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嬴政與呂不韋之間早就是貌合神離，而今天發生的事情則讓他不得不審視自己身邊一直以來信賴的人。

        我自然是知道趙姬與嫪毐的事情，今天的人不一定是他們派來的，但我的話會不會影響到嬴政的判斷，這就無所謂了。

        至少有一點目的達到了，那就是現在的嬴政非常需要一個可以絕對信任的人，那個人就是我。

        接下來在秦國的日子輕松很多，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咸陽閑逛，放松一下，至于嬴政那邊，恐怕又是一番腥風血雨。

        直到我要歸國的前一天，嬴政才宴請我們，我坐在中間混吃混喝，沒事和呂不韋侃幾句大山倒也還不錯。

        一旁的侍女為我添酒，隨后對我低聲道：“侯爺，王上約您前往宮中花園見面。”

        我微微一愣，繼續埋頭喝酒，隨后看向王座上神色如常的嬴政。

        等到宴席中場休息，我才找了個機會出去溜圈，順便去找嬴政。

        鑒于我是個路癡，所以我選擇走屋檐，這樣也方便我觀察地形。

        今夜月光正好，微風拂過，我不由站在屋檐上望著那輪明月。

        我們曾經也看過如此美的月光，而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

        我正晃神時，屋檐上忽然略過一陣風，利劍破風而來，我微微一愣，隨后露出一個笑容，一手晃出一把冰晶短刀接招。

        兵刃相接，我正要出第二招，對方忽然后退幾步，立于屋檐一側，默默不語。

        我緊緊地盯著他，只可惜他背對月光，無論我如何努力，仍然無法辨認他的模樣。

        “你是誰？”

        他沒有說話。

        我握緊手中的冰刀，抬腳走向他，直到距離他的背影只有不到一米，我才停了下來，舉起手中的冰刀。

        正當我準備下手的時候，他忽然轉過身，靜靜地看著我。

        我有些愕然，忍不住后退一步。

        “原來是蓋大人……”我有些心虛地轉過頭，道：“我以為是來殺我的刺客，差點誤傷了蓋大人……蓋大人也以為我是刺客吧……”

        蓋聶沒有回答我，只是開口道：“小蘭。”

        我微微一愣，身體忍不住晃了一下，如果不是蓋聶伸手扶住我，恐怕我要從屋頂上滾下去。

        “蓋大人口中的‘小蘭’是誰？”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蓋聶只是緊緊地盯著我，道：“你還活著。”

        我有些無措，只能深吸一口氣，道：“確實是我。”

        其實我很清楚，蓋聶對我格外的熟悉。

        “你為什么會……”蓋聶話還沒說完，我已經打斷他的話頭，道：

        “因為我是白亦非的女兒，救你的人是白凜，他的夫人，我的母親，我只是回家了而已。可惜現在我也沒有家了，都是拜秦國和韓國所賜。既然現在我繼承了爵位，是韓國的血衣侯，還請蓋大人與我保持距離吧。”

        “你……”

        我冷冷地看著他，道：“我知道蓋大人想說什么，可是如今物是人非，過去種種還是不要再提了吧。”

        “你的確變強了。”

        “但是我們之間……”

        ——再也回不去了。

        我別過頭，很快便看到了嬴政，索性借機躍了下去，好逃避這個尷尬而又讓人難過的局面。

        “白姑娘。”

        我看向他，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問道：“公子可有決斷？”

        “自然。”嬴政微微一笑，右手伸了出來，他的手中的是可怖的面具，看不出來是什么材質制成的，在月光下泛著微弱的陰冷的光芒，幾乎可以覆蓋整張臉，面具上面繪著紅色的花紋，顯露眼睛的地方尖銳鋒利，看起來像是野獸的眼睛。

        我沉默了一陣子，欣然接過他手中的面具在臉上比劃了一下，道：“謝謝。”我戴著面具看向他，道：“在韓國的事情結束后我會離開，到時候需要一個新的身份，王上覺得呢？”

        也許這才是我需要的，戴上這張面具之后，不會再有人認識我。

        嬴政微微一愣，隨后笑道：“那自然是白氏一族新的主人。”

        “白……”我呢喃著這個字。

        本以為能夠借此擺脫上一代的陰霾，沒想到還是沒辦法躲過去。

        嬴政道：“白灝。”

        我忍不住有些驚訝，隨后調侃道：“這聽起來不像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嬴政似乎也察覺到這一點，正想說什么，我接著道：“不過這個字意蘊深遠，我覺得格外的好。”

        嬴政不置可否。

        “我們明日將啟程歸國，希望還能再見到王上。”

        “寡人也希望能再次見到白姑娘。”

        我笑了笑，正要轉身離開，嬴政開口道：“白姑娘不想看看你父親的佩劍嗎？”

        我回過頭看向他，道：“相信我們再次相逢的時候，您會把那兩把劍贈送給我。”

        嬴政莞爾，道：“自然。”

        次日我們便要啟程了，我深知韓非今后的命運，卻也知道自己無力改變，索性沒有與他見面，只是在幾個秦國官員的護送下離開了咸陽。

        之后的幾天便是趕路了，為了保證韓國局勢不要發生太大的改變，我一路上快馬加鞭，雖然也遇到了幾次刺殺，好在身邊還有白亦非留下來的白甲兵，倒還能應付過去，最后算是平安地回到了韓國。

        然而得到的是更不祥的消息——紅蓮要嫁人了，嫁的是姬無夜，韓王正“滿心歡喜”地準備紅蓮的大婚，預計一年后舉辦。

        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一瞬間忍不住捂住額頭。

        拖延是很重要，可他也不看看對象是誰？姬無夜啊！

        只是木已成舟，我想勸韓王也來不及了，如今韓非也不在了，還有誰能幫到紅蓮呢？

        而如今讓我去直面姬無夜是不可能的，盡管我心中并不想放棄紅蓮。

        正當我猶豫之時，有一個人找上了門。

        “我本就是流沙的一員，如果能夠幫上白姑娘和公主，完成我的夙愿，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弱清秀的姑娘，道：“你應該很清楚，這件事有多么的危險。而且我不相信衛莊他們會讓你做這種事情。我在雀閣待過一陣子，我很清楚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姬無夜又是個什么樣的人。”

        她垂著頭道：“弄玉明白。”隨后她抬起頭，道：“但是弄玉愿意去。”

        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我必須和紫女姑娘還有紅蓮商量，明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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