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大典，尚有一日空閑，遲暮黏在蕭霽寒身邊，變著花樣的引起他的關注。

        “霽寒~我給你做的早膳，可要嘗嘗，只你一人專屬哦。”

        蕭霽寒賞臉吃了幾口，卻被他盯的發毛，剩下的一半都扣在了遲暮碗里。

        遲暮笑嘻嘻的把碗中餐吃完道：“霽寒，你吃過的怎的更香了？”

        “”

        “霽寒~別看書了，看看我吧。”遲暮推門闖進來，跳到他面前喊道。

        蕭霽寒看他一眼又匆匆轉開視線，“這是做甚？”

        “之前受傷，你在信中對我甚是關懷，我這不脫了衣衫給你驗驗傷。”遲暮側過身把肩背對著他，“你瞧，全好了。”

        “”蕭霽寒愣了神看著，終伸出手把他的衣衫拉了上去，“不知羞。”

        “霽寒~街上熱鬧的很，我們出去逛逛吧。”遲暮搶過他手里的筆說道。

        “不要。”蕭霽寒想從一旁再拿一根，卻被萬辭連著筆架直接抱走了，“萬辭，你做什么？”

        “王爺，你在東南除了打仗就是看書，回了都城也該出去走走了，還有遲將軍陪你，多好呀。”萬辭壯著膽子回道。

        “不錯不錯。”遲暮向萬辭投來贊許的目光，不再顧什么，拉過蕭霽寒的手就向外走去。

        “你放手，我自己會走。”

        明日就是封后大典，亦是個舉國歡慶的日子。這會太陽快落了山，街頭巷尾都點起了紅綢燈籠。

        “霽寒，嘗嘗這蜜餞，很甜。”遲暮舉著一顆蜜餞遞到他嘴邊，蕭霽寒沒接，把他懷里的一包都搶了過來，遲暮看著他吃下問著，“好吃么？”

        “恩。”蕭霽寒點點頭，把袋子遞還給他。

        “你吃吧。”遲暮沒接，蜜餞甜的他直膩牙，卻能瞧見蕭霽寒貪嘴的多食了好幾顆，吃不下了才再扔到遲暮懷里。

        繁鬧的街市上總是少不了唱著曲兒的花牌樓，蕭霽寒頭也不抬的向前走著，遲暮跟在一旁。

        兩人即使再行色匆匆低調而過，也逃不過姑娘們的熱情，花兒擲進兩人身上，蕭霽寒從身上撥下丟給遲暮。

        “哎呦，是個貪心的公子，拿了咱們兩朵花呢~”樓上的姑娘們調笑道。

        “兩位公子生的這般好看，別急著走嘛~”

        “公子，接了我的花，不上來喝一杯可是不能走的~”

        遲暮看著兩朵花，抬頭笑道：“多謝姑娘們的愛戴，不過家中有悍妻，實在不敢接受你們的心意，就此告辭了。”

        輕輕抬手攆去再揮灑，花瓣在掌心被揚起，飛落在樓上姑娘的發間，惹來一陣歡鬧。

        兩人趁亂快步走過去。

        走出一段路，遲暮又被路旁折紙的風車所引去目光，一口氣吹過去，銀鈴伴著扇葉吱呀吱呀的轉著。

        遲暮買下一支塞進蕭霽寒手里。

        蕭霽寒輕笑一聲看他道：“遲暮，你三歲還是我三歲？”

        “我三歲。”遲暮笑得瞇了眼。

        蕭霽寒用手輕撥著風車的扇葉，挑眉道：“家中已有悍妻？”

        “是啊，我妻兇悍的很，舉手平定叛亂，落手一方為王。”遲暮微微低頭貼在他耳邊回道。

        蕭霽寒伸手把他推開，錯開一步，揉著耳根瞪他：“我不是你妻。”

        “是是是，不是，我要嫁你，你是我相公。”

        蕭霽寒懶得和他掰扯，抬步向前走去。

        走過熱鬧的主街，拐角的巷邊有一處餛飩鋪子，與街上的喧囂成對比，顯得格格不入，鋪子門口站著位老伯，輕搖著蒲扇，看著過往的人群。

        蕭霽寒走上前，坐到木椅上，遲暮亦跟過去，“老伯，來兩碗餛飩。”

        “哎，好，兩位公子稍坐，很快就好。”老伯看見兩人，笑得眼角的皺紋堆起遮咪住了眼睛，匆匆招呼二人就走進灶旁生起了火。

        屋里的婆婆似是聽到了聲音，掀開簾子探頭看了一眼，又回去扎了圍裙走出來揉起了面。

        蕭霽寒看著忙碌的兩位老人，遲暮看著他，不過一會兒，熱騰騰的餛飩就端了上來，遲暮用帕子擦好湯匙遞給他，和他慢慢的吃著。

        餛飩包的緊實小巧，肉香混著柴火香沁入胃里，埋頭吃著，熱氣熏的兩人眼角發熱，遲暮抬起頭看著他。

        “蕭霽寒，等我打贏了西北羌狼，你娶我好不好？”

        “咳咳”蕭霽寒被嗆了一下，憋紅了臉罵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在說什么鬼話？”

        “你不愿？”遲暮把帕子遞給他。

        “荒謬，你我都是男子，如何談嫁娶？”

        “那又如何？”

        蕭霽寒看著他，是他自己都讀不懂的神色。

        “我只在乎你愿不愿？”

        蕭霽寒沒答，低下了頭不再看他。

        婆婆聽見咳聲掀開簾子出來，倒了一杯水放到兩人中間道：“公子怎么咳了？可是吃的急了？”

        “多謝，是急了。”遲暮把水推到蕭霽寒面前回道。

        蕭霽寒抬頭喝下一口水，也看著婆婆道：“多謝。”

        “哎呦，公子怎么眼睛紅紅的？可是”婆婆問著。

        “無事。”蕭霽寒打斷了婆婆的問話，從桌上的調味碗里舀出一大坨山椒粉放進碗里，吃光了碗里剩下的餛飩，站起身來道：“太辣了。”說完轉身出了鋪子，向小巷里走去。

        遲暮從懷里掏出幾塊碎銀子放在婆婆手里，追了出去。

        “霽寒！”遲暮拉過他的手，讓他停了下來，“怎么了？”

        蕭霽寒搖頭不看他，向一旁后退著。

        “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再說了，你，你別生我氣。”遲暮磕磕絆絆的說道，看著他的指尖從手里溜走。

        “我不是”蕭霽寒含糊的出聲，不是什么，卻沒了下續聲音。

        蕭霽寒背靠著小巷的墻壁，遲暮站在路中央，兩人都低著頭不做聲，天已黑了下來，小巷也沒人經過。

        “遲暮，你是大將軍。”蕭霽寒開口道，仍是含糊的吐字。

        遲暮不出聲，向前走，站在了他面前。

        “你是定遠將軍，我是安和王。”蕭霽寒道。

        “我不想要。”遲暮道。

        “你以后會聲名遠揚，世代豪杰，高門大戶，會有很多。”

        “我不想要，我想，和你，過日子。”遲暮攥著拳，紅了眼。他覺得有些瘋。

        “為什么？”蕭霽寒抬頭看他。

        “為什么？”遲暮反問回來，低著頭看他。蕭霽寒回答不上來，遲暮又道：“蕭霽寒，我能抱抱你嗎？”

        蕭霽寒瞪大了眼睛，沒等回過神，就撞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里。

        遲暮的嘴角落在他頭頂，躲進發間，覆上那半張著的唇，慢慢探去。

        抓著他衣衫的手松了又緊握，緊了又松開，最后回攬在他的背上。

        思念有了回應，執拗摻雜進了瘋狂，輕輕品嘗又攜帶著重重的撕咬，牽扯出曖昧的絲線被一一吞下。

        良久才吸進一口氣，遲暮把蕭霽寒死死抱在懷里，把臉藏在他的肩上，遲暮道：“方才的山椒好辣啊。”

        蕭霽寒把耳朵靠在遲暮胸口，聽著里面傳出有力的跳動聲，“混賬，誰給你的膽子。”

        蕭霽寒嘴上罵著，攬著遲暮的手卻沒松開一點，遲暮笑道：“我的王爺給的。”

        蕭霽寒不說話，也不動，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很貪心，貪圖這個懷抱，貪求這個人。

        入夜的打更夫走在街上敲響銅鑼，蕭霽寒才伸手推開了他，“回，回去吧。”

        “好。”遲暮放開他，又牽起他的手，兩人并肩向前走著。

        走到臥房門外，蕭霽寒便抽回了手，回頭看著遲暮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好。”遲暮應道，看著蕭霽寒走進屋中，看著燭火晃動，直到熄滅，才轉身回了客房。

        遲暮躺在榻上，指尖撫在自己的唇上，癡癡的笑著。

        帝后的轎攆從午門進入皇宮，奉過六禮，受過冊封，著一身正紅的嫁衣，端莊威嚴的坐在饒崇帝身側，聽百官上表稱賀。

        遲暮的眼神一直定在對面，偶爾的視線觸碰，蕭霽寒便把他眼中的火一把撲滅。

        被滅的多了，遲暮就委屈巴巴的搞些小動作。

        蕭霽寒就別扭著無聲警告他。

        終于熬完了典禮結束，遲暮站在宮門外等著蕭霽寒出來。

        “遲暮，怎的還不歇著去，皇上無旨，我們明日就要返程了。”陳副將走過來問道。

        “不及，你快回家吧，下次不知何時歸了。”遲暮回頭笑道。

        “你這是在等誰？”副將忍不住又問。

        “我等安和王。”遲暮摸摸下巴看向宮門，“按時辰，王侯也該出來了，怎的還不見蹤影。”

        “該是被皇上喚去了吧，那屬下先告退了。”

        “好，明日見。”遲暮點頭應著，繼續站在原地等著。

        眼看著宮里就快到了下鑰的時間，蕭霽寒才一人從里面走出來。

        遲暮奔上前去道：“怎的才出來？可餓了？我們去街上吃東西可好？”

        蕭霽寒看著他沒答話，快步向前走去。

        “怎么了？可是生我氣了？”遲暮跟上去問道。

        蕭霽寒走的很快，遲暮只當是自己惹了他不快，不敢再吭聲，乖乖的跟著。

        “遲暮。”走到府邸門口旁，蕭霽寒停下腳步看他。

        遲暮低下頭看他，不知是門上的紅燈籠映的還是什么，他的眼尾綴了一抹赤紅，遲暮壓下聲音問道：“我在，怎么了？”

        蕭霽寒抿著嘴，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皇上和帝后給我賜了婚。”

        遲暮僵在了那里。

        “是丞相府的女兒，帝后的表妹。”蕭霽寒望著他繼續說道。

        遲暮解下外衣，披在他身上，開口有些啞了聲音：“九月已過半，早晚該加衣了，先回府去吧，莫要著涼。”

        “好。”蕭霽寒應著，向門口走著，走了幾步，卻發現遲暮并未跟上來，便回頭喚道：“遲暮。”

        “我在。”遲暮腳步沒動，卻應著他的呼喚。

        “走么？”

        “我想起，我的副將和我說明日回去，今日找我有事相商。”

        “已經酉時了。”

        “既然是帝后的表妹，定是個出落生色的美人，挺好的。”

        “遲暮！”蕭霽寒不知該說什么，他有些憤怒的看著遲暮一步步后退。

        “那便恭賀王爺，此后以沫相濡，子孫滿堂。”

        遲暮還在退，退到門檐上的紅燈籠照不到他，沒有月色的天蕭霽寒看不清他的臉。兩人都回頭轉過身去，各自向前走。

        蕭霽寒半跨過門檻還是回了頭，但遲暮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街上。

        你該祝我與良人隱終身，可他沒說。

        “將軍，怎的這么早你就到了？”副將看向馬上的遲暮問道。

        “去催一下吧。”遲暮淡淡的回著。

        “好，昨日夜里落了不小的雨，看這天還像要下的樣子，早些走也好，我這就去。”

        “恩。”遲暮伏在馬背上又等了半刻，副將便回來了。

        “將軍，人齊了。”

        “走吧。”遲暮沒回頭去看身后的隊伍，驅著馬就向前奔去。

        蕭霽寒終是來晚了。

        只看見了城門那浩蕩的隊伍留下的馬蹄印，他奪過守門侍衛的馬，想騎上去，卻又放下了握緊韁繩的手。

        又能如何呢，那一句，你跟我走么？他們誰也不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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