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船的是個年輕人，看到我之后露出一個笑容，道：“姑娘上船嗎？主人家等了許久啦。”

        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像是讓我上賊船，但是我還是露出一個笑容，朗聲道：“不知船上主人家是哪位，莫要讓我上錯了船，認錯了人才是。”

        年輕人跟著笑了笑，還想說什么，船艙的簾子已經被人打起。

        “白姑娘不必擔心，坐在此處的是我。”

        我笑了笑，這才道：“原來又是公子。”說完就抬腳上船。

        船中的人正是嬴政，他依舊是一襲白衣，跪坐在船艙內，一手執杯，倒是很愜意。

        我坐在他對面，微微俯身行禮，道：“見過尚公子。”

        “白姑娘客氣了。自新鄭一別，我還未曾與姑娘再見過面，沒想到再見竟是在我秦國。”嬴政眉眼含笑，銳氣卻是分毫不減。

        我垂下眼瞼，道：“尚公子客氣了，多日不見，公子也風采如故啊。”

        “秦、韓兩國交戰，血衣侯戰死沙場，恐怕也是難為白姑娘了。”

        “哦？公子此話從何而來啊？”我微微挑眉。

        “聽聞白姑娘之母乃是武安君白起之后，白姑娘既是韓國人，亦是秦國人，卻要在兩國之間拉扯，想必內心十分煎熬。”

        我露出一個笑容，抿了一口酒，這才道：“公子多慮了，實不相瞞，我自由生長在鄉間，未曾有過父母扶養，不過是個村姑罷了，如今得以繼承爵位，也不過是恰好被父親尋了回去，真說與韓秦兩國的感情，倒真是沒什么。”

        我可沒現在的人那么強的歸屬感，這些國家大義對于現在的我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

        嬴政很快明白了這一點，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道：“不知道在白姑娘心中，如何看待我秦國？”

        “如今的秦國確實是七國之中最為強大的國家，山東六國雖有富庶優勢，但早已是腐朽不堪，唯有秦國變法圖強，自然有光明前途。”

        說這話的時候我倒是真誠了許多。

        唯一可惜的或許就是嬴政建立的王朝并沒有延續太長的時間。

        不過這對我來說足夠了，只要我能努力進入其中，接下來的幾十年，就是我打下基礎的好時機了。

        “聽人說，白姑娘能看到很多東西，今日一見，白姑娘似乎很是欣賞秦國。”

        應該是李斯和他說過了。

        我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我欣賞的不僅是現在的秦國，還有王上你。”

        嬴政微微挑眉，道：“哦？”

        我坐直身體，道：“我相信你將會是那個改變天下，同時也是一統天下的人，你將會超越很多人，你的功勛永垂不朽，成為世間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

        嬴政的臉上此時也多了幾分動容，道：“白姑娘當真這樣想？”

        “自然。否則我不會來秦國。”我看他似乎有些疑惑，道：“如今的韓國，我與姬無夜已是水火難容之勢，倘若我真的想要獨霸韓國，我又何必舍棄韓國的賭局，不遠千里地跑到秦國來？我來這里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王上你。不僅僅是因為父親，還有我自己，以及白氏一族的榮耀。”

        “現在我只有一個問題，在王上的心中，我白雙柏究竟是王上共同創業的伙伴和臣下，還是——如同呂大人那樣，沒了價值而可以隨意拋棄的礙眼的人？”我歪著頭露出一個笑容，道：“我畢竟是個女人，女人的心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倘若不能得到王上的真心，我自然不敢舍棄已有的一切，一心只為王上了。”

        嬴政靜靜地看著我，很久之后才露出一個笑容，道：“白姑娘不必擔心，我對白姑娘之心，自然是前者。”

        “有王上這句話，雙柏心中很是安定。”

        我雙手舉起酒杯，露出一個笑容，正要喝，嬴政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道：

        “白姑娘又要寡人如何相信你呢？”

        我微微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嬴政卻是笑了，松開我的手腕道：“白姑娘是武安君之后，寡人自然是相信你的。”

        我微微垂眸，道：“那便多謝王上了。”

        嬴政自船艙的窗戶向外看，道：“難得有此雅興，白姑娘若是愿意，大可多飲幾杯。”

        我拿著酒杯，卻是有些心不在焉了。

        真說起來，我似乎并沒有可以讓嬴政信賴我的東西，好在嬴政似乎并不在意這一點，只是岔開了話題，我卻有些尷尬。

        我正懊惱之時，忽然聽到身后有奇怪的聲響，急忙向旁邊躲閃，一只手將嬴政推到一邊。

        嬴政向旁邊一倒，正有些愕然，羽箭恰巧從他頭頂劃過，直接穿破船艙而出，可見射箭之人力氣極大。

        我微微一愣，對嬴政低聲道：“不要出聲也不要動，我去看看。”

        嬴政點點頭。

        我彎著腰向船艙外走去，掀開簾子觀察著四方，撐船的年輕人不見了，周圍一片漆黑，安靜的可怕。

        我摸向腰間的劍柄，還未拔出劍，忽然有人攥住了我的腳腕，將我向水下拉去。

        我有些驚訝，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不會游泳。

        堂堂血衣侯要是被水淹死未免也有點太滑稽了吧……

        我嘖了一聲，催動內力釋放，對方的手立刻被凍住，我抬起劍砍斷他的胳膊，在空中翻了個身，穩穩地落回船上。

        刺殺的人別無他法，只能翻身上船。

        畢竟有地理優勢，我砍翻幾個還能踹兩腳，解決起來并不難，正當我順利搞定的時候，船艙內忽然響起兵刃相接的聲音，我微微一愣，解決手頭的雜魚，迅速跑進船艙，只見一個黑衣人與嬴政正在僵持，兩人手中的劍閃著寒光。

        我有些不耐煩，一手凝結冰晶，周圍的水汽不斷聚攏，在我手中變成了一條長鞭，我將鞭子甩過去想要將他卷過來，沒想到他靈活地躲開，一下沖破窗戶想要逃走。

        我冷笑一聲，捏碎手中的鞭子，跟著他一同跑了出去。

        對方似乎察覺到我不通水性，靈活地躍入水中，顯然是要逃跑了。

        我勾起唇角，抬腳直直地踩上水面，冰晶立刻開始蔓延，我催動全身的內力，冰晶很快追上了刺客，將他凍在了冰中，只露出半截身體。

        我緩緩走到他面前，拿劍尖指著他，道：“說吧，誰派你來的。”

        他不說話。

        我一把扯下他的面罩，這才發現他是剛才那個撐船的年輕人。

        嬴政也是夠倒霉的，身邊也沒幾個靠譜的人……

        嬴政從船艙中走了出來，看到我站在冰面上微微有些驚訝，到也不至于大驚失色，只是問道：“白姑娘可審出來了嗎？”

        我正要將刺客提溜回去，卻發現他已經雙眼失神，嘴角溢出鮮血，應該是咬舌自盡了。我伸手查看他的情況，只見他脖頸間有蜘蛛刺青，不由微微一愣。

        我嘆了一口氣，道：“只能怪你要刺殺的人是他了。”

        我從冰面上走回了船艙，剛想說什么，一個人已經飛身過來，我正要出招，嬴政出聲道：“白姑娘不必擔心，這是我秦國首席劍術教師，蓋聶蓋卿。”

        他行禮道：“王上，其余刺客已經清理完畢。”

        我靜靜地看著蓋聶，道：“我知道的……”我移開視線，看向嬴政道：“想必尚公子也是因為安全才約我到這里見面，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公子可要多加小心。”

        嬴政微微頷首，道：“我知道。”

        我微微一笑，補充道：“倘若今日發生的事不是第一次，尚公子還是多想想，是否輕信了身邊親密卻不忠之人吧。”

        嬴政眸中寒光閃現，道：“多謝白姑娘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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