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蕪一路上都小心至極，仔細觀察著身后是否有人跟著。為此，她特意饒了一大截子的路程。

        來到了一座熟悉的建筑前，抬眼望了望那華麗而醒目的牌匾，深深地嘆了口氣。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么……”綠蕪低聲自語，笑的苦澀。

        她繞到旁邊的小巷子里，然后走到一扇及不起眼的小木門前，上下左右各敲了兩下，然后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

        看沒看清眼前人的形貌，一陣熟悉的氣息便迎面撲來，隨即耳邊想起了年少時期令她魂牽夢繞的聲音：“阿蕪，好久不見……”

        她頓時心頭一熱，眼眶也被一股熱流溢滿，“是啊，戚闊，我們很久沒見了，大概有兩百年了吧？”

        綠蕪強忍著內心的激動，只是這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她。她在慌忙間將頭垂下，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的砸到了地上。

        戚闊借著月色，見她落淚，不由得也慌了神。他無措的將雙手輕輕的搭在綠蕪的肩上，“別哭了，你知道的，我從來都見不得你流淚！”

        綠蕪聽了這話，按捺住心中的思念收住了情緒，她擦干眼淚恢復了神色，冷冰冰的說：“見不得我流淚，千年來也沒讓我少流淚，不是么？”

        這句話讓戚闊啞口無言，他收回自己的雙手，不由得向后退了幾步，“是啊，都是我的錯，當年若不是為了我渡劫升仙，此時你又怎么會一人獨自承受現在的一切呢？”

        “我是一個母親，現在的情況是我應該承受的！”綠蕪故意忽略掉他的悔恨之意，正色道。

        “戚闊，你知道的，我今日來不是與你敘舊的！星兒她不見了……”

        戚闊點點頭，“我聽說了，可是你在傳于我的密信中不是說，她走的時候留下了口信，說是去云游學藝了么？”

        “她向來就任性調皮，我想，大概是不用太過擔心吧？”

        “噢！她說她去云游學藝你就信？”

        綠蕪再次激動起來，一雙美眸不由得瞪大，“她那性子你還不知道么，她從小生性頑劣，你覺得她像是會去云游學藝的人嗎？”

        戚闊不由得苦笑道：“是是是，是我思慮不夠周全，我的錯！”

        “可是，我安插在城里的線人經過多日的排查，連她出城的線索都沒找到。如若不是她有飛天遁地的本領，那就是她還在這城中！”

        聽見這話，綠蕪突然想起了什么來，“對了，我大女兒前些天跟我提起過，她在搜查魅香樓的時候，星兒的貼身婢女有在那里嗅到過星兒的氣味……”

        “什么？”戚闊聞言，不由得促進了眉頭，“星兒……她怎么會出現在魅香樓呢？”

        他坐到八仙椅上低頭思忖著，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幾乎是跳起來的，“壞了！”

        向來穩重的戚闊這般失態，綠蕪知道大事不妙，“壞了？什么壞了？”

        看著戚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綠蕪不由得急哭了起來，“戚闊！你快說話呀，到底怎么了？”

        “傀、傀鬼山莊……”

        綠蕪不知道戚闊為什么突然會提到傀鬼山莊，那里向來保持中立態度，不會跟妖打交道。

        可是她突然又意識到，傀鬼山莊雖不會跟妖族打交道，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們不會跟戚闊這個墮仙來往。

        看著戚闊臉上的神色慌張異常，綠蕪知道沈星柔這次恐怕又是兇多吉少了。

        她突然變得手足無措，完全沒有了平日里端莊雍容的姿態，像失了力一般倒坐在椅子上，捂著臉大哭起來，“我可憐的星兒啊……”

        見她這般，戚闊更加的慌了神，他趕忙安慰道：“阿蕪，你先別哭！這件事我們一起想辦法，別哭……”

        “若有什么辦法，你也不會是這般慌張了不是么？”綠蕪一語道破，“星兒是我的女兒，如今她遇到了危險，難不成我連哭都哭不得了么？”

        “我知道，我知道！”戚闊急的直跺腳，“我這不就在想辦法么？”

        “……再說了，星兒她也是我的女兒，我自然也是擔心她的呀！”

        聽見這話的綠蕪止住了哭聲，她抬起袖子擦干了眼淚，“你這倒是提醒了我……戚闊，星兒的事你最好放在心上！”

        “我不管你與傀鬼山莊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勾當，星兒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我不會原諒你的！”

        “她是我一個人的女兒，自打你將她交予我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與沈榭歌的女兒了！你若是敢將她棄之不顧，我就去找蓮姬，告訴她，她的女兒其實沒死，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阿蕪，夠了！”戚闊急不可耐的打斷綠蕪將要說出口的話，“你怎可如此待我，你分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

        綠蕪冷漠的看向眼前這個男人，心中早就少了少年時的那份悸動。

        如今的他們，早就是不同世界的了，一個依舊是妖，一個卻是渡劫升仙后，又從云霄墜入塵埃的墮仙。

        “戚闊，我們早就回不去了。我是妖界的妖后，你是……”

        “你不是妖后了！阿蕪，沈榭歌他死了……”

        戚闊眼里的哀傷，讓綠蕪想起了曾經的他們，“他死了，你就又是我的阿蕪了！”

        綠蕪退后了兩步，避開了他的懷抱，“戚闊！我是綠蕪，在你達成執念，飛渡成仙的那一刻，我就只是綠蕪了！”

        “我曾愛過你，真的……可是沈榭歌才是我命中的良人。他與你不同，從不追求高處不勝寒的虛幻榮耀。”

        “他善良樂觀，他懂得珍惜眼前人……”

        “那又怎樣？”戚闊突然就惱了，“可是他不還是死了嗎？一個幾千年道行的妖，死在區區凡人的手中，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著戚闊陷入癲狂般的嘴臉，綠蕪眼里的光漸漸地湮熄。她蹙起眉歪著頭，想要找到一丁點曾經那個讓她愛到愿意犧牲一切的男人的影子。

        可是，她終于還是失敗了。

        她明白，到底是自己不該抱有幻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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