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長生
輕松愉快的宴會氣氛急轉直下,眾人都一臉慌亂驚恐,卻不敢多作言語,只是探頭去看馬佳庶妃那邊。
玄燁疾步下殿,三步作兩步地來到了馬佳庶妃的桌前。
“這是怎么了?”玄燁眉頭緊皺,盯著乳母懷中的小長生。
小長生此時還不滿兩歲,本生得可愛,此時不知怎么,竟小臉漲紅,呼吸急促,一雙小眼睛痛苦地睜得大大的,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無法呼吸一般。
“臣妾……臣妾不知,但剛才吃飯時還好好的,這剛上了果子……他就……”馬佳庶妃面色蒼白,抱著小長生的手不住顫抖,仿佛此刻窒息的不止她的兒子,還有她自己。
殿中一片嘩然。
莫非有人在飯后的果子里下毒?趁著殿上眾人吃飽喝足,精神放松之際,對一個幼兒下了手。
“皇上,可否要封殿細查?”梁九功急忙湊近玄燁的身邊問道。
“查!毙䶮顝鸟R佳庶妃手中接過了小長生,“太醫呢?太醫怎么還不來?”
“微臣在。”太醫張懷疾步上前,見玄燁青筋抱起,緊緊地抱著小長生,只好壯著膽子說:“請皇上把小皇子交給微臣!
張懷冷汗涔涔地接過小長生,先是翻翻他眼皮,又看看他唇舌,問一邊的奶娘:“剛才給小皇子吃的哪幾道菜?”
奶娘被驟然變故嚇得跌坐在地上,但還是伸著顫抖的手指去指了幾道菜,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小皇子年小,雖然哭鬧著要吃,奴婢也只給她嘗了兩口……”
“這幾盤菜,速去驗毒!”太醫張懷對旁邊的小太監吩咐,又對另一個小太監說:“速去取催吐的湯藥來!”
他看著小長生呼吸越來越艱難,冷汗一個勁地往外冒。這孩子這般年小,恐怕催吐吐出八成毒物,剩下的兩成也足夠要了性命了。而眾人皆知,皇上接連喪子,對這個孩子極其疼愛,才取名作長生,意在祝禱他得上蒼垂憐福壽綿長。若是折在自己手里……
殿中嬪妃除了一臉驚懼地往向太醫和小長生的,便是偷偷望向佟格格這邊的。
佟格格望著宮人們將馬佳庶妃面前的幾盤菜匆匆端去驗毒,她的面色刷地血色全無,口中喃喃自語,“怎么會……我明明每道菜都反復驗過……”
雖然此刻玄燁并沒有說什么,但若真是有人下毒,即使不是自己動手,也有監管不力之責。正心亂如麻,卻見身后的淑嵐幾步上前。
“張太醫,請把小皇子給我看看。”淑嵐直接對張懷太醫伸出了手!白屛以囋嚕蛟S能救!
事態緊急,眾人注意力都在小長生身上,竟無一人呵斥她無禮。張懷半信半疑,催吐湯藥估計還要一會兒才能送來,而自己懷中的小長生氣息已經越來越微弱,嘴唇發紫了,何不給她試試。
“給她。”玄燁沉聲道。雖然聲音還勉強維持著冷靜,但他已是心亂如麻,急病亂投醫。
宮中孩子難養大,之前好幾個被賦予期待降生的皇子都早早夭折,但他都不曾親眼見過。這一次,小長生的生命若是在他眼前消逝,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的話,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淑嵐接過小長生,呼吸困難,面色青紫,確實很像中毒引發的呼吸困難。但似乎自事發起,小長生就一聲都沒有哭過,只是大聲地喘氣,隱約能聽到一些尖銳的嘯音。難道是……?淑嵐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測。她脫下小長生的鞋子丟在一邊,屈起中指和食指,在小長生細嫩的腳心上猛彈了幾下。而小長生只是掙扎,卻依然哭不出聲來。
原來如此,看來真的不是中毒。淑嵐心中有了底,不是中毒就好辦。她把小長生在手心翻了個個兒,用左手拖住他的胸口,讓他的身體微微傾斜向下,又用右手手心猛擊了小長生肩胛骨中心幾下。
小長生被擊得猛咳了兩下,似乎條件反射似地嘔了兩下,卻什么都沒嘔出來。
“你要打死長生嗎?”一邊六神無主垂淚的馬佳庶妃見長生已經這么難受了,淑嵐下手卻一點不輕,頓時氣血上涌,像一頭被激怒的母豹般就要撲上來扯開淑嵐。
“馬佳庶妃,若要想小皇子活命,就必須這么做。得罪了!笔鐛棺焐险f得客氣,手上卻絲毫沒停,見小長生沒什么好轉,又將小長生面部朝上,找準了位置,兩指并攏后對那兒猛地刺了下去。
力道極大,讓本來奄奄一息的小長生的身體都彈了一下。
“皇上!”馬佳庶妃的聲音撕心裂肺,撲倒在地,幾近昏厥!伴L生會死的。
“帶馬佳庶妃去后面休息。”玄燁沉聲對梁九功吩咐道。他不是狠心之人,但馬佳庶妃此刻肚子里還懷著一個,若是此時受了刺激大悲大痛,不說長生能不能救過來,連馬佳庶妃本人都可能悲傷殞命,一尸兩命。
此時,門外傳來小太監顫顫巍巍的聲音:“解、解毒湯藥來了!”
太醫張懷想把孩子接過去灌藥,淑嵐卻手下不停,繼續一邊觀察小長生的臉色,一邊繼續對他胸口猛戳了兩下。
“這……若不趕緊灌下催吐湯藥……”張懷聲音打顫。
“這時候灌藥,反而致命!睋尵葧r機刻不容緩,淑嵐也言辭簡略。她最后猛地一戳,那小長生終于劇烈地一嘔,一個小拇指肚大小的東西從他口中猛地飛出,掉在了地上。
異物已出,小長生重獲空氣,大口吸了幾口,青白發紫的臉色終于慢慢恢復了正常。
見小長生呼吸平緩,淑嵐也終于舒了口氣,她將小長生交給一邊侍立的宮女疏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小兒若是呼吸困難,面色青紫,確實有可能是食物中毒。但也極有可能是小孩子誤食卡住咽喉氣道所致。我在閨閣中時學得一法,可以使體內存的一口氣激發,將阻塞氣道之物噴出!彼龑⒑D妨⒖思本确ǖ脑碛们宄四苈牰脑捊忉屃艘环。
眾人聽了也都放下心來。本以為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地隨便拍拍,原來是得過家族秘傳的。
唯有太醫張懷一人聽出了其中另一層意思:若是食道氣道阻塞所至,貿然強灌下催吐湯藥,反而會加速小兒的死亡,若剛才那一碗藥沒被攔下,這后果……他心驚膽戰地望向玄燁的臉色,見皇上只是專心去瞧小皇子,并沒有想到這層,他的心也放下一半;再看淑嵐看著自己,知道她是故意沒有捅破這一層,心中無比感激,連忙一躬到地:“姑娘妙手仁心,微臣慚愧,若有機會,愿姑娘把這手法也教授于我一二…”說到后面,他又心中不安:一般的傳家醫術,都是不傳外人的。自己貿然說出來,豈不是給她難堪?
誰料,淑嵐卻一把扶住了不安的張懷,聲音爽朗:“這不值什么,你要是想學,回頭我都教給你。”
張懷一瞬間仿佛看到淑嵐身上散發出耀眼的光茫,簡直快哭出來了。要問為什么,這太醫院中派系之爭甚為緊張,往往同門師兄弟緊密結黨,若有什么好的藥方,必然嚴防死守,比傳國玉璽還寶貝地藏起來,絕不給同行分享。
如此設起高高的壁壘,自然也談不上什么醫術的交流,更別提互通有無。若是其他陣營的太醫診斷錯了,說不定還要彈冠相慶一番。
張懷也曾拜得一師,在太醫院中得些微末的照拂。只是自從師父告老還鄉后,他便被眾派系排擠,若是那些難辦的差事,便會一股腦推給他去做。譬如今天,若是小皇子性命斷送在自己手上,別說日后前程斷送,只怕是被當場給小皇子陪葬都未可知。
他此時看淑嵐,只覺是見了再生父母一般。
玄燁見小長生已無事,這時也神色緩和了起來。梁九功用個盤子托了小長生咳出來的東西,端給他細瞧,竟是一枚沾滿唾液,擠壓變形的葡萄。
就這么個小東西,頃刻間竟能兇險至此,幾乎要了皇子一條命。玄燁擺擺手,吩咐梁九功叫人不必查了,菜里沒毒,都是意外。他看那跪著的乳母,此時正抖如篩糠。想必就是她一錯眼神,沒看護好小長生,叫這好奇心旺盛亂玩亂抓的小皇子抓住機會塞了個葡萄,差點把自己噎死。
“梁九功,吩咐下去,馬佳庶妃身邊的奶娘不上心,讓長生誤食了東西,去慎刑司去領罰,驅趕出宮,永不再用!闭f罷,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本想嚴懲,但今日是佛誕之日,不宜起殺生之事。那奶娘聽了,如蒙大赦,連連磕頭謝皇上饒命之恩。
此時小太監從后殿進來,通報道:“馬佳庶妃聽聞小皇子轉危為安,也安定下來了,太醫說并無胎動不安之像,請皇上安心!
經歷了一個兒子失而復得,又聽馬佳庶妃也母子無恙,玄燁此刻只覺得渾身驟然一松,一陣脫力感襲來。他放松下來才后知后覺,剛才出了一身冷汗,此時衣襟盡已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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