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敲門聲似乎已經響了很久，法蘭克將深埋在安吉麗娜身上的腦袋抬起，微微喘著氣。被牢牢托掌在他臂中的少女此時正兩眼迷離，雙頰泛紅，手臂無力地勾在他的肩頸上。她的睡袍領口已被完全拉開，暴露出一整片潔白細膩的肌膚，凝脂如雪，兩點桃紅，在燈光下凝著一抹暖色，毫無遮擋，誘惑非常。

        這可惡的敲門聲，偏偏在這種時候，法蘭克在心中咒罵著來人，又暗暗嘆了口氣。

        “法蘭克老師——”安吉麗娜低聲呢喃著，聲音輕顫，神識仍有些遲緩。

        他將她扶坐起，替她整理好睡袍，又系緊了她領子上的綁帶，細細看了兩眼，覺得萬無一失了，才又抓過毯子替她披上，“有人來了，我去開個門。”往她嬌艷欲滴的唇上重重親了一下，他才稍有些寬慰地放開了她，不緊不慢地前去開門，畢竟日子還很長，這才只是剛開始，他會慢慢引導她，不急。

        門外站著的是貝蒂，她手中捧著個木制托盤，笑吟吟道：“你今天喝了不少酒，父親吩咐我給你送點醒酒茶。”

        “讓老爺費心了。”法蘭克伸手接過托盤。

        貝蒂的眼珠轉了轉，視線跳過他若有似無地往屋內掃去，微微一笑：“聽說你明天準備跟我父親同行？”

        “是的。”他點點頭，“明天離開后，我們就不回來了，非常感謝您收留我們，這份恩情，我一定不會忘記。”

        “不回來了？”見他鄭重其事，貝蒂有些吃驚，不過似乎也明白這只是早晚的問題，神色很快又恢復了平常，與他又寒暄了幾句，沒多久就離開了。

        關上門，將托盤放到一旁，法蘭克見安吉麗娜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便將她摟近身側，道：“明天我們就離開這里，和我一起回法國吧？”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少女輕聲低喃，順勢依偎進他懷里。

        自她離開條頓，她就沒想過與他分開，她的安身立命之所，只在他身側。

        法蘭克心頭一顫，為這帶著誓言般的話語而感動，心頭的暖意如泉水潺潺流動，轉瞬間又化為一種深刻的使命感——她是他的責任。最后，各種被揉捏的情緒只凝結成一聲輕嗯，他沉默了會，將略有起伏的情緒壓下，“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早點去休息吧。”

        “我能睡在你的房間里嗎？”少女不愿離去。

        “嗯——”他無法拒絕。

        于是，他看著躺在自己身旁安睡的美麗容顏，一夜不能成眠。

        他似乎是，養了一只離不開他的小貓，對他極度信任，萬般依賴，單純到他舍不得去傷害，不敢輕易去褻瀆。

        ——

        天微微亮，愛琳已是醒了，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只呆呆睜著眼。

        昨夜她沒睡好，小姐走后她就睡不著了，隔壁的聲響雖然輕微，卻令人無法不去側耳傾聽，但似乎，在貝蒂小姐來過之后，一切都歸于平靜，小姐最終仍是一夜未歸，她知道現在的法蘭克先生對于小姐來說有多重要，她應該替他們高興才是，可在她的內心深處，總有股說不上來的淡淡的不安，他們幸福了，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有時靜下心想來，事情發展成現在這樣，雖然她很難置身事外，看起來是沒得選擇，但繼續這樣逃亡下去真的好嗎？

        隔壁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是誰？她豎起耳朵辨認著，開門聲起又閉上，直到那人敲著她的房門，男人溫和的嗓音響起：“愛琳？”

        她急忙披衣而起，迅速去開了門。法蘭克似乎沒有想到愛琳這么快就出現了，表情還有些發楞，見她臉上早已是一片清明，隨即便笑了笑：“原來你已經醒了。”

        “先生有什么事嗎？”

        “嗯，有些事要和你說，你先把行李收拾收拾，我們今天要離開這里。”

        “我們要去哪？”

        “洛伊茲。”

        ——

        金秋已過，初冬的蕭索之氣染遍了廣袤大地，貧瘠的枯草，頹敗的莊稼，開在路邊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散落在各處的干草堆和星布山澗溪流間的磚石矮屋，一切都被晨霧鍍了一層霜寒之氣，霧茫茫灰白一片。

        一行馬隊正行駛在鄉間土路上，法蘭克三人就坐在其中一駕馬車的車尾，反向并排而坐，背靠貨物，看著眼前無限延長的道路和越來越遠的景物，各自沉默。

        安吉麗娜斜靠在法蘭克身旁，頭枕著男人寬厚的肩膀，半闔雙眼眺望著遠方，慣常的祥和安靜，而法蘭克單臂摟在少女腰際，腦袋微斜，臉頰抵在她頭頂，不知在思量著什么，兩人的狀態像一幅畫，一切的動作和組合都是那么順其自然，美麗，也純凈，似乎可以永遠這樣相互依偎下去，不會被外界的任何事物打擾到。

        愛琳默默收回了視線，轉過頭看向遠處的地平線，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像這天一樣，霧蒙蒙的。

        到了洛伊茲，她就必須有一個答案了，是跟著他們去法國，還是留在洛伊茲和弟弟吉米相依為命，法蘭克先生說不會強求于她，只讓她自己想清楚后做出決定，如果她選擇后者，那么，他們就會與她在洛伊茲作別，也許這一生，都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這個選擇題的答案其實很簡單，她心底隱約已有認知，可是她就是割舍不下，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令她猶豫不決。

        車輛顛簸搖晃，車轱轆碾壓在碎石和硬土上，伴著馬蹄的踩踏發出枯燥沉悶的聲響，愛琳心情低落，加上昨夜沒有休息好，靠在角落里逐漸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正是迷迷糊糊之間，身體突然猛烈一震，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發現馬隊已在前方某個哨口停下，巴德幾人正與守衛的士兵交談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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