戈薇氣惱地開口罵著鬼蜘蛛，卻發現對方神情絲毫未動而且更加愉悅了。

        “真巧，我確實是個土匪。”鬼蜘蛛語氣中滿是戲弄，眼神愜意。

        有些氣急了的小姑娘拿鬼蜘蛛也沒什么辦法，就瞪向他這么僵持著。

        僵持了不一會兒，逐漸冷靜下來的戈薇有些狐疑地看向半妖一副好心情的臉。

        “你說你是土匪”

        結合起剛來時楓講的那個犬夜叉和桔梗的狗血愛情故事，她依稀記得里面有個出場很短的強盜——鬼蜘蛛。

        聯想起昨晚的那個夢，半妖后背上的蜘蛛狀傷疤，她不禁有些懷疑，奈落是否就是故事里的那個鬼蜘蛛

        但鬼蜘蛛身為人類，早就應該死在了那場大火里，更不可能存活至今啊

        “你后背是不是有一道傷疤”

        戈薇的話讓鬼蜘蛛的眼神一暗，隨即半妖露出了一個充滿邪氣的笑容，他拉住小姑娘的手放在胸前。

        “想知道的話，就要脫下我的衣服看看”

        無奈的神情就好像戈薇是在撒嬌一般，就這么拉著戈薇的手，一點點松解衣衫，露出了半個蒼白的肩膀。

        要知道這可不是在現代，戰國時代這樣的行為足以說是孟浪。

        戈薇雖然很想確認半妖背后的傷疤，但是現在是在大街上啊！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廉恥就算這條小巷應該沒什么經過，也不能當街脫衣服啊！

        “你快把衣服穿上。”

        戈薇掩面嘆氣，她一把拉住了鬼蜘蛛繼續向下的手，沒受到什么阻力，就這樣讓他穿上了衣服。

        小姑娘用一種難以言表的眼神看著一副云淡風輕樣子的半妖。

        “你真是個人才。”

        對上戈薇無奈又糾結的眼神，鬼蜘蛛邪肆的笑容中多了幾分真實，他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頭，弄亂了她的頭發后，就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發簪被抽走的戈薇已經無暇去顧及散落的頭發，她無語地看著鬼蜘蛛拿著她的發簪給自己挽了一個發髻。

        半妖挽好發髻后，拉住了戈薇的手，十指相扣，緋紅的眼眸變回了原來暗沉沉的黑色。

        “走吧，不是想逛夜市嗎？”

        戈薇反應過來時，已經跟著半妖走在了街道上，手上還拿著一串他買的糯米團子。

        有些猶豫地咬了一口，香甜軟糯的滋味讓小姑娘的神情松了松。

        好吃！

        “你不吃嗎？”戈薇嚼著糯米團子，看向鬼蜘蛛空無一物的右手。

        “還是你們妖怪不用吃飯”

        鬼蜘蛛低頭看到小姑娘嘴角沾著糯米團子留下的黃豆粉，伸出手指仔細幫她一點點擦去了粉漬。

        末了，舔了下食指上殘留的豆粉。

        “挺甜的。”鬼蜘蛛看到戈薇有些呆滯的神情，笑容更加放肆。

        “比起吃飯，我更想吃你。”

        意識到半妖說了什么的戈薇忽的紅了臉，她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變態！”

        因為鬼蜘蛛一路上都僅僅扣著她的手，戈薇甩不開他，便冷著臉走在前面。集市上賣小吃的攤位很多，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生著氣的小姑娘想吃，卻沒有錢。她站在一個買烤雞肉串的攤位前停下，跟老板要了兩串，然后冷著臉對著半妖開口道“付錢！”

        戈薇理直氣壯的樣子讓鬼蜘蛛止不住嘴角上揚，他本想說些什么，卻又看到小姑娘還沒消氣的臉，乖乖去付了錢，沒再多言。

        接過老板烤好的雞肉串，戈薇恨恨地咬了一口，把這當做是身旁不著調的半妖。卻忘了剛烤好的雞肉串，燙的很。炙熱的肉塊吃進口中后，一下就把猝不及防的她燙出來了眼淚。

        一直都在看著戈薇的鬼蜘蛛，見狀馬上遞過來了一杯在旁邊攤位買下的涼茶。

        就著鬼蜘蛛的手喝了幾口涼茶，口腔中的灼痛才緩和了下來。

        看著戈薇喝完了涼茶，鬼蜘蛛隨手扔掉了杯子，接過了戈薇手中的雞肉串。

        “等涼了再吃。”

        戈薇有些別扭地“嗯”了一聲，跟著鬼蜘蛛繼續逛了起來。

        換了個人格的半妖，走在街上看著身旁小姑娘新奇地打量周邊的攤位，臉上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溫柔笑意。

        他俊美的臉同樣也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一大一小更是被當做了兄妹。不遠處就有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在同伴的鼓勵下拿起了一只絨花，走到了一人一妖身前。

        “這位公子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勇敢地前來搭訕的小姑娘，看到心中以為的溫柔青年對著自己露出的眼神陰冷不耐，一下就呆在了原地。

        “滾。”鬼蜘蛛連一句客套的拒絕都懶得說，冷冷地掃了一眼面前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類，聲音冷漠，滿是煞氣。

        小姑娘一下就紅了眼睛，靜心準備的絨花掉在了地上，她看了看鬼蜘蛛身旁的戈薇，好像懂了什么，很快就哭著跑開了。

        對于鬼蜘蛛露出的兇相，戈薇的反應很平淡，她看著小姑娘跑遠的身影，心里默默替她默哀這段短暫的喜歡。

        她看著半妖在面對人群時和奈落一樣的冷漠、厭惡，心底不知為何毫不意外。

        “你剛剛的樣子有些眼熟。”

        戈薇吃著已經不再燙口的雞肉串，涼掉的烤串口感有些油膩，她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我好像見過你這樣。”

        小姑娘語氣淡淡，說出的話卻讓鬼蜘蛛身體微頓，顯然他也想起了什么。

        “砰！”

        巨大的煙花在頭上的夜空爆炸，金色的煙火一瞬間點亮了整個夜空。

        也照亮了戈薇面龐，清澈的眼中映照這滿天的煙火，好似繁星，她抬頭看著上方天空。一個接一個升起，爆炸的煙火，

        不遠處都是人群的驚嘆，煙花足足放了近半個時辰。當最后一朵煙火在夜空中散落時，像是無數顆微小的星子，劃過心間。

        星子光芒一點點黯淡下來，恢復了平靜的夜空之余一弦明月。

        被煙火打斷的對話，有了繼續的機會。

        鬼蜘蛛對上了小姑娘似乎已經知曉一切的眼神，眼神微暗。

        “算了，先回家吧。”

        戈薇看到半妖陰郁了不少的神情，沒多說什么，只是背著他露出了一個深藏功與名的笑容。

        呵，跟我斗！

        回去的路上，戈薇看著手上已經完全涼掉的雞肉串，又看了看異常沉默的鬼蜘蛛。

        難得這么乖的端賀讓她現在有些好奇這個人格到底以前對她做過什么壞事了。

        小姑娘伸手把雞肉串遞給了半妖，想要試探一下他做過的事情到底有多過分。

        “我吃不完了，你幫我吃掉吧，丟掉怪可惜的。”

        鬼蜘蛛看向身旁眼中帶著些困意的小姑娘，有些僵硬地接過了雞肉串，沒有拒絕，慢吞吞吃掉了冷掉后有些油膩的肉串。

        不好吃，卻也不難吃。

        他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場夢境，他是怎么一點點掐住小姑娘的脖子，帶著惡意看向她絕望的掙扎。

        向來肆意妄為的殘忍強盜，第一次心中生出了名為后悔的情緒。

        半妖握著戈薇的手，緊了又緊，涼的可怕。

        戈薇藏著眼中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因為她的目光身體有些僵硬的半妖。她不禁開始思考，對方之前到底做過什么事情，會這么心虛。

        又為什么會對小時候的她有那么大惡意。

        城主府修建在在人見城內后側最高的山坡上，這讓回程的路很是漫長。

        一人一妖走在路上，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戈薇率先打破了沉默，眼看就要到城主府了，身旁的半妖卻依舊沉默。

        她對上了他陰暗的眼神，一瞬間有些心驚，只見半妖似乎想通了什么，露出了一個病態的笑容，偏執而又充滿壓迫感。

        “就算你想起來了，也別想逃開我。”

        鬼蜘蛛的語聲陰沉，充滿了磁性的聲音里是濃重的占有欲。不管怎么樣，她一定會屬于他！

        “你就只想說這些”

        戈薇看了眼好像又要發瘋的半妖，沒再追問下去，覺得還是找個機會去問下奈落比較好。

        走進城主府的大門時，守門的侍從驚異地看向兩人緊扣的手，行禮時都歪扭了不少。

        鬼蜘蛛懶得理會這個怯懦的侍從，陰冷地瞪了他一眼后就帶著戈薇離開了。

        一人一妖的房間在原田的重新安排后，是相鄰的兩間屋子，中間只隔了一個走廊。

        花了一天時間準備好的房間里，管家按著戈薇的要求給她安了一張柔軟的大床，這讓睡不習慣榻榻米的小姑娘很是高興。

        就在她打算撲到大床上時，忽然想起來因為一直不肯松開牽住她的手，半妖跟著進了她的房間。

        “松手，我要去睡覺了。”

        戈薇捂嘴打了個哈欠，帶著困意。

        “你也快點回去睡覺吧，晚安晚安。”

        戈薇聲音很是敷衍，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鬼蜘蛛看著面前毫不設防的小姑娘，眼神暗了暗，最后還是一點點松開了手。

        重獲自由的戈薇疲憊的撲到了大床上，用被子蒙住了頭。

        “我睡了，別吵我。”

        她甚至已經懶得去看半妖有沒有離開她的房間了，只覺得走了一天困得要命。

        看著很快就陷入了睡眠的小姑娘，鬼蜘蛛在原地站了良久，才察覺出來一分不對。

        如果是恢復記憶了的戈薇不可能這么平靜！

        終于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的半妖，無聲地笑了出來，低頭看了看牽了小姑娘一天的左手，指尖的熱意似乎還在。

        輕聲熄滅了小姑娘房中的燭火，鬼蜘蛛站在暗處看了許久她恬靜的睡容。

        只覺得心中想要得到她的欲望，越發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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