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但笑不語，上時是心疼她，換做別個，上時也不會如此上心。

        一陣冷風從外頭吹來，驚著十六，她忙將狐裘拉緊些，抱緊手爐，轉頭過來問小寧。

        “為何長安的冬天如此冷？不同于我順安的四季如春？”

        小寧見十六這樣子，她覺著姑娘是怕冷的，還未入冬之時，姑娘便換上襖子，如今深冬，若不是天天銀炭手爐，冬天怎么熬過去？

        “事實上，也只有順安府四季如春，如今已入深冬，婢子聽說，有些地方都有雪災，云州城最為嚴重了�！�

        小寧平日里也和十六話家常，這姑娘體弱，又怕冷，小寧忽然明白，大人為何一直將十六放在順安。

        “原是如此�！�

        十六從未經歷過如此嚴寒，受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你且去告訴上時，今晚我在這里等他，叫他莫要忘記，之后，你自行回清院，不必再來尋我�！�

        小寧對著十六福身，便離開小廚房。

        十六瞧著周圍景象，如同她在順安時一樣，一切看著如此熟悉，卻又是陌生的。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十六手爐已冷硬，半分沒有暖意，外面風雪凄厲，十六蹲在角落，昏昏欲睡之間，聽得有人推門進來。

        她忙站起來，鼻子凍得通紅，是沈上時進來，他站在她面前，未曾瞧見她的手爐，一雙小手也是通紅，哈著氣。

        沈上時將門合上，大跨步上來，將手爐往十六手里送去，大手把十六的手連同手爐一起緊緊包裹住，輕輕搓動著。

        他的十六雙手通紅，他怕太大力，會將十六的手搓疼。

        “怎么不回去？”

        他幫十六取暖，抬頭瞧著十六眼泛淚花兒，心中一陣揪疼。

        “怎么了？可是府里人給你氣受？”

        十六搖搖頭，她只是覺得，這樣的上時，許久不見，卻還和三年前如出一轍。

        “沒有�！�

        十六止不住，淚水從眼眶滑落，滴答掉在地上，濺起灰塵。

        十六的眼淚才掉下來，沈上時就慌了。

        到底怎么了，小十六突然就掉淚。

        “不要哭�！倍际俏也缓�。

        沈上時越發憐惜的將小東西的雙手包裹起來，他只覺得十六的淚水揪著他的心在疼。

        顧不得這許多，他一把將十六拉在懷中抱著，一只手握著十六的手，另一只手在十六背上輕輕拍著。

        “別哭�！�

        他最受不得十六的淚。

        “我沒哭，上時別慌。”

        十六原是沒哭，可沈上時眼中慌亂做不得假，她瞧著就知道，他越是慌亂，她越是止不住。

        她就這么任由沈上時抱著，良久，才緩和過來。

        “上時啊，你可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擦掉臉上掛著的淚珠兒，問沈上時，沈上時搖頭。

        “今日是臘八，也是你的生辰啊�！�

        十六說道，沈上時愣了一下，爾后才反應過來，是啊，今日是他的生辰。

        “所以你在這里等到現在？”

        沈上時已看到放在灶火上的面粉，莫非是為了……

        十六點點頭，拉住沈上時的衣袖，朝著面粉這邊來。

        “上時，你可想吃我做的湯餅？”

        沈上時點頭，自然是想的，在長安三年，每時每刻都在想。

        十六將面團倒在案板上，將那面團好一陣搓圓捏扁，火上的水正開，她將面餅倒進去，蓋上蓋子，原先洗干凈的小白菜墊在碗底，一旁鍋里燉到恰好的老湯被她勾出兩勺，淋在小白菜上。

        都能聽到熱湯澆在白菜上噗嗤的聲音，都能聞到雞湯的香味。

        大鍋翻滾，她將面餅撈出來，放進雞湯中，又將煮熟的雞蛋放在上頭，翠綠色蔥花灑上，熱氣騰騰的長壽湯餅就端在沈上時面前來。

        “快嘗嘗，吃著我這長壽湯餅，你便可長命百歲了�！�

        沈上時端詳著面前長壽湯餅，他拿起筷子的手有些顫抖。

        十六坐在他面前，期待的看著他。

        沈上時將湯餅卷起來，送一筷進嘴里。

        是他熟悉的味道，并非山珍海味，確是他惦念已久，那是十六下手親自做的。

        沈上時看著這碗湯餅，竟然有些不舍得吃。

        一如他在順安的日子，那時他并不知，十六手藝如此了得，面團在她手中是乖巧得很，轉眼就成了可口的湯餅。

        十六癡癡笑看沈上時，他似入定，端坐在湯餅面前不出聲。

        “上時？”

        十六瞧著桌面，那桌上湯餅散發香味，她的肚子咕咕叫起來。

        沈上時驚訝，看著十六雙頰可疑紅暈。

        “十六，你可是餓到現在？”

        十六低頭，那就是了，沈上時忙從一旁爐灶上抽出一雙銀筷來。

        “快吃。”

        將那剛動過一筷的湯餅推到十六面前，十六沒動，這是給沈上時做的長壽湯餅。

        沈上時看出十六心中想法，又跟了一句。

        “你若早早餓死，往后這許多年，誰來給我做長壽湯餅？”

        沈上時慣是知十六性子，聽得這一句，十六才伸出銀筷，朝那湯餅而去。

        沈上時順著銀筷，打量著今日十六，他道為何昨日與今日不同，今日十六頭上，可戴著那個簪子。

        “這簪子可好看著�！�

        他認得，這是難遇的木材，他從山里帶回來，瞧著十六平日里素無首飾，便想動手給她打一枚，誰想他也不是做工匠的料，只能將簪子打磨得稍有些樣子。

        “十六，你原就是順安人士？”

        沈上時將碗里湯餅卷起，慢慢送入薄唇之間，如品珍饈美味，十六也是餓了，那湯餅原是做給沈上時吃，又讓她吃了半碗，沈上時吃剩下半碗。

        “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在順安�！�

        沈上時皺眉，那，十六是從何時開始有記憶的？

        這個問題不得而知，十六只會搖頭，她斷然也不清楚。

        沈上時只是覺得，他見到十六之時，十六雖然渾身是泥，也落魄，但難掩她身上芳華，一舉一動頗具大家風范，倒像是……

        只是一種感覺，沈上時不敢確定，他撿到十六之時，十六便是如此，他不問，十六不說。

        “上時，是有何不妥嗎？”

        十六很緊張，她額間都滲有細細汗水，坐立不安，沈上時大手從對面伸過來，如之前那般，輕輕蓋在她的頭頂。

        “并無不妥。”沈上時頓住�！笆�六，我不日便要前往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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