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我還記得第一次拉小提琴的時候,樂器店的老板邊攪拌著咖啡,邊和我的母親說笑。
“標準的鋸木頭聲。”
橙紅色夕陽在光亮的地板融化,苦澀的咖啡香味,電視機涌出的悠揚樂聲,掩蓋了我并不熟練的拉弦聲響。
“是鋸木頭聲呢。”棕色長發的女人歪著頭,細長的手指微微遮住弧度上翹的唇角,溫柔的眼神像是融化了的麥芽糖,散發著幸福的甜味。
她彎下腰,長長的發絲滑下肩膀,溫暖的花香在小小的空間蔓延開。
“小綾喜歡小提琴嗎?”
“嗯!”年幼的我用力點頭,大大展開笑容:“最喜歡了哦,因為媽媽笑了。”
“小綾。”她蹲下身將我抱進懷里,柔軟的懷抱帶著令人安心的味道,“媽媽最喜歡你了,我的孩子。”
擁抱的影子在地面描繪出窄長的線條,隨著血紅色的光線逐漸流入無人光臨的角落,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無聲消失。
“雨野川!為什么——為什么背叛我!”
“你這個女人煩不煩!”
“阿娜達——”
“少管我的事!根本不能給我的工作幫上什么忙,每天就知道圍著柴米油鹽轉的女人,吵吵鬧鬧的煩死了!”
那個女人是父親在店里認識的陪酒女,僅僅不到一個月,就將原本幸福的家庭破壞殆盡。如同百合一般美麗的母親,在一夜之間就衰敗了。
“別哭了。”我說。
壞掉的燈泡閃爍著,一明一暗地照亮淚水。
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棕色發絲凌亂披散在身前,她仿佛聽不見一般地抽泣。
“別哭了。”
地面遺留著爭吵過后的痕跡,母親最愛的花瓶,破碎的看不出當初的模樣。
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我只能重復著單調的話語,呢喃一般地重復著。
——「別哭了。」
一日又一日的安慰著逐漸枯萎的母親。
直到那天,我在母親床前奏響了還不熟練的[奇異恩典]。
窗外的雪花厚重地飄落,一層一層的壓在窗沿處,母親靠在床頭,不知從何時起,隨著我的動作慢慢地哼唱起來。
手指僵在原地,我睜開眼睛呆愣地看著哼唱完整首歌的母親。
她微笑地側過頭,那雙眸子平靜的仿佛傷痛不存在過般,朝我張開懷抱:“綾,過來。”
我已經不記得母親有多久沒有和我說話,但再一次被她擁進懷抱的我,清楚的記得當天她身上淡淡的藥味和微涼的手指,仿佛快要枯萎的鮮花,卻抓住了冬日里最后一絲陽光。
“我的綾。”
“只要有你在的話……”
我想,從那時候開始,我的異能就已經顯現出了天賦。
——eiyseeparadise。
愛麗舍樂園。
從指尖流瀉的音樂連接著通往幸福的道路。
本應該如此,這名字本應該是這個意義。
“他就不會離開我。”眼睛里的火焰令人驚心的燃燒著。
「多么美妙的才能,稱為‘天才’也不為過。」
虛偽的笑容,挑剔的目光。穿著名貴的大人們交談著,像是談論一只可愛的小狗。
父親借由陪酒女的手,一次又一次的將我推到不同的人面前,他親切的稱我為‘我最喜愛的女兒’,他將幸福的假象再一次籠罩在早已破碎的家庭。
音樂是希望,音樂是絕望。
音樂是良藥,音樂是劇毒。
音樂是借由琴弦而降世的詛咒。
——綾是音樂天才,沒有她無法演奏的曲譜。
——什么都可以?
“怪物!”
赤紅的液體流下臺階,滾燙火光攜著黑煙沖天而起,高溫觸發的警報聲不停地在黑夜里盤旋,熊熊燃燒的房屋開始毀壞,崩塌的石塊落在我周邊。
月亮無動于衷的懸掛,夜空下,是被火光映紅的扭曲尸體。
男人跌坐在地上,從臺階下仰望我,像是看到了從地獄復生的惡魔般,驚恐的神情凝固在他那張被火光照亮的面容。
小提琴落在地上,隨著火光里的曲譜一同燃燒。
從那天開始,音樂變成了詛咒。
……
我閉上眼睛,腮托碰到皮膚,傳來一陣微涼的觸感。
沉睡吧,沉睡吧。
隨著琴弦,隨著樂聲。
愿風帶去安撫靈魂的樂章,愿夢中長夏永遠不凋落。
[搖籃曲]
“……音樂?”
“好困,怎么回事?”
“是敵襲——”
人影一個又一個接連著倒下,像是折斷的花枝,蒼白的月光籠罩在逐漸安靜的別墅。
安靜的房間內,青年側臉在月光下如同沒有生命的雕塑,微垂的眼簾下顯露鮮紅的雙眼,“阿久津先生,你聽到這首曲子了嗎?”
花隨著夜間的冷風落到青年的手上,仿佛夏夜掙扎閃爍著最后光芒的螢火蟲,微弱的香氣與生命隨著時間逐漸消逝。
“非常美妙的音樂。”
晃動的身體,如同落花般墜落的靈魂。
我到達阿久津俊介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幅場面。
窗戶大開,白紗般的窗簾如同海浪般舞動,夏風帶來的落花與地面銀幣相互交印。
懸掛在吊燈下的尸體雖留存一絲溫度,但毫無疑問,阿久津俊介已經死亡。
我不抱希望的在周邊調查了一圈。果然,電腦里的資料被清空,晚上布置好的監控也全部消失。
抬頭仰望天空,忍著不要讓淚水流下來。
明明只是簡單的潛入和盜取情報的任務,為什么做的如此艱難。
今天果然不適合出門。
森鷗外接到電話時語氣并不意外,大概是對此狀況已經有了猜測,聽我匯報完情況,語調輕松道:“猶大嗎?”
馬太福音27:4。
后悔出賣耶穌的猶大拿著銀幣尋到祭司長和長老道:“我賣了無辜之人的血是有罪了。”
祭司長和長老:“那與我們有甚么相干?你自己承當吧!”
馬太福音27:5。
猶大就把那銀錢丟在殿里,出去吊死了。
這樣的場景微妙的與此時畫面相呼應,讓人不得不多做聯想,只是不知道這銀幣指的到底是阿久津俊介,還是港口mafia內部。
“雨野君怎么看?”森鷗外反問。
“以個人的角度看,”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干部a。”
森鷗外似笑非笑的叫我一聲,“雨野君。”
“嗯?”
“港口mafia不允許內斗哦。”
我:“嘖!”
森鷗外保持輕松的語調:“……你剛才‘嘖’了一聲吧?”
我面無表情:“有嗎?首領你耳背了吧?”
“嘛,算了。”森鷗外單手支頤,暗紅色的瞳仁沒有絲毫笑意,平靜地看向窗外,“接下來的工作我已經派人去處理。雨野君,暫停行動,立馬回橫濱。”
派人接替我的工作?
車燈打在阿久津宅大門處,我瞇起眼,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頭涌起。
特別是當我看到不遠處的男人維持著令人厭惡的笑容,緩緩離開車門向我走來時,一時間有種直接把對方踹回車門以免他開口的沖動。
因為這個人真的很煩,各種意義上的。
首領意有所指地提醒:“雨野君,記住我的話。”
“放心吧,首領,我個人的想法和行動無關,”我虛著目光,看向面前的男人:“就算不樂意,只要是首領命令我都會執行。”畢竟作為社畜,這是最基本的要求。
“那就好。”
通話結束。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這個廢物。”男人在我面前站定,視線微微下瞥,居高臨下地嘲諷,“連這么簡單的任務都做不好,真不知道森鷗外留你有什么用。”
果然來了,干部a經典定番。
再說這種事情問我也沒用啊,應該去問森鷗外吧?
干部a,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
成為干部之前是一名職業賭徒,曾靠著高超的賭技將黑手黨旗下的賭場鬧得天翻地覆,后來靠著繳納大量的金錢成為干部,目前負責組織的賭場和夜總會等聲色場所的經營,港口營運部掌權人之一。
我則不屬于任何干部手下的派系,而是聽從首領命令做關于偷取情報、處理間諜、傳遞交易日程、聯絡臥底反叛敵對勢力這類黑暗中行動的工作。
從明面上來看,我們的工作完全沒有交接。實際上,我和a的關系差的人盡皆知。
雖然有一大部分是森鷗外的鍋。
一年前,欠下巨款的父親瞞著我,私底下以5億日元的高價將我賣給a。
同一時間,對此事毫不知情的我在橫濱天橋遇見森鷗外,并接過他手中作為加入組織的象征物,本人使用過的手工發帶。
這導致在a找我交易前,我先成為港口mafia的員工,雨野川和a的交易失敗。
森首領得知此事后,不但沒有承認a和雨野川的交易,還以‘尊重交易規則’為借口,用5億日元向父親買下了我。
至于最后雨野川還是被催債人抓去挖鉆石這件事,多半是a在中間做了什么手腳,畢竟他向來都記仇。
怎么說呢,這個家伙不愧是蟬聯幾屆組織最不受歡迎干部的榜首,組織人望差到這種地步,某種方面而言也是一種實力。
被討厭的一點大概還有啰嗦吧。
我有些走神的想著。
面前的男人重復著每次看見我都會說的那些話,例如我是個廢物什么都干不好留在組織里面一點用都沒有還好當時沒有順利買下我就憑我也值5億日元森鷗外買下我真是太可笑了之類的。
我嘆了口氣,打斷他,“說完了?”
我重復一遍,a是組織里最不受歡迎的人沒有之一。
因為他脾氣差、愛記仇、疑心病重、欺軟怕硬還愛折騰地位不如他的人。
比如我:)
“雨野綾!!”
干部a一把扯住我的衣領,將我微微地提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像是路邊無能狂怒的野狗。
“在。”
由于我過于平靜的態度,他臉上的神色越發陰沉。雙眼死死地盯著我,本來就不大的瞳孔縮的如針孔一般,那雙手好像下一秒就要掐上我的脖子。
我很討厭a,因為每次看到他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那個可悲的父親。
破壞了母親的幸福,在意識到我的異能后遠離我,多年后又將我賣出高價……恐懼、利用、拋棄我的父親,造出所有不幸的人。
一想到那張臉……
“別浪費我時間。”我冷不防地扣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掐,趁他吃痛瀉力的瞬間一抓一扣,以自己肩膀為支點,將他摔了出去。
“我還要趕班車,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雨野——”
“知道嗎?”我打斷他,從兜里拿出手機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的能力,在錄音情況下也是起作用的哦,雖然沒有現場那么好用。”
“不過,如果是那、首、曲、子、的話。”我一字一頓的說,“應該完全沒有困擾吧?”
這句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愛麗舍樂園。
是借助旋律,將音樂化為攻擊手段的能力。
[搖籃曲]讓人沉睡。
[f小調練習曲]能使人失去冷靜。
這代表強大的并非是我的異能,而是音樂本身。力量寄宿在音樂中,我只是作為指揮官將音樂本身帶有的力量發揮出來。
相對的,這種能力有著苛刻的使用條件。
1、年代越久遠,越廣為人知的曲子力量越強。
2、能力只有在現場演奏的情況下才會起效。
簡直就像是夏油杰所說的——詛咒。
說完后我揮揮手離開,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還不如快點搭車回橫濱,說起來現在幾點了?
我點亮手機,24:00。
……
新宿到品川末班車好像是01:00?
這里到jr山手線的時間是……?
我沉默了一瞬,突然拔腿狂奔。
“可惡!為什么阿久津俊介要住在山上!來不及趕電車了啊!!”
咒術高專。
“這次任務的目的地在橫濱?”五條悟拿起任務資料直接翻到后面,“讓我看看,廢棄的學校,誒——好無聊的地點,周圍也沒什么美食特產之類的東西。”
他說著說著還翻出手機查詢周邊地形,夏油杰湊近觀察,連連點頭。
“真的。”
夜蛾正道光滑的額頭爆出一根青筋,他握緊拳頭。
下一秒,頭上頂著新鮮熱包子的兩人規矩正坐。
“杰,任務由你接手。”夜蛾正道語氣十分認真,絲毫沒有說笑的表情,“是來自異能特務科的委托。”
夏油杰神色一肅,拿過五條悟手中的資料翻看。
橫濱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區。
咒靈是人類負面能量所形成的咒力,因為無法控制所以導致溢出,最終累積沉淀形成咒靈。按道理來說,接連發生鐳缽街爆炸、黑手黨內亂及龍頭戰爭的橫濱,應該會產生出大量咒靈才對。
可事實截然相反。
橫濱產生的咒靈是日本地區中最少的一個,目前原因不明。
另一個特殊點就是,橫濱三大異能組織。
異能特務科。
武裝偵探社。
港口mafia。
五條悟說是廢棄學校其實不太對,這是一間廢棄的少管所。關于咒靈并沒有太詳細的資料,但是從死者的狀態判斷,他們死之前都遭受了長時間的折磨。
就咒靈的案例來看,這并不算特殊案件,為什么要他特地去一趟?
“小心點,杰。”夜蛾正道雙手搭在桌邊,低頭看著五條悟和夏油杰兩人,神情慎重到他們兩人都收起笑容認真聽了起來。
“上層懷疑這次的咒靈是特級假想咒靈——黑暗奏鳴曲。”
黑暗奏鳴曲,傳聞由魔王所創作的曲譜。
可由鋼琴、小提琴、長笛、豎琴等四樣樂器分別演奏,當人類演奏或是聆聽之時,將會遭到無法想象的可怕災難。
介于咒靈與咒物之間,活著的曲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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