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所有人打著哈欠來到了山谷地帶，看著那一條小小的溪流，奚蘅陷入了沉默。

        即使實際條件不容樂觀，風澄還是富有激情，他帶著幾本書，躍躍欲試地要向大家講解，待看到奚蘅憂愁的神情，于是只好停下來關懷道：“宗主，怎么了？”

        “這里的水這么少，我們真的要在這里練嗎？”奚蘅蹙眉看著那清澈見底，小魚小蝦游得歡快，“以后我們到了六階七階，這點水完全不夠用了。”

        風澄頓了頓，白凈的臉浮上一層紅暈，垂眸慚愧道：“這附近的大河都被其他水修宗門守著，除了百姓，不給別人用的。”

        “那咱們當初怎么不去大江大河大海旁邊立業？”奚蘅踢了踢水邊的鵝卵石，驚起游魚逃竄。

        “江景房，海景房太貴了，咱們買不起。”風澄手指探入水中，感受著指尖水源的流動，一瞬間平心靜氣，“再者說，其他水修宗門也把有名的水域占得差不多了。”

        祝清寒瞇了瞇眼，不禁笑出了聲，“六階七階？你也真是敢想，普通人五階封頂，有的人窮極一生才能勉強達到六階，問心宗的宗主也不過是八階，能達到八階以上的修士，無論金木水土都寥寥無幾，當世之人更是聞所未聞。”

        奚蘅實在不理解祝清寒這樣的人，明明極其熱愛發明，既然熱愛發明，那對于難以完成的事情就要有超乎常人的樂觀和毅力，怎么總是對修行一事如此消極呢？

        是不是瞧不起百嵐宗？

        對上奚蘅不解的眼神，祝清寒解釋道：“我不是瞧不起我們自己，你看看我們現在的情況。”

        她抬手喚起一團水在空中流動，水團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光，“我們沒有正經師父，風澄自己也是自學的半吊子——我說的是實話，風澄別介意。”

        唐琇替風澄打抱不平：“風澄師兄明明就很厲害！”

        聶舟附和道：“就是就是。”

        風澄天生好脾氣，他輕笑一聲：“沒事，我沒生氣。”

        祝清寒繼續道：“所謂藏書閣只有師父留下來的幾本書，有能耐教我們的不會來百嵐宗，沒能耐教不了我們，所以——。”

        隨著她慢條斯理地分析，奚蘅的心也慢慢懸了起來，一個念頭也在她腦海里慢慢放大，就像昨天祝清寒說的那樣。

        她不會是要散伙吧？

        少了祝清寒的百嵐宗，還是百嵐宗嗎？

        對于一個組織而言，少了一個成員或許不算什么，但對于一個家庭而言，少了一位親人會對其他人造成難以言喻的情感傷害。

        尤其是大家一起生活了十幾年。

        在百嵐宗艱難的當下，需要團結人心的關鍵時刻，祝清寒絕對不能走，百嵐宗也絕對不能散！

        奚蘅害怕她說出散伙兩個字，于是搶答道：“所以我們要搬到水源豐富的地方，賺錢購買水修書籍，最好能請個老師，實在不行讓風澄偽裝一下進入問心宗偷師學藝……”

        聽著她說了一大堆話，祝清寒控制著水打向對面的石壁，看似柔弱無力的水鞭在碰到石壁的剎那迸發出強大力量，石壁被撞出一個明顯的凹槽。

        她皺眉看著石壁上留下的水痕，開口道：“你說得對，我可以搞些小發明賺錢，至于風澄偷師學藝還是別了吧，他連問心宗的門都進不去。”

        聶舟有些摸不著頭腦，傻愣愣地問：“為什么啊？”

        唐琇彈了她的小腦瓜，頗有些得意道：“你傻啊，師父就在問心宗當看門的雜役，風澄一去不就被認出來了嗎？”

        奚蘅和風澄都忍不住笑了，大笑之余也不免有些悲涼。

        曾經的師父拋下五個人去給人家看門，可見百嵐宗是多么的讓他失望。

        奚蘅收了笑，提高音量道：“風澄師父開始講課吧，我們爭取每個人年底進一階，然后再搬家，我努努力讓大家住上江景房、海景房。”

        眾人異口同聲：“好——”

        祝清寒勾唇一笑，“你最好說到做到。”

        奚蘅撓撓頭，這畫畫大餅什么的也很正常嘛。

        風澄將發黃、卷邊的一本書遞給祝清寒，交代道：“二階的功法你已經掌握了，這本書你自己先看一下，嘗試著練一練，我去教教他們。”

        祝清寒接過這本顯然翻了無數遍的書，看向他的袖子道：“怎么這么薄？另外一本呢？怎么不拿出來我看看。”

        風澄遲疑了一下，遮遮掩掩的，祝清寒見狀直接硬搶過來隨意掃了幾眼。

        “怎么都是一升二階的功法，有沒有二升三階的嗎？”

        風澄意識到瞞不下去了，輕輕嘆了一口氣，眉眼耷拉道：“師父走之前瞞著我把其他書都拿去賣了，一本也沒有了。”

        “沒有了？你不是說還有十幾本的嗎？”祝清寒顯然不敢相信只有兩本書。

        “我怕你們難過，騙你們的。”

        奚蘅察覺出了不對勁，詫異道：“所以你這些年就靠自學到了三階？！”

        祝清寒氣笑了，她捶了風澄一下：“別鬧，那你拿給我看的那幾本基礎書是從哪來的？”

        風澄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那是我編的……”

        “編的？！”祝清寒驚呼失聲，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風澄露餡的緊張神情，再一次追問道：“我看著你這個半吊子編的書從一階晉級到二階？”

        她此話一出，其余幾人也是面露驚訝。

        這點進步對于大宗門的徒弟而言不算什么，但對于一個沒有師父、教育資源貧乏、還要打工養活親人的人來說，已經很厲害了。

        一天能抽出一個時辰練功對于風澄來說已經很好了。

        沒有師父沒有教材，自己跑到水邊自行領悟，還自己編了幾本基礎教程……

        奚蘅：您完全不睡覺的是嗎？

        獎勵一個小天才電話手表。

        大家向風澄投去敬佩的目光，他謙虛地擺擺手，嘴里催促道：“大家快開始學習吧。”

        有這樣的天才老師教導，大家學習的積極性高漲，就連唐琇也認真了不少。

        奚蘅感受著這種前所未有的學習氛圍，越發感到自在舒適。

        【目前任務一進度為30％，請宿主再接再厲。】

        -

        學習開始半個時辰后，調皮搗蛋的唐琇和年幼的聶舟都有了很大進步，調動的水團也越來越大、揚起的水鞭力道也越來越強，唯獨奚蘅毫無進展。

        這是她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什么叫做廢柴體質。

        平時洗手撒的水珠都比這個聽話。

        奚蘅掌心那鵪鶉蛋大小的水團時常失去控制，奚蘅讓它往左走，還沒走幾步就撒了，稍微用點力它就跑到別人身上去。

        祝清寒在第五次被奚蘅水球攻擊的時候忍無可忍地回擊了奚蘅一個水球。

        看著渾身被淋濕的奚蘅，祝清寒哈哈大笑，在她的帶動下，唐琇和聶舟打起了水仗，風澄勸架無果，只好開了水盾避開攻擊。

        于是只有奚蘅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唐琇和聶舟在玩樂中取得的進步更大，已經能將少量水變成冰了。

        看著他們個個對水得心應手的模樣，奚蘅第一次覺得在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這種感覺就像是麻瓜誤入魔法世界。

        奚蘅用手靠近溪流，按照風澄教給她的口訣和心法一遍又一遍地嘗試。

        進步微乎其微。

        在經歷百次水團失控后，奚蘅煩躁地將手一甩，竟然激起一條力道不小的水鞭。

        其余四人見狀紛紛看向奚蘅，流露出關懷的神情。

        奚蘅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想要再復制一次剛才的水鞭，卻怎么也成功不了。

        風澄明白了情況，他向奚蘅解釋道：“情緒有時候會幫助我們暫時地提高實力，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忽然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

        “這里居然有條小溪，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以后就歸我們了，雖然看起來不咋地，但總比沒有的好。”

        唐琇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皺起了眉頭，他仔細回想了一番，聽出來了這是昨日在集市上那幾個嘲笑百嵐宗的人。

        他怒氣逐漸涌上心頭，想著今日人多，或許可以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奚蘅察覺出了他的不對勁，她示意大家停下手上的動作，靜待來人。

        只見四個身材壯實的青年有說有笑地向溪流靠近，在看到唐琇的時候愣了一下，又流露出玩笑的神情。

        “誒，怎么是你啊，真是倒霉。”

        “昨天被我們說了幾句就氣得不行，今天是不是跑來這里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嘖嘖嘖，這小溪就是他哭出來的眼淚吧！真是丟臉丟到家了哈哈哈哈——”

        他們幾人一聽到這話就笑作一團，唐琇臉氣得通紅，喚起一個水球朝他們狠狠砸去。

        本該是來勢洶洶的水球，在來到那幾個青年面前時不知為何像失去了力氣一樣，軟綿綿地灑落在地。

        他們也是水修。

        “這點水平也敢班門弄斧？說出去不怕笑掉大牙！”

        祝清寒陰沉著臉，寬袖下的手微微一動，幾顆裹著冰塊的小石子猝不及防地飛向其中一人的眼睛。

        “誒喲！誰啊！誰搞偷襲！”

        他此話一出，其他幾個同伙按捺不住了，紛紛動起手來。

        此時的百嵐宗，能打的也就風澄和祝清寒，還有氣急了的唐琇。

        奚蘅指著一個安全的角落示意聶舟趕緊去躲一躲，然后就加入了混戰中。

        對方四人水平應該在二階、三階左右，且體術不錯，占有巨大優勢，讓奚蘅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

        只可惜溪流水量太少，聚起來的水鞭不如說是水線，揮舞著不像是在打架，倒像是在打水仗。

        果然，三階以下打起來就是在過家家，更何況這條溪流實在是太小了。

        雖然細細的水鞭打在身上有點疼，但奚蘅意外地發現原身的體術還是不錯的。

        風澄就不用說了，平日里溫溫吞吞的一個人，打起來倒不手軟，他的冰刃刀刀見血，將對方打得遍體鱗傷。

        祝清寒在水鞭里加了些奇奇怪怪的粉末，打到對方身上竟然讓他們起了不少疹子，不一會就撓得自己渾身是傷。

        唐琇就不一樣了，打起來毫無章法，一會大水球，一會揚起水鞭，一股腦往對方身上到，沒有殺傷力的時候奚蘅甚至覺得他在給對方做水療按摩。

        沒一會百嵐宗就占了上風將對方打到在地祝清寒頗為得意地看著四人，然后開始進行勝利性的搜身。

        風澄猶豫地看著祝清寒對他們上下其手，出口相勸道：“這樣不太好吧，我們不是山賊土匪。”

        祝清寒晃了晃手上的兩本書，瞟了他一眼，“這個你不要的話我就拿去賣了。”

        “賣了多可惜……”風澄躊躇不決，最后還是從她手中接過了那兩本書。

        “這還差不多。”祝清寒看他這幅內心糾結的模樣忍俊不禁。

        唐琇去向聶舟炫耀，奚蘅則是細細盤問那四個人。

        “你們是哪個宗的？”

        他們沒有回答，而是選擇了破口大罵。

        風澄翻閱了那兩本書呢喃一句：“問心宗……”

        此話一出眾人都收了笑容，祝清寒還把腳從一個青年的身上默默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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