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一葉障目心難斷1
從沈槐姜開始講和起到現在,溪娘都未說一語,飄飄然離去。
人類的勾心斗角真是沒有意思。
她掐指算了算,眉心頓感乏力,她勉強算個神,只是不在自己的國度,法力削弱一半,行至牢房時,獄卒將她攔下,她眉頭皺了皺,雖不情愿,卻也不得不攤開令牌,用她本不屑一顧的方式。
一間間牢房找過去,溪娘終于在一片哭天喊地聲中找到了藺雨瀟所在的那一間。
她這一間倒是比別的牢房干凈許多,溪娘這一路通行無阻,來到藺雨瀟的跟前。
眼前的青年人渾身臟兮兮的窩在牢房的角落里,溪娘又想起了第一次見藺雨瀟的時候。
她縮在別人的檐下,雨卻不避著她,紛紛光顧于她。溪娘那日在街口看了很久,看到這青年人在雨中睡去,什么人會這樣對世間毫無防備?溪娘很快有了答案,一無所有之人。
那是死局開啟的第三天,她來看看被選中那人是如何模樣。
那日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青年身上的斗笠險些被風刮走,旁邊的包子鋪老板見狀罵罵咧咧的踹了那青年一腳,拿走了斗笠。
這一腳沒有踹醒這青年,溪娘隱隱看見青年的傷口滲出血來,她撐著傘走向倒在地上的青年,為她擋住些風雨。賣包子的看過來,溪娘不耐煩地掏出一錠銀子砸在他頭上,罵道:“你手中那斗笠,我買了。”
斗笠又蓋回了青年身上,溪娘撐著傘蹲下身看這青年。
大概是身上還留了點神性,溪娘又開始憐憫起人來,人的壽命實在是太短了,短到她要看著青年一步步走向死局,分明壽命那么短,卻還要飽受磋磨。溪娘稍微的有那么一瞬間的內疚,就這一瞬間,賣包子的過來煞風景,一只咸豬手摸在溪娘的肩頭,溪娘一下子就掰開他的手腕,卻見其手掌心攤了幾枚銅板。
“溪娘,找的!
看,這是另一個壽命短的人,這個人心悅于他,一年年想盡辦法靠近她,她雖覺得惡心,卻也高看他兩分,至少比樓下那些滿口葷話的男人好多了。
溪娘抓過買包子的手中的銅板,隨意扔進了睡夢中青年身旁的破碗之中,砸出幾道清脆的響聲,扭頭卻還見買包子的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這充滿了惡臭味的眼神,溪娘開口罵道:“滾啊你,死賣包子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貨色,身上有多少錢,敢打你姑奶奶的主意,看著就嫌惡心!”
賣包子的人臉紅一陣白一陣,雨中的青年恰在此刻翻轉了一下身體,溪娘站起身來,又瞪了眼賣包子的,這才離去。
溪娘點了小雜役的睡穴,徒手劈斷鐵鏈,將人抱起,步伐沉穩走向牢外。
“此人乃重犯,不可帶走!
獄卒攔住了溪娘。
溪娘抬起膝蓋撐著藺雨瀟,空出了一只手,騰出手隨意丟過令牌:“你們大人的意思,出了事他會一力承擔!
這位新任大人的名頭真是好用,幾位獄卒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讓開了路。
溪娘抱著藺雨瀟到大街上時,琴女就在邊上接應,她張開手,示意溪娘將藺雨瀟給她。
“誰讓你出來的,你不想活了?”溪娘挑眉道。
琴女只靦腆的笑。
溪娘跟在琴女身后摸著下巴打量著背著小雜役的琴女。
這丫頭算是她一手帶大的,這些年也沒短她吃穿呀,干巴巴的。不過,看著沒料,力氣卻大得很。似乎是想到什么,溪娘搖搖頭,心中嘆氣,不過是一個白骨精背著另一副排骨精罷了。
走過一條街后,琴女稍顯乏力,偏偏這丫頭緊緊拖著小雜役,越走越慢也不肯放下。
“琴女啊……”
溪娘本來想幫忙搭把手的,卻見琴女忽然頓住了。她慢慢扭過頭去,帶著不可置信。
只見原本應該熟睡的藺雨瀟睜開了眼睛,只是那雙眼里一片渾濁。
“是你嗎?溪娘!
安穩趴在琴女背上的藺雨瀟伸出手指,一點點試探在琴女的臉上摸索,從眉眼到嘴唇,藺雨瀟能感覺手指下觸摸的人越來越僵硬。雖然她現在渾身很痛很累,眼睛也看不見;雖然溪娘很兇,溪娘一定不情愿人家摸她臉,可是她管不了這么多了,在牢里被溪娘點了昏睡穴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溪娘來了。
“謝謝你,溪娘。”
身下的人沒有應話,藺雨瀟只感覺溪娘像木頭一樣僵硬,藺雨瀟不知道為什么,身下的人雖然瘦削,但托著自己的手沉穩有勁,溪娘一定不會摔著自己,于是,藺雨瀟一雙手勾住身下人的脖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她在溪娘的背上一顛一顛,又緩緩睡去,迷迷糊糊間,又聽見了溪娘的聲音,溪娘的聲音離她有些遙遠,溪娘說:“我在這兒呢!
藺雨瀟只當是夢,剛下過雨,巷間刮過來的風格外的冷,藺雨瀟將身下人的脖頸抱得更緊,腦袋也埋在她的后肩蹭了蹭,呢喃道:“我知道,你在這!
月亮在妓樓上空懸了一輪又一輪,過去了一天又一天,溪娘又砸下了許多名貴的藥材,藺雨瀟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終于結了痂,只是那雙眼睛,據大夫說,已非藥物所能治愈,能不能好都看造化了,說不定哪天一覺睡醒就好了,又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好了。
妓樓里的姑娘們每天都會來看望藺雨瀟,順帶調戲她兩句,溪娘有空也會過來,而且,藺雨瀟能感覺到,溪娘比之前要對她溫和多了。就比如,以往見著藺雨瀟,溪娘都是罵罵咧咧的,現在來探望藺雨瀟,溪娘雖然還是罵罵咧咧的,不過,還會同她講些笑話,雖看不見溪娘的模樣,但藺雨瀟就是知道,溪娘對自己不一樣了,雖然這里的人一開始就待自己很好,但那會藺雨瀟總覺得妓樓中人,必是有所圖謀。
“你說你還能干點什么呢,讓你找幾個瓦匠過來,你倒好,被人家官府當殺人犯捉去,你知道為了贖你,又花了我多少冤枉錢嗎,我不管你瞎沒瞎哦,反正你這輩子也別想走了,打工還債吧。”
藺雨瀟嬉皮笑臉地聽溪娘拐著彎安慰自己,其實她真的很想告訴妓樓里的姑娘們,自己剛瞎了的那兩天的確有點小小的難過,但也僅此兩天,其實,瞎了還是有些好處的,她的其他幾感倒是敏銳了不少。她們真的不用擔心自己因此受什么刺激,自暴自棄。
可是,心中的念頭在下一秒就被一沓厚厚的紙打消了,藺雨瀟試探問道:“這是什么?”
答案如她所想,欠條。
“那些瓦呢,我自己爬上屋頂修了,我以為多難呢。”溪娘說:“不過,修繕錢我是給了你的,還記在上面啊!
藺雨瀟崩潰:“你自己能修讓我受這罪?”
說完,藺雨瀟額頭就挨了一彈指,只聽溪娘道:“若是什么都要我來,人這種東西,也不必存于世間了!
藺雨瀟一想也是,說回正話,道:“溪娘,你們要小心,我受牢獄之災時,審訊我的那位沈大人曾多次逼問我妓樓中的事,可我遇見那位沈大人時,正是他入京之日,緊接著我就被他抓了,恐怕這一次,他們就是沖著我來的,根本不是什么抓錯人了!
溪娘道:“姑奶奶我行得正坐得端,我怕他?”
換在之前,藺雨瀟肯定要嘴硬打擊溪娘幾句的,但自從那夜回來,藺雨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被下了降頭般,滿心都是溪娘的好,溪娘怎么做都是對的。溪娘強大得讓人安心,既然溪娘自己都這樣說了,藺雨瀟自然是相信她。
她心里都是溪娘,額頭上忽然一熱,她習慣性后縮,額頭上的手立馬落空。
“你臉怎么這么紅,不舒服嗎?”
溪娘的聲音冷不丁在藺雨瀟耳邊響起,藺雨瀟打了個激靈,哆哆嗦嗦道:“沒…沒什么。哦,對了,溪娘,街上有個賣包子的大叔,他說他心悅于你,你知道嗎?”
“現在知道了。”
“那你喜歡他嗎?”藺雨瀟藏拳于袖間,掌心滲出了汗,心中模擬了溪娘作出了各種答案,但面前真正的溪娘又會怎么說呢?
但被人喜歡追求索要答復對溪娘來說都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問題。溪娘很快就說:“小孩子才會隨隨便便喜歡一個人,別人喜不喜歡我,我無法干涉,但是像我這個歲數的人,聽不得這些事。!
這個回答聽得藺雨瀟心中有些欣喜又感到難過,她下意識道:“可你也很年輕啊!
“于瀟,你姑奶我,活了成千上萬年了。”
聽起來像在騙小孩,藺雨瀟卻心頭一顫,道:“只要志趣相投,便有忘年之交,只要兩情相悅,縱然相隔千千萬萬年又如何?”
“是啊。”
溪娘附和得很快,但語氣的輕佻卻像逗小孩一樣。
“真的,你相信我,包子兄并非良人,他不講道義,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舍棄情誼,溪娘,你不要選他好不好?”藺雨瀟一把抓住了溪娘的手,又道:“溪娘,之前我說想逃是因為對于你,我知道得還不夠多,現在,關于你的一切,我想我心中已有個大概,你很好,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似乎有所預感,溪娘打斷了藺雨瀟的話,語氣冰冷:“你到底想說什么?”
藺雨瀟誠懇道:“我不想走了,我要留在這里,留在你的身邊,我要保護你,我要像你剛剛說的那樣,給你干一輩子的雜役!
話音剛落,藺雨瀟的手被用力甩開,只聽溪娘道:“那你能做到絕對忠誠于我?”
如果能的話,就要出賣林薇了,于是,剛要出口的話又被藺雨瀟咽了回去。
“于瀟,你沒瞎之前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已經參不透,更何況現在,你為何來此,你允諾過誰,你辜負了誰,你自己想想。你還真以為我會讓你賴在這養著你嗎,我這里不收廢物。”
感覺到床邊人起身,藺雨瀟心中一陣慌亂,連忙伸手要抓住什么,卻不像上次那樣好運,抓了個空,隨后,她知道,溪娘走了。
就因為,她說想留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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