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寫信,然而寫了很久，霍華年寫寫撕撕，厚厚的筆記本消瘦下去，最后,剛好填滿了筆記本的每一個角落。

        約等于寫了半本書。

        “信”寫完了,霍華年卻又不敢拿出來了,她每天都想著,明天就給姐姐，然后第二天，又膽怯。

        是的,膽怯，只有在面對青川時,霍華年會這樣患得患失。

        天氣越發(fā)寒涼,如今，霍華年再去晨跑,能看到路邊草叢被冷霜覆滿,閃著粼粼的光芒。已是合同期的最后一個月，青川的發(fā)熱期已經(jīng)過去，便不再主動尋求疏導(dǎo)了，于是這尾后的一個月里，她們兩人之間的相處，以尋常為主,而不是圍繞著疏導(dǎo)了。

        尋常的相處是什么樣子的呢？在青川看來，其實很有種在戀愛的感覺，雖然她現(xiàn)在其實還沒有真的答應(yīng)小霍。

        小家伙總拉她去跑步。青川運動廢,自己也不愛動彈，或許年少時是很活躍的,但如今千帆過盡，她已快忘記在朝陽下奔跑的感覺，但在霍華年的軟磨硬泡之下，有一天清晨，青川還是爬了起來，同小家伙去跑步。其實她的意思是在家跑跑就行了，隔壁保鏢那邊就有健身區(qū)，然而霍華年不讓，她說，冬天的太陽并不曬人，而且在外面跑步，感覺是不一樣的。

        青川起先不知道她的意思，然而在跑步的某一刻間，她轉(zhuǎn)頭，看到身旁悠然地慢跑的少女，年輕人火氣旺盛，跑了幾圈，霍華年便出了點薄汗，那些晶瑩的汗珠閃爍在朝陽的暖光里，略微的性感，尤其是汗珠滾落到鎖骨時，有種驚人的美麗。

        青川的呼吸亂了一下，跟不上霍華年了，霍華年便再度放慢了腳步，等她緩和，路上若是見到什么在冬天開的花兒，還會停下來，拉著青川一起看。

        很怪，雖然跑步免不了劇烈呼吸，然而青川的心卻漸漸地寧靜了下來。

        小區(qū)里也有人晨練，帶著家養(yǎng)的小狗，那只薩摩耶似乎認(rèn)得霍華年，一見霍華年就奔過來，狗繩險些都拉不住它。青川起先不知道它是想同霍華年玩，受驚般輕顫一下，霍華年立時擋在了青川面前，出聲呵斥：“小骨頭，別亂動。”

        薩摩耶聽話地停下來，圍著霍華年不停打轉(zhuǎn)，舌頭伸出來，呼呼的，要和她玩，霍華年逗了它一陣，畫面倒是挺有愛和諧。

        青川看著看著，不由柔和了目光。

        “你喜歡狗狗嗎？”

        跑完后，她們散步回家，青川問了霍華年一句，霍華年歪了歪腦袋：“喜歡呀。”

        青川沉吟了片刻：“那你想養(yǎng)狗嗎？”

        霍華年這次倒是很快就否了：“不想呢，姐姐。”

        “為什么呀？”

        “姐姐不是說我是你的狗子嗎？家里有我就夠了。”

        霍華年促狹地笑起來，青川臉紅了：“我之前，也不是那個意思。”

        霍華年拿肩膀碰碰青川的肩膀，又暗搓搓地去拉她的手：“我知道的。”

        但真要養(yǎng)只小狗，就會轉(zhuǎn)移掉青川的注意力了，這是萬萬不能的。

        手指被勾住，而后整只都被握住，青川愣了下，側(cè)頭看向霍華年，身旁的小家伙小臉微紅，偏偏要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只是手卻拉得更緊了，似乎在緊張，青川笑笑，沒有抽開自己的手。

        牽牽手什么的，好幼稚啊，可是又令人止不住地心動。青川覺得自己好像回到戀愛的時候，不，比當(dāng)年要好許多許多，畢竟從前，那個人從沒有主動地拉過青川的手。

        放縱了狗子一次，此后經(jīng)常，青川的手就給霍華年霸占了。

        青川要做設(shè)計稿嘛，所以時常在家窩著，有時候跟甲方開個視頻會議，又或者去趟工作室，但霍華年在時就不一樣了，她會拉著青川出門，有時候逛街，有時候去看電影，偶爾遇上青川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她會大著膽子帶青川到處瘋玩，把青川的精力都壓榨掉。

        累，卻也酣暢淋漓。

        霍華年是個浪漫的人。她跟青川走在一起時，常會主動地去找靳青川的手，找到、拉住、十指相扣。青川比她大上許多，很有些大姐姐的樣子，總是縱容她，于是霍華年總是一拉上就不松開，偶爾因為什么松開了靳青川的手，卻又會在得閑時再度握上，每當(dāng)她這樣做，總會讓靳青川生出一種感覺：這個人是在乎她的。

        臨近合約結(jié)束的某一天，她們又是乘著月色回家，青川累了，腳步有些沉重，霍華年忽然停下，拉了拉青川的手指：“我背你吧，姐姐很累了吧？”

        青川下意識地說了不要，然而狗子的行動能力很強(qiáng)，已經(jīng)在她面前半蹲下去，大有一種你不上來我就一直等著的架勢，青川難為情地看看四周，街道半夜無人，街邊寂寥地亮了幾盞路燈，她躊躇片刻，還是沒能抵住內(nèi)心的悸動，趴到了霍華年背上。

        少年人的脊背有些單薄，肩胛骨還有點咯人，然而青川被霍華年背著，卻在那單薄的脊背中尋求到了難言的安穩(wěn)。別看霍華年瘦，可她身體素質(zhì)很好，背著青川很輕松，腰肢并不彎塌，時不時還調(diào)皮地顛青川一下，每每弄得青川受驚地抱緊她的脖子，她就得意地笑，笑聲銀鈴般灑落在夜色里，像是檐廊下掛滿了風(fēng)鈴。

        “你就使壞吧你。”

        青川微惱，偏頭咬住霍華年的耳朵，輕輕地撕扯，霍華年渾身一顫，覺得疼但又不是那么疼，反而是有點癢呼呼的，主要是心里癢吧。

        “姐姐才壞。”

        小狗委屈巴巴地道，可是等青川松開她，她心里又不得勁了，只巴望著姐姐再咬她一口最好。

        可惜青川已經(jīng)脫離了剛才那幼稚的片刻，又端莊嫻雅起來了。

        到家了，青川馬上跳下來，霍華年卻有些意猶未盡，她看看青川，青川看看她，兩人對視間，忽然都笑了起來。

        小霍可真甜。

        這天晚上，在霍華年的主動下、在青川的半推半就下，她們第一次睡在了一起。可是這晚，青川倒是又失眠了，看出她睡不著，霍華年也不肯睡，在被子下輕揉她的背。

        “不是你的問題，我有點失眠的小毛病。”

        翻來覆去也睡不著的靳青川解釋了一句，霍華年想了想：“那換種辦法幫姐姐睡覺，要聽搖籃曲嗎？”

        靳青川：“哈？”

        霍華年：“我唱給你聽。”

        “不要了，又不是三歲小孩。”

        靳青川不覺得這樣會有效果，但霍華年仍然張開嘴巴唱了起來，在那純澈中又灌了些海風(fēng)的歌聲中，靳青川還真的睡著了。

        后來，霍華年無數(shù)次為她歌唱。

        那陣歌聲，送青川入了美夢之中，她大約從未有睡得這般舒適的時候。

        青川恍然有種感覺，似乎真的已經(jīng)在戀愛了，哪怕，她們兩如今還沒真正確定關(guān)系，可是，她從跟霍華年的相處里得到的快樂，卻比從前還要多上許多。

        好像長這么大、經(jīng)歷了一次戀愛一次結(jié)婚一次離婚，卻才真正體會到初戀的感覺。

        為什么呢？大概是因為，從前的青川，從未有這種，被一個人愛著的實感吧？如果說她自己學(xué)會如何去愛的話，那么霍華年，就是教會她如何被愛。多么神奇呀，這樣的、這樣的一個十九歲的小家伙，居然比那么多比她年長的人都更明白喜歡是什么，更明白愛一個人該怎么做。

        當(dāng)然，青川此時不知道，那是因為霍華年已愛了她許多年，這么多年的守望，霍華年早已學(xué)會，如何疼惜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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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啾啾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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