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決裂(二更)
唐胥山回了房間,一直在想,為什么她們會那么像……
一樣的性格,一樣的喜好,說話的感覺都一樣。
其實有無數(shù)個瞬間,他想,她會不會是她的轉(zhuǎn)世呢?
可是下一瞬他就會否定這個想法。
她飛升圣神,只有前生,再無來世。
他沒有資格見她,他們也再也不會相見。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拿起那本《蒙訓》。
他無意識翻到了講“男女之情”的那一節(jié),腦中響起瓊姬的聲音:
“你能不能放下她,看看我啊。”
而目光所至,恰好是一行:“人們所喜歡的,從來不是某個人,而是某類人。”
他拇指撫過這一行字,心中生出一個問號。
真的是……某類人嗎?
天蒙蒙亮,裴慈心回到了狹之空間。
她又見到了那個白胡子老頭,這次他自我介紹說,他是時光老人,只渡有緣人。
裴慈心覺得他很故弄玄虛,但她現(xiàn)在沒心思和他計較,只想知道晚上怎么辦。
她控制不住激動地問他:“你不是說答案在我的過去嗎,現(xiàn)在這算什么,我時間提前了,依然沒有改變什么!”
老頭卻很從容,搖頭晃腦念起詩來:“不要灰心,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裴慈心:“我想要的是解決辦法,不是安慰!”
老頭慢吞吞捋起胡子,“你怎么知道,這件事一定就是壞事?情況已經(jīng)到了最遭的時候,再往后,只會更好。”
裴慈心覺得這句話有一股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氣急,“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她手上掐了個決,向他攻去,“看招!”
老頭動都不動,怡然自得地捋著胡子,裴慈心的法術(shù)擊中他,他的身體陡然變成一片幻影,閃到了她后面。
她猛地回過身,他安然無恙,笑容很溫和。
“別急啊花神,我教你個招。”他慢悠悠道。
裴慈心瞇眼,“什么?”
老頭的身影漸漸模糊,臉上笑意卻更濃:
“順其自然。”
話落,他的身影消失。
裴慈心一怔,覺得自己又被誆了,望著虛無的幻境,咆哮一聲:“別讓我再看見你!”
夜晚很快來臨。
裴慈心回到了瓊姬的身體里,在床上睜開眼。
她左右看了看,有點愣,她記得她離開的時候明明是坐在地上靠著桌腿的,怎么現(xiàn)在在床上?
難道……
是他?
她想到唐胥山,倘若是他將她抱到床上,是否能證明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裴慈心一個激靈爬起來,穿鞋下床。
她敲響唐胥山的房門,他的腳步聲在里面響起。
裴慈心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門紙上,他的影子由遠及近,來到門前,拉開房門。
裴慈心看到一張冷漠的臉。
“走吧。”他從門內(nèi)出來,帶上房門,“去吃個飯,邊吃邊說。”
在門縫合上的瞬間,裴慈心眼風晃到他屋內(nèi)的桌子,他桌上鋪著紙質(zhì)的棋盤,棋盒放在一邊,棋盤上圍棋已經(jīng)下了一半。
這一白天,他似乎都在和自己下棋。
她回過神來,愣愣地看著唐胥山,“吃、吃飯?”
她有些受寵若驚,她沒想到她還有資格和他吃飯。
唐胥山臉上沒什么表情,黑瞳也不帶情緒,冷冷錯開身,從她身邊經(jīng)過,往外走道:“你要想喝酒,我也可以陪你。”
裴慈心看他這狀態(tài),望著他的背影,覺得不是啥好事,默默嘆了口氣。
別是散伙飯吧……
他們又來到那條街上。
這條街還是和昨晚一樣的熱鬧,人擠著人。城隅的煙火大會進行著,煙花不斷在天邊綻放。
說這個世界冷血吧,裴慈心也見過有人拿吃不完的剩飯喂流浪貓狗,見過年輕人攙扶老人,男人謙讓女人;說這個世界溫暖吧,它又不會因任何人的悲喜而變化,每一天都是一如既往的繁盛。
裴慈心走在人潮中,旁邊是唐胥山,感到他們之間冰冷壓抑的氣氛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為什么短短一天,她的心情就可以是兩個極端?
她到底為什么要在這里,為什么要經(jīng)歷這些?
時光老人說她是被命運選中之人,那幫仙長說天機不可泄露,可是命運,真的就無法改變嗎?
哪怕有一次,她想要戰(zhàn)勝它。
她看著天邊的煙花,人間的城里房屋林立,遮擋了視線,煙花就像綻開在房頂。
她想到昨晚看到的大紅字報,還是帶著一絲期待問唐胥山:“唐胥山,聽說今晚有煙火大會,不如我們?nèi)タ礋熁ò桑】赐隉熁ㄔ俪燥堃膊贿t嘛!”
她盡量上揚嘴角,讓自己的語調(diào)顯得輕快些。
唐胥山注視著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去。”
很干脆果斷的回答,似乎不容置喙,裴慈心很失望:“啊?為什么啊?看一下煙花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唐胥山聲音冰冷:“不去就是不去。”
人間的煙火大會是一年一度舉行的,開在夏季最炎熱的一天,夏至。
過去的每一年,他都會和相宜來人間看煙火大會……
直到今年。
他抬眸,望著天邊盛放的煙花,想到了那個人面容。
漫天的花火仿佛組成了那個人的笑臉,正與他遙遙相望,他略微晃了下神,那些花火似乎又組成兩只手的輪廓,緊緊牽在一起……
煙花。
花火。
攢動的人潮。
緊緊相牽的手……
若這些過去不曾發(fā)生,他或許還能答應(yīng)她一同去看一看煙花。
裴慈心瞧他拒絕之意堅決,沒再多言,轉(zhuǎn)而問道:“那我們?nèi)ツ某园。俊?
唐胥山看著前面,微微抬了下下巴,“那個怎么樣?”
裴慈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酒樓,共三層,燈火通明,賓客們進進出出,門庭若市。
她揚起笑臉,“好啊。”
酒樓掛滿了燈籠,臺階鋪著紅毯,兩個舞姬在門口迎客,非常熱情。
他們踏上臺階,堂內(nèi)座無虛席,來吃飯的人們舉杯相碰,熱鬧喧嘩。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裴慈心一下子就餓了。
堂內(nèi)店小二也不少,立刻有一個迎上來,用肩膀上的帕子擦著汗道:“不好意思啊客官,人實在太多了,只有三樓有座。”
裴慈心下意識去看唐胥山,他道:“我無所謂。”
裴慈心笑道:“那就三樓,沒事。”
他們在三樓窗邊落座,店小二擺上酒壺和兩個酒杯,放下兩雙筷子,同時報了一堆菜名,裴慈心用眼神示意唐胥山先點,唐胥山搖頭,裴慈心便自己來點。
裴慈心:“先來壺女兒紅和花生米,然后你家招牌菜都有什么呀?剛沒聽清。”
她說到女兒紅和花生米的時候,唐胥山抬起了眸。
店小二一口氣報出,嘴皮子很溜,一聽就是在這家店干了不少時間。
裴慈心問唐胥山:“你喜歡吃什么呀?”
唐胥山看著她,或者說,是看著她點菜的情景,有一瞬恍惚。
他和那個人第一次在人間的酒樓吃飯,就是這樣,她就是坐在他對面,說了同樣的話。
當時店小二報完菜名,她非常爽快地道:“先來壺紅兒紅,然后上盤花生米!還有什么招牌菜啊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唐胥山看著裴慈心,瞳眸微微顫抖。
那時店小二又針對性地把招牌菜報了一遍,她不似普通女子般扭捏和猶豫,想都不帶想的直接點了一串,然后看向他,雙眸很亮,“你喜歡吃什么呀?再點幾個。”
就像方才裴慈心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問道:“你喜歡吃什么呀?”
唐胥山看著眼前瓊姬的眼睛,仿佛透過她看到了相宜的眼睛,他下意識吸了口氣,不自覺地開口,說了和當時回應(yīng)相宜一樣的話:
“我都行。”
他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回蕩,與記憶融為一體。
他在這一瞬間潰敗。
裴慈心并不知道眼前平靜到有些冷漠的青年內(nèi)心在承受著怎樣的煎熬,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笑著對他道:“那我就隨便點了啊。”
她抬眸看著店小二,不帶一絲猶豫地點了一大串,然后道:“最后再來倆份涼菜,兩份炒餅,好了。”
“好嘞客官,您的菜馬上就來!”店小二唰唰在本子上記好,一甩肩上的帕子,匆匆離去了。
裴慈心笑著給他們倒酒,道:“今天還能喝嗎?”
唐胥山猛地站起來,椅子和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我不吃了。”
裴慈心一愣。
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她立馬放下酒壺追上去,“為啥啊!”
他步伐飛快,頭也不回,健步下了樓梯,裴慈心在后面不停拉他,“為啥不吃了啊,唐胥山!”她不斷拉住他,又被他不斷甩開。
酒樓人很多,樓梯上除了他們還有別人在上下,唐胥山敏捷地側(cè)身錯開,裴慈心被人擋住,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她望著下面他的背影,焦急地大喊:“唐胥山!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她艱難地擠開礙事的人群,蹬蹬蹬蹬飛奔下樓。
唐胥山已經(jīng)走出了酒樓,走到了街上,她跑過去,拉住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呀為啥突然不吃了?”
晚風習習,吹動她的碎發(fā),周圍幾個路人看向他們。
唐胥山停下來,轉(zhuǎn)過來看著她,只道了一句話:
“沒什么好聊的,到此為止吧。”
裴慈心怔了一下,沒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叫到此為止吧?”
唐胥山目光很冷,聲音也很冷:“這都聽不懂嗎,從現(xiàn)在開始,我跟你再無半點瓜葛。”
裴慈心表情慢慢凝固,“你什么意思?不是說好今晚好好聊聊的嗎?”
唐胥山有些不耐煩了:“我說了,沒什么好聊的,你既然是仙界的,就回去吧。”
裴慈心臉色微白。
唐胥山:“我會忘記你來冥界的事情,也不會向仙界追究,你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說完,他轉(zhuǎn)身要走,裴慈心崩潰大喊:“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說好好聊聊的是你,說沒什么好聊的也是你!在你心里,我就是這么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唐胥山背影一頓。
城隅的煙火大會進行到高-潮,無數(shù)煙花一同沖上天空,在空中爆炸,人群全都被煙花吸引,抬頭望去,各色的花火在空中停留,人們臉上都映著花火的光。
唐胥山在這種光景之下,又轉(zhuǎn)了回來。
他的眸子有花火的光,很亮,很好看,但語氣卻疏離又冷淡,“不是。”
裴慈心眼眶微紅,“那是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你覺得我會害你嗎,還是害冥界?”
煙花還在不斷綻放,人們都駐足觀賞,屋里的人也走出來,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而唐胥山冷冷地看著她。
確實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但更多的是,她們太像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三番兩次看著她的時候,腦子里想的是另一個人。
裴慈心:“你說話呀!”
唐胥山聲音平直,“不是這個的問題。”
裴慈心拔高了嗓門,“那是什么?”
她實在想不通,她做錯了什么,他們明明上一秒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這樣了?
裴慈心:“如果你懷疑我別有用心,你可以派人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監(jiān)視我,或者干脆殺了我,但是能不能別趕我走,我什么都不要,只想留在你身邊。”
唐胥山黑瞳沒有一絲波瀾。
只想留在他身邊……
那種陌生的窒悶感,又開始向他心口擴散。
裴慈心:“還是說你介意我的身份?可是相宜不也是仙界的嗎?”
聽見那個名字,唐胥山突然喝了聲:“夠了!”
裴慈心一滯。
唐胥山垂下眸,沉默良久,最后輕聲道:“總之,你回去吧,以后我們只是陌生人。”
他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裴慈心看著他的背影融進人潮中,鼻子酸脹難耐。
她抹了把眼睛,沖人潮大喊一聲:“陌生人就陌生人!你別后悔!”
她氣憤地轉(zhuǎn)過身,向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月色清亮,漫天煙花下,他們的背影越走越遠。
……
……
……
裴慈心走到路盡頭,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她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叩竭@一步。
到底是哪里錯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絲毫沒注意到危險正在慢慢逼近。
她拐過彎,突然被人用一個黑色布袋罩住了頭。
她大驚,下意識尖叫和掙扎,又被一群人堵住嘴巴,鉗制住手腳。
緊接著一道法術(shù)擊中了她,她頓時失去意識。
在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笑:“我就說他們不會一直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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