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你們現(xiàn)在怎么樣?”我出聲問道。
自從進(jìn)了監(jiān)獄,我對時間沒有什么太大的概念,聽白鳳的意思,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個月,春天都到了,我自然也要補(bǔ)一聲問候了。
白鳳微微一愣,道:“我們都很好,任務(wù)……也算完成的出色……”
我笑了笑,道:“你們畢竟是姬無夜的手下,自然要替他做事,沒什么的。對了,姬娘最近怎么樣?”
白鳳含含糊糊地回答了幾句,隨后問道:“你怎么樣?我之前因?yàn)橐パ策墸瑳]能來看你……而且……”
“嗯,我知道,沒事的,早晚都一樣啦。”我努力露出一個笑容,眼淚已經(jīng)風(fēng)干了,唯有牽扯著皮肉的淚痕伴隨著說話微微牽動,傳來酸澀的痛感。“我現(xiàn)在這個情況,你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啦。”
“我……”
“嗯?”我抬頭看向他。
“之前那伙人已經(jīng)在想辦法救你了,就在法場上,他們決定劫法場。”白鳳低聲道:“不要怕,你一定會沒事的。”
我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道:“其實(shí)他們不必這樣的,我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白鳳,麻煩你幫我向詩詩他們傳達(dá)一下,我不需要他們救我,反正……”
“……你真的決定了嗎?”
“嗯。繼續(xù)活下去對我也是一種痛苦啊,而且我不希望有人因?yàn)槲疑硖庪U境,甚至是受到傷害。”
白鳳沉默了很久,終于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我會和他們說的。”
“謝謝你。”我露出一個真心實(shí)意的笑容,道:“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我感到很開心,很幸運(yùn)。”
白鳳的嘴唇動了動,他輕聲道:“我不是……”
“嗯?”
白鳳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對某些人的意義是不同的,比如我。”
我微微一愣,忍不住攥緊衣擺,道:“你……”
白鳳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低聲道:“我走了,你讓我?guī)У脑捨視䦷У降摹!?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白鳳已經(jīng)運(yùn)起輕功迅速離開了。我望著天邊的月亮,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隨后低下頭將夾襖上的“莊”字用筆劃掉了,盯著墨色在夾襖上不斷擴(kuò)散。
我大概是知道的,只是趨利避害的本能讓我裝作不知道而已,這么多年來,我早就明白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本來就是及時止損啊,不然那也太多讓人悲傷的事情了。
我的刑期定在了這個月的十六日,正是月亮最圓的時候,十五的晚上天氣晴朗,夜空中沒有一絲烏云,也沒有一顆星星,所謂“月明星稀”,大概就是指這樣的夜晚,從天象來看,明天顯然是個很好的天氣。
以前我看電視劇里面正派人物死的時候往往又要刮風(fēng)又要下雨,而我顯然沒有什么好的待遇。
果然到死都是配角命嗎!
我的最后一餐依舊是在監(jiān)獄之中,似乎是獄卒特意買的酒樓的飯菜,甚至還準(zhǔn)備了酒水,可謂是高級待遇,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是白亦非的安排,換成姬無夜才不會給我這所謂“最后的體面”。
獄卒也難得好聲好氣地和我說話,勸我不要吃得太多,最后再去個茅房。我開始還有些奇怪,獄卒解釋說,吃的太飽而沒有排泄的話,死相會比較難看,尤其我是個女孩子,還是死得好看些比較好。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看著桌邊的紅豆糕看了好久,才終于忍下我的食欲,忍痛揮手道:“我飽了,不想吃了,請拿走吧。”
當(dāng)然,我的眼神還是一直追隨著它的。
吃過最后一餐就要準(zhǔn)備上路了,在此之前我還有了一身新衣裳,依舊是白色的,上面還有銀線縫制的花紋,一看就知道出自白亦非那里。我甚至都懷疑白亦非連棺材都給我準(zhǔn)備好了,不然干嘛送這么一身壽衣過來。
“白小姐,請吧。”
我將杯子里的酒一鼓作氣喝光,臉頓時漲得通紅,隨后我整了整衣服,把寫滿我的遺言的夾襖穿在身上,之所以把這件衣服穿在身上是為了方便白鳳他們?yōu)槲沂帐臅r候能幫我把義演轉(zhuǎn)交給該給的人。總之,我硬生生把去刑場赴死走出了英勇就義的味道。
當(dāng)然,即使我走得再瀟灑,最后還是乖乖地被獄卒綁好雙手,押上了囚車。
通往新鄭的鬧市,路上倒是有不少人圍著看,臉上的表情都格外憤怒,還有不少小孩子追在車后面打鬧。我倒是也能理解,畢竟我是“通敵賣國”的煩人嘛,雖然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我其實(shí)根本就不是韓國人。
一般死刑都會在正午處置,避免死者靈魂化作厲鬼什么的,因此在赴死之前,我還得遭受一下刑場外面的人的唾罵和白眼,要不是大家都努力做一個有素質(zhì)的人,我早就被白菜梆子和臭雞蛋給淹沒了,果然,這種湊熱鬧的事情大家是真的不想錯過啊。
說實(shí)話,雖然我已經(jīng)在心里演練過無數(shù)遍,但真正站在刑場上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雙腿發(fā)抖,牙關(guān)打架。因?yàn)楣馐窍旅娴娜瞬煌5淖h論聲就足夠讓我心里憋屈的了,畢竟這些事情我都沒做過,強(qiáng)行把屎盆子扣我頭上我當(dāng)然不舒服了,極度不舒服之下,我甚至都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過他們說的那些事情。
枕木一旁還站著個壯漢,看噸位應(yīng)該是三個我,手里端著一把锃亮的刀,枕木上還放著一碗酒,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來給我壯膽子的。
坐在上面負(fù)責(zé)監(jiān)刑的人我并不認(rèn)識,他坐在那里,對一旁的人揮揮手,立刻有兩個人走過來,對我道:“跪下!”
我微微一愣,隨后乖乖地跪在了地上。
死到臨頭最好還是不要獻(xiàn)丑了。
一旁的兩個人按著我的肩膀,避免我逃跑,雙膝之下是冰冷的石磚,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其中一人道:“不用怕,侯爺給白小姐找的是最好的執(zhí)刀人,保證下刀快準(zhǔn)狠,一刀下去,絕無生還的機(jī)會,輕松無痛。”
我一臉黑人問號,道:“怎么,從脖子上一刀下去還有能活下來的?”
“活下來的倒沒有,半死不活的挺多的。”
我靠,白亦非你這是過來惡心我的吧!
我長久以來壓抑著的情緒突然爆發(fā),怒意直沖天靈蓋,帶動酒勁,連我的臉都漲得通紅,我低吼道:“你給我滾回去!告訴白亦非,讓他去死!”
那人只是笑笑,不說話了。
忽然,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清脆的木片落地聲,有人立刻高聲喊道:“行刑!”
我一下被人按住了肩膀,將我的頭猛地按在了枕木上,臉部和木頭進(jìn)行了激烈熱情的肢體交流,我不由輕輕地吸了一口涼氣,估計我的臉已經(jīng)被枕木上的倒刺勾下了一塊皮。
旁邊拿著刀的大哥突然拿起我臉邊的酒一飲而盡,隨后把酒噴到了刀上,還濺了我一臉。
誒,等等,那不是給我的酒嗎?我靠,這也太不衛(wèi)生了……蒼了天了!
看著壯漢抬起刀,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雙腿卻止不住地打顫,帶動身體劇烈地顫抖。
我終究還是怕的。
而更加絕望的是我深知接下來絕不會任何轉(zhuǎn)寰的余地,我最愛的人都將離我遠(yuǎn)去,我看不到是否會有人為了我做什么。
我自己親手阻絕了一切生路,將“蓋蘭”殺死了。
在這種高壓之下,我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依稀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他也靜靜地望著我,我們兩個就這樣在人群中望著對方,一動不動。
原本的恐懼似乎也消弭了不少。
我依稀聽到了揮刀的風(fēng)聲,忍不住大聲喊出了某一個名字,是個我最熟悉不過的名字,此刻他正看著我。與此同時,人群中也是一陣驚呼,蓋過了我的聲音。
有人大聲喊著“刀下留人”,最后騎著馬沖進(jìn)了法場,馬蹄險些踩到了行刑的人,那卷來自宮中的王詔一下子跌在了我的面前。
我微微顫抖了一下,察覺到刀刃已經(jīng)沒入我的后頸,在大腦精神高度集中的此刻泛著陣陣痛意。
鮮血飛濺出去,灑在了王詔之上。
刀穩(wěn)穩(wěn)地停住了,隨后被收了起來,我甚至清晰地聽到了刀抽離我的血肉的聲音。
我維持著一個僵死的姿勢,勉強(qiáng)抬起頭,看向騎馬來的人。
脖子此刻有些撐不住頭的重量,讓我不由想要將頭低下來。
先前和我說話的那人卻伸手托住了我的下巴,笑瞇瞇地開口道:
“我說了,這是最好的執(zhí)刀人,手一向很穩(wěn),不過白小姐你要堅持住,否則說不定頭就真的要掉了,骨碌碌滾出去,真成了半死不活的人,很可怕的。”
我勉強(qiáng)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道:“滾。”
“滾倒是可以,不過是在安置好你之后了,只是蘭姑娘,你要記住了,從今以后你就不再是蓋蘭,而是白雙柏了,他給了你第二條命。”他忽然變了一個聲音,道:“本來是要按那小子的話,幫助你和他逃跑的,不過有人告訴了我侯爺替你求情的消息,這樣對你們更好,只是可惜他也許沒有機(jī)會了。”
“你……”我緊緊地盯著他,隨后慢慢轉(zhuǎn)過頭看向面前向我大步走來的一襲紅袍的人,終于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我就知道主人你不會死的,我們要永遠(yuǎn)在一起啊。
——讓我們?nèi)跒橐惑w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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