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家的小公子，一個人在大雪里站著？干嘛呢在等我？”遲暮走到蕭霽寒身后喊道。

        蕭霽寒頓了一下才回道：“你來了。”

        遲暮牽起他的手，把人領進屋里坐下，從懷里拿出刻好的木牌放在他手里道，討好的開口道：“我用梨木刻了一個木牌，上面雕的梨花，給你做生辰禮物，你摸摸看，喜不喜歡？”

        蕭霽寒手里摩挲著木牌，不大不小，剛好適合把玩的尺寸，樹木的棱角被磨圓，梨花的花瓣浮在上面，卻更似就是在那里開放的，是不用看也知道的精致。

        蕭霽寒很喜歡，卻還是嫌棄的丟回遲暮手里，冷著聲音說道：“梨木牌，你怎么不直接給我刻個墓碑呢？”

        “說什么呢？不許說這些胡話！”遲暮聲音有些微怒，又把梨木牌塞回蕭霽寒手里。

        “我不要！”蕭霽寒有些孩子氣的喊道，梨木牌又被丟回遲暮手里。

        遲暮看著梨木牌有些懵，方才見他拿著梨木牌的神情，該是喜歡的才對，怎么會不要？只好溫聲試探的問道：“是不喜歡？那我給你做個別的好不好？”

        蕭霽寒向旁邊轉過臉去，哼道：“哼，你給一個瞎子做這個，丟了怎么辦？”

        遲暮松下一口氣，勾著他的下巴，將臉轉向自己道：“哎喲，你嚇我一跳，我以為你是不喜歡，那這樣，我去找秋姨，讓她幫我給梨木牌做個繩，打個結，給你掛在，就掛在腰上，做個腰墜好不好？”

        “哼。”

        “得嘞，那我這就去，你乖乖等我一會，很快就回來。”那人只冷哼一聲，但遲暮知道他是同意了。從床榻上抓起睡的正香的貓兒放在蕭霽寒懷里，摸著貓兒的腦袋哄道“好歲歲，快幫我哄哄人，一會給你做魚吃。”

        “秋姨，可在忙？”遲暮敲著秋姨的門問道。

        “哎，是遲暮啊，你等下啊。”秋姨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還伴著兩聲輕咳，聲音很小像是捂住嘴溢出來的。

        “好，不急。”遲暮回道。

        很快，秋姨就打開了門，迎著人進來，“遲暮，怎么了？”秋姨依舊是一臉慈祥溫柔的看著人開口道。

        “啊，是我給霽寒做了一個梨木牌，想送他做生辰禮，我剛打了個孔，想讓您幫我掛個繩，做成個墜子。”遲暮把梨木牌遞過去。

        秋姨接過木牌看了一眼，笑著道：“呀，怪精致的，你有心了，你且坐會，馬上就好。”秋姨打開柜上的匣子，選了一捆紅色的線拿出來，嘴里和遲暮念叨著“紅線好，驅邪鎮祟，吉祥，公子打小就喜歡靛青色，與赤色搭起來，好看。”

        遲暮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秋姨忙碌，聽著她說話。

        “我前幾日給你縫了兩件新衣服和新鞋子，你總是東奔西跑的，衣服壞的快。”

        “你總穿黑色，男孩子也不要穿的太深沉了，我這次給你的袖口，領口，腰間做成了靛青色，和公子的衣服一樣，我和公子說了，公子也說你穿著定好看的。”秋姨用帕子捂著嘴輕咳了兩聲又繼續說著。

        “你今早帶來的魚很新鮮，冬日里魚不好打，知道你本事大，但上山出門也該小心些。”

        一捆細線在秋姨手里被編成一條，穿過梨木的孔，結成一個漂亮的福結，秋姨端詳著左看右看，覺得滿意了才遞給遲暮。

        遲暮接過梨木牌，配上紅色的福結顯得更為生動，遲暮抬頭看向秋姨，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多謝秋姨，秋姨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秋姨笑了笑，臉上的皺紋里都裝滿了溫柔“你聰慧，總是瞞不過你的，這一年里你給我也送來的藥不少，幫我調養，秋姨年紀大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能陪公子到如今已是恩賜，有你在我安心，今后公子就要拜托你了。”

        遲暮重重的點著頭，聲音有些低沉，卻堅定的回應道：“好，遲暮此生定不負所托。”

        “好孩子，秋姨去給你們做魚吃。”

        “秋姨，這菌子做的真不錯，你快別忙了，來一起吃。”遲暮端著碗嘴里塞滿了食物，對著廚房里還在忙碌的秋姨喊道。

        “哎，哎，來了，昨日上街打了三兩酒，遲暮可要嘗嘗”秋姨端著酒壺走過來問道。

        “怎的突然買酒？冬日喝酒暖身子，秋姨買的定是極香的酒，那我可要嘗嘗。”遲暮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看著身旁的蕭霽寒板著臉，規規矩矩的吃飯，便湊近他的耳邊開口逗人：“好酒，真是好酒，入口醇香，回味無窮，霽寒可要嘗嘗？”

        蕭霽寒被突然貼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伸手把遲暮的臉推開，還嫌棄的甩了甩手，說道：“你若是喝的醉了，我就把你扔進雪里埋了。”

        “好好好，今日你最大，聽你的，你想怎么埋都行。”遲暮挑著眉回道。從盤中夾了一塊魚，挑出刺，遞到蕭霽寒嘴邊“來，張嘴，吃魚。”

        蕭霽寒把身體往后退了一下，抗拒的說道：“不要！”

        遲暮收回夾著魚的筷子，撇撇嘴道：“嘖，嫌棄我，來歲歲，你吃。”在桌下乖巧蹲著的貓兒被抱到腿上，吃著喂來的魚肉，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還是你乖，不像某個沒良心的，剛才要埋我，這會兒嫌棄我，哎。”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么？”蕭霽寒冷著聲音開口。

        “堵不住，要不你陪我喝酒吧。”遲暮倒了杯酒遞到蕭霽寒手里。

        蕭霽寒握著酒杯猶豫著，遲暮剛想拿回來，就見人喝了下去。“咳咳”蕭霽寒嘗不出味道，卻還是被烈酒的辛辣嗆上了喉嚨，傳出幾聲咳來。

        “公子！快喝點水壓一壓。”秋姨給蕭霽寒遞過來一杯水焦急的說著。

        “我”遲暮一驚，連忙伸手幫他順著背，有些慌亂的說道：“我只是想逗逗你的。”

        咳了好一會，喝了一整杯水，蕭霽寒才緩過來，推開了遲暮的手，嗓音有些啞著道：“秋姨，我無事，別擔心。”

        “好，好，沒事就好。”秋姨見人沒事，放下心來回道。

        被忽略的遲暮只好一聲不吭的給蕭霽寒碗里不停的夾菜，碗里被菌子，魚肉什么的堆了個滿，兩雙筷子在碗里不小心碰到，蕭霽寒放下筷子，把臉轉向他開口：“遲暮。”

        “哎，我在。”遲暮有些心虛的回道：“我的錯，我下次不逗你了，你別生氣。”

        蕭霽寒向他伸出一只手道：“給我，我還要喝。”

        “啊？”遲暮愣了一下“不行，不能再喝了。”

        “我就要，你給我。”

        “不行，你剛咳的厲害。”遲暮哄道。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我要喝酒。”蕭霽寒孩子氣的選擇間接聾了。

        “好好好，給你喝。”遲暮倒了一杯水放到他手里。

        蕭霽寒喝了一口，辣喉的感覺沒再襲來，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語氣有些微怒的開口道：“遲暮！你騙我，我不要喝水。”

        遲暮卻煞有其事的低下頭湊近他的杯子聞著說道：“沒有啊，這不就是酒嗎。”蕭霽寒抬手打了遲暮一下，本想打在人的身上，卻因看不見他的動作打在了頭上，遲暮也沒想到這一下，嘴里叫喚著把頭靠在了蕭霽寒的肩上，“哎呀，你怎么打我，還打頭，完了，我被你打傻了，更分不清酒和水了，嗚嗚嗚，你快給我揉揉。”

        “遲暮，別裝，哭什么，你三歲么？”蕭霽寒伸手把肩上的大腦袋推開，才不要承認自己是失了手，不理會遲暮的哼唧，又把酒杯拿起來說道：“給我倒酒。”

        “真的要喝啊，不喝了好不好？”遲暮哄道。

        “不好。”

        “那你要是喝醉了怎么辦”

        “那你就把扔雪里埋了。”

        遲暮無奈的給他杯里倒上了酒，這次沒有被嗆的咳嗽，一張白皙的臉龐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紅暈爬上耳尖，溢到衣領深處。

        “還要。”蕭霽寒似是意猶未盡的舔著嘴角沾上的酒滴，對著遲暮說話的語氣軟下了許多。

        遲暮又給他倒了半杯，低沉著聲音說道：“喝完這杯就不許喝了。”

        “知道了，你好啰嗦。”蕭霽寒喝著酒嘟囔著回道。

        “就這一會兒，你都嫌棄我好幾次了。”遲暮笑道。

        “那還不是因為你很煩。”蕭霽寒用手支著頭靠在桌上。

        “我這么煩啊，那沒什么優點么？”

        “唔。”蕭霽寒停頓了一下，似是在思考著。

        “恩？”遲暮挑著眉，勾著嘴角看著他。

        “有的，你種的梨，我喜歡。秋姨，等明年，我們一起去山上看梨花。”想起了梨花，蕭霽寒的語氣有了歡喜和期待。

        “好，明年梨花開，秋姨，陪你去看。”秋姨應著，卻在心頭悄悄泛了酸。

        似是聽到了滿意的答案，蕭霽寒便趴在了桌上，嘴里還在哼哼唧唧著聽不清的話。

        “這是醉了么？”秋姨站起身來，問著遲暮。

        遲暮看著蕭霽寒無奈的笑笑，站起身來把人抱起來說道：“恩，醉了，沒事，我帶他去休息。”

        遲暮把蕭霽寒放在榻上躺好，低著頭看他，拿起他的一縷發絲在手里摩挲著道：“你是知道我今日想和你說話，便醉酒逃跑了么？”

        醉酒的人睡的不乖，打了個酒嗝算是回應。

        “好叭，今日你老大，我饒過你了。”遲暮放下發絲，把他的被角掖好，看了蕭霽寒的臉好一會，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開口，“蕭霽寒，我心悅你。”

        師尊，拂曉，蕭霽寒，我心悅你。

        不記得什么時候了。

        也許是九歲那年，魔族屠城后向奄奄一息的我伸出手的你；

        或是我惹你生氣，在你房外聽到了清檀教你怎么教孩子的話；

        又像是十三歲時，你贈我劍，把我攬進懷里握著我的手，帶我刻下一個暮字；

        應該是十六歲時，你和我說想喝梨花釀，最后在泉邊，卻被我打翻的酒壺。

        可惜現在你記不起了，無妨，以后我慢慢說予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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