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錢鐵水
我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疼,提不起一絲力氣。我心道不好,恐怕是感冒了。緩了半天,覺得不對勁,頭腦挺清楚,不像是發燒虛弱的樣子。我睜開眼睛,掙扎著坐起來,看了看四周,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四周一片漆黑,不多時眼睛適應了黑暗環境,倒是勉強可以看到周圍的輪廓。這似乎是一間空曠的屋子,看樣子連個像樣的家具——哦不,是任何家具都沒有。我這才注意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我幾乎能夠百分之百的肯定這不是我昨晚睡下的房間。最起碼,昨天晚上我是睡在床上的。
我站起身來,正要摸著往外走看看什么情況,忽然屋子里閃過一道火光,驟然亮起。我瞇著眼睛適應光亮,就看見對面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長衫長發,面含微笑,手上沒有拿任何工具卻燃著火,仿佛那火焰便是從他手中燃燒出來的。我不能斷定自己是不是仍在夢中。總之知道,不是在做噩夢,就是見鬼了。
我有些慌張,不過經歷了這許多不著邊際的事情,承受能力大有提升。于是強作鎮定道:“你是誰?”
那人輕輕一抖手,火焰飛快地射到墻邊,貼在墻上靜靜燃燒。笑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冷冷道:“你說呢?”
那人歪歪腦袋,道:“好吧,事實上,從表面來看,我應該和那個被你們殺死的張子房是同一類人。”
我心里一咯噔,暗道壞了,敵人的朋友尋仇來了。
那人見我不做聲,繼續道:“當然了,只是表面上是,從本質上來說,他愚蠢,而我不蠢。”
我聽著這不像是給朋友報仇來的啊,道:“你倒是自信。那麻煩問一下,我和你認識么?”
那人席地坐下,仰視著我,道:“你叫陸正之,對吧?”
我不置可否,道:“你是誰?”
那人微微一笑,歪著頭皺眉想了想,說:“太長時間不提,都快忘了,我好像叫錢鐵水吧,嗯,沒錯,就是錢鐵水。”
我不知道他意圖何在,心中忐忑,但是不知為何,的確不是很害怕。只是看著他總是若有若無的微笑里,仿佛帶著幾分陰冷,令人很不舒服。
只是我聽了他的名字仍然忍不住愣了愣,張了張口,半晌道:“好名字。”
隨即我打量打量四周,問道:“我這是在哪兒?”
錢鐵水笑笑,道:“在我家里。”
我搖搖頭:“那你夠清苦的。”
說完我忽然想起什么,心中一沉,道:“你方才說你和張子房是一路人,你不會也是古槐樹成精吧?”
錢鐵水道:“表面上看,是的。實際上卻是一種誤解。”
我淡淡道:“愿聞其詳。”
錢鐵水皺皺眉:“現在外面的人真的對我們一無所知了么。果然是滄海桑田啊。”
我說:“那只能說明你們一點都不重要。”
錢鐵水搖搖頭,道:“我原本也是修行之人,具體修煉了多少年,時間太久了,我記不得了。事實上,像我這樣的人,客觀地說,都是萬中無一的有著修行天分的人。可是修行到最后,你就會發現,那不過是個幼稚的騙局而已。古往今來,有幾人以凡人之身超凡入圣的。一個都沒有,一個都沒有。”
錢鐵水情緒激動,他似乎自己也察覺到有些失態,頓了頓,聲音平靜了下來,繼續道:“認識到這一點,修行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甚至繼續活下去也索然無味。不過話說回來,盡管對于我們來說,飛升不可能,但是長壽還是實實在在的利好。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天妒英才,活的越久,修煉的越高深,天上的那些所謂大羅金仙就對你越憎恨,越恐懼,也就越不擇手段地想除掉你。”
我道:“所以你就墮落了?”
錢鐵水白我一眼,道:“年輕人,不懂不要亂說。那并不是墮落,而是心灰意冷,對于人世的不屑和對于修行的厭倦。所以我們只好另尋他路,一方面堅守自己作為修道者的節操,不使自己百年修行廢于一旦,一方面又可長存于世,相機行事。”
我活動活動身子,趁機打量四周,準備相機行事,口中道:“然后呢?”
錢鐵水并沒有在意我的舉動,繼續道:“然后我們就會摒棄肉身,選擇這種古槐樹作為存身之所。槐樹秉性極其陰沉,最易附身,尤其以古槐為最。所以往往有古槐樹的地方,多靈異古怪之事。一般來說,修行者附身古槐,成為既在三界五行中而又不受轄制的散仙,庇佑一方平安。對了,你不要枉費心思了,你逃不出這里的。”
我已經發現這一點。這屋子十分古怪,不但家徒四壁,而且真的只有四壁,連個窗口都沒有,更別說門了。就好像拿磚頭蓋了座墳。我心中惡意地想。怏怏坐下,心中無名火起,冷笑道:“自欺欺人。庇佑一方平安?是像張子房那樣,視人命如草芥?還是像你這樣,無端囚禁我這樣無辜而善良的凡人?”
錢鐵水不理會我的情緒,認真道:“所以我說張子房愚蠢,格局狹隘,不能忍一時之氣,最后灰飛煙滅。修行多年一切徒然。”
我夸張的哈哈大笑,道:“可是他為害一方的時候,也未見你的庇佑。難道你的庇佑便是坐視不理?”
錢鐵水訕笑道:“不瞞你說,并非我不出手,而是我道行不夠,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修行多年,法身無故被誅,自然惱羞成怒。我即使出手,也師出無名。”
我不屑一笑,諷刺道:“明哲保身,你果然修行有成。”
錢鐵水擺擺手,道:“我不與你爭口舌之快。你不明白的。”
我道:“我當然明白。就憑你這點格局氣度,還腆著臉嘲弄張子房,五十步笑百步。飛升登仙?癡心妄想。”
錢鐵水惱羞成怒,道:“小子混賬,找死。”
我撇撇嘴,道:“老鐘尚且赴死誅仙,我這小命,何足道哉。”
錢鐵水聞言,用怪異的眼神看了我半天,道:“好小子,有骨氣,有點意思。”
我眼珠一轉,道:“我可沒什么意思,不過我有個朋友,特別有意思。你見了他,興許能點化你。”
錢鐵水哈哈大笑:“不錯。你說的是那個叫諸良恩的小子吧?的確是個少年英雄。可惜我不找他,就找你。”
我撇嘴道:“找我做什么?是了,你這種人,欺軟怕硬,當然不敢找他了。”
錢鐵水道:“你不必激我。我找你來,自有我的道理。”
我頓時心中一緊,口中淡淡道:“哦?愿聞高見。”
錢鐵水道:“我看你天資尚可,打算收你為徒,教習你修行之道,如何?”
我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幾乎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又猛然頓住,指著錢鐵水鼻子道:“你是不是在樹里呆的太久,腦子被樹枝抽壞掉了。”
錢鐵水聞言氣急敗壞,道:“小子不識時務,豈有此理。”
我擺擺手,道:“同樣的恐嚇用多了就不靈了,你省省吧。”
錢鐵水道:“那你說,老夫如何說的不對?多少人想修道有成,老夫未必肯給這個機會。”
我看他自稱老夫,心道老不死的變得這么年輕,怎么做到的?不過念頭一轉即逝,戲謔道:“老人家,你剛才還說修行什么的最終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飛升登仙也不過是癡人說夢。居然還拿收我為徒當幌子,你是當我傻還是自己傻?你覺得我難道會笨到明知死路一條,還與你陪葬么?”
錢鐵水愣了愣,忽然大笑,撫掌笑道:“好,好。后生可畏,老夫卻是大意了。”
我心中鄙夷,大意個屁啊,分明就是蠢貨一個,還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臉上并未表露,道:“好了,既然沒事了,我也不愿意給你當徒弟,現在能不能放我走了?”
錢鐵水搖搖頭:“這卻不行。”
我心知是這結果,仍然跳腳道:“為什么?難道你還要霸王硬上弓?我告訴你,小爺有節操,寧死不屈。”
錢鐵水道:“你對我還有用處。再說,即便飛升無望,能夠永生不死,不好嗎?”
我沒有理會他的鬼話,只是敏銳地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立即追問:“我有什么用處?”
錢鐵水搖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我哭笑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我明白了,你不會是為了用我當誘餌,釣諸良恩上鉤,為張子房那個老妖精報仇吧。”
錢鐵水不屑道:“張子房死不足惜,何足道哉。你對我另有他用。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你那個小伙伴兒怎么樣的。”
我繼續激道:“你當然不會。不過等他找過來,你也死不足惜了。”
錢鐵水傲然一笑:“放心,他不會找到這里的。”
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聽聲音,不是諸良恩幾人是誰?眼看錢鐵水臉色一變,我當即跳起來,扯著嗓子大喊:“諸良恩,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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