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你我之間10
有時,哪里有宮女,血人便跟著宮女走。
“她跟著我們作甚?”
那宮女的同伴回身,茫然道:“哪兒有人?”
或者,是這樣的對話。
“那個宮女怎么總是站在那里啊?浣衣局人手不夠,叫她去幫忙好嗎?”
說話的宮女向血人走來,來到血人面前時,對視一眼,忽然,眼睛變得渾濁,下一瞬便忘記這件事情。
回到同伴身邊時,同伴問她:“你不是去尋那個宮女了嗎?怎么沒帶回來?”
“你在說什么胡話啊,哪來的什么宮女?宮中人總換來換去,莫要講這些話。”
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總覺得身后涼颼颼的。
宮中有女鬼一事,就被傳開了,據說,當一個人氣虛時,便會見著那女鬼,隨后,女鬼會搶去身子,將其替代。
后來,有人見到了血人也會裝作沒見過,強裝淡定地從血人面前走過。
今朝帝王的暴虐是出了名的,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鷹犬閣甚至無形的散布在宮中某個角落,若是有宮人們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死是難免的。
正因為宮人缺人得緊,召入宮廷中的宮人還趕不上被殺的速度,所以,總有些膽子大的宮人,見著了血人,要說上一句 。
“來,你跟我走,我有事交代你。”
溪娘每三日來看一次她。
“喲,這才多久不見,你怎么來這數魚了?”
血人面無表情,搖了搖頭,隨后,迷茫道:“我是誰?”
溪娘饒有興致,湊在血人耳邊說:“以后,你是這天下之主。”
血人偏過頭,遠離了她,又說:“我是誰?”
“你乃前朝郡主,我的徒弟,前者你若到處說,會死,若是有人問你的身份,你提后者就是了,沒有人敢動你。”
“前朝……郡主。”
一條小鯉魚躍出水面,又重重砸下,血人低頭,見潭中的魚兒都混在了一塊,不知數到多少了。
然而,魚群游走,潭中便是她與溪娘和某座宮廷一角的倒影。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了那日發生的事情。
轉頭,血人道:“是你,你不是好人。”
然而,她無悲無喜,只有懵懂,這是離開那具身體后,第一次一個人做一個人。
溪娘在她身邊坐下,一雙赤腳沒進水中,她十分愜意,同血人一樣,也不生氣。
“喏。”
溪娘從袖中抖出兩粒糖丸子,遞在血人面前:“從前的貴族們都喜歡這玩意,哦,聽藺秋風說,你以前也喜歡,現在可很難尋到了。”
“藺雨瀟。”
溪娘忽然喚她。
剝糖紙的手一頓,血人道:“不要以這個名字喚我。”
溪娘挑眉:“那好,你這具身體需要休息,我已經物色好了一具新的身體,再過三日,我帶你去。”
血人不言不語,糖丸在口中漸漸融化。
三日過后,溪娘果然如約再來尋她了。
兩人的視角開始轉變,不用隨著血人走那么長長的一段路。
不同于往日,此刻的望菱少言寡語,似乎與小血人重疊在了一起。
藺雨瀟張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姐姐,到了。”
她只是施法,兩人來到了一座臭氣熏天的監牢。
越往里走,慘叫聲凄厲,聽得人毛骨悚然。
藺雨瀟來過一次,是作為囚犯,在沒有被救出去之前,日日夜夜聽著那慘叫聲,有時,慘叫的人是自己。
但都不如此刻,是真真實實的叫人害怕。
兩人在一間單獨設立的囚牢間停下。
火缽中似有野獸張牙舞爪,就連藺雨瀟這樣處于事外的人,都好像受到了烈火灼燒。
更不要提真正處于此間的人了。
這一間牢房中是一干女眷,最小的姑娘與血人年紀相當。
溪娘揮揮手,屏退了此間的看守者。
“你是誰?”一婦人臉上骯臟,衣衫華貴卻破爛,身上血跡斑駁,她似一只老鷹般擋在一干女眷面前。
“ 我是,來救你們的人。”溪娘笑著。
婦人對突如其來的一大一小,警惕至極,防備著溪娘上前一步。
溪娘便站在原地,漫不經心地拾起一塊烙鐵,扔進了烈火之中。
“圣上說,不愿意,再聽見你們的聲音,若你們想活下去,須得做一個啞巴。”
女眷們嚇得渾身顫抖,只那為首的婦人膽大,說道:“你是說,要割我們的舌?”
“我喜歡同直白的人講話,可以省去許多事情。”溪娘道:“如此,我便叫人來行刑,等確定你們再也說不了話以后,我放了你們,天大地大,任你們去哪,可好?”
說罷,帶著血人就要離去。
“等等……”婦人突然出聲。
溪娘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婦人道:“當今圣上寬厚,饒恕了我等死罪,我們無以報答,這位大人,可否容我多問一句,我那……我那惹事的夫君,他可還好?”
溪娘沉默。
婦人自然懂了,眼中大顆的淚珠滑落,所有女眷頓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那夫君,總是如此,賢臣賢臣……”婦人走上前:“大人,我夫君的遺體,可還在?”
溪娘又是沉默。
“回答我啊!”
在婦人的一聲暴喝下,溪娘道:“等你受完刑罰,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婦人顫抖著點頭。
溪娘便轉身踏出此間。
幾人只言片語,藺雨瀟卻覺著莫名的悲壯,便問身旁的望菱。
“她們是誰?”
卻不得回應,藺雨瀟偏頭,見望菱不知怎地出了神,藺雨瀟抬手,要拍拍望菱的肩頭,卻在對方的眼睛中,看見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藺雨瀟忽覺心悸,回過頭。
婦人拾起燒得火紅的烙鐵,在溪娘走出牢房之際,追了上去,火紅的鐵塊印在了溪娘的背上。
濃煙自溪娘背上升起,伴隨著‘滋滋’聲,似乎肉都熟透了。
“為什么?為什么要如此,我夫君做錯了什么!我們這些女人又做錯了什么!割舌?哈哈哈哈哈哈——仁慈?可笑,可笑至極,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婦人瘋魔了般,死死按著烙鐵。
溪娘卻也不動,如不知痛覺。
良久,婦人失了力氣,跌倒在地上,淚如雨下。
溪娘緩緩轉身,輕輕問:“為什么?”
為什么寧愿死,也不屈服。
“圣上封得住我們的口舌,堵得了天下悠悠眾口嗎?世上不缺我們這樣的人,我……”
說到這,總算因為對于死亡的恐懼泣不成聲,但想到,心中最為清正的人,她又道:
“我夫君用性命所鑒行的道,豈能斷在我一個婦人手中?”
說罷,不等溪娘動手,向內墻上狠狠一撞,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一女孩沖破女眷的阻攔,奔向婦人的身旁,痛哭流涕:“阿娘,阿娘,你不要丟下我 ,你帶我一起走。”
這兒的聲響總算將獄卒引來,紛紛對著女眷們拔刀恐嚇,唯恐她們再對這位新上任的國師大人無禮。
溪娘走近死去的婦人,小姑娘擋在娘身邊,撕扯著溪娘的裙擺:“壞人,你不要過來,你不要動我娘!壞人!你走開!”
自有獄卒將這小姑娘架起扔到一邊用腳踩著。
溪娘在那婦人身前蹲下:“你錯了,世上多的是貪生怕死、背信棄義之輩。”
她神色復雜,想起這婦人被剁碎了喂狗的夫君,如今又見這婦人寧死不屈。
她能如那日在刑場上說藺雨瀟一般,說這婦人懦弱嗎?不能。
溪娘補上一句。
“你很勇敢,比之你那找死的夫君,你并無不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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