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日頭不算毒辣，她卻覺著自己站不穩。

        “上時，你再將那日同我說的話再說一次。”赫玉撒嬌，沈上時似被磨得受不住，忙開口說到。

        “好好好，我且與你再說一次，我始終將十六當做是我的蜜，并未有半分非分之想。”沈上時說著，赫玉嬌笑，好一個郎情妾意。

        “這下放心了吧？”沈上時笑道，那笑聲，和當日對她說的如出一轍。

        原來，這樣的笑，并非她一人獨有，溫柔如斯的沈上時，也可以對著另一個妹崽說出同樣的話來。

        那她昔日那些自以為是的情分算什么？沈上時說只拿她當蜜？

        十六輕輕咳嗽著，忙想要轉身，已來不及，房中兩人聽到聲響，將門打開。

        四目相對，沈上時一貫清冷，她卻越發狼狽。

        他身邊站著穿金戴玉的赫玉，高雅華貴，站在一起如此般配。

        而她局促捏著繡帕，她頭上只戴著一直木簪，那是上時親手為她打的。

        “蜜，你身體可好些了？”瞧見她，赫玉顯然愣了一下，忙走上前來，只差將她雙手捏在手中，做出來那副親近模樣。

        十六未縮手，將手好生讓赫玉捏著，可只有十六一人知道，赫玉看似輕輕捏上來，手上卻極為用力，她甚至聽到自己骨頭被赫玉捏碎的聲音。

        她本就身體虛弱，被赫玉這一捏，渾身冒著冷汗，偏然面前赫玉，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對比起來，她要遜色好幾分。

        “這臉色為何如此蒼白？你二人可是未曾盡心服侍姑娘？再怎么說，十六也是上時同鄉，你們日此怠慢，怕是平日里太縱著你們了。”赫玉義正言辭。

        沈上時一言不發，小十六被赫玉捏得幾乎受不住。

        沈上時未瞧見，小寧和翠翠瞧見了，忙上前想要將十六雙手解放出來。

        婢子二人剛上前來，手還未觸碰到赫玉，赫玉就已直直倒在地上，沈上時慌忙上前來，將赫玉拉著查看。

        光是他那個動作，就能看出，他是如何關心赫玉。

        小寧和翠翠而已愣在原地，小十六手被放開，從手上傳來的疼痛蔓延開來，她說不上來話。

        “好大的膽子，敢對未來主母如此無禮，來人，將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婢子拖出去，各責二十。”沈上時話音剛落，已有童子上前來，拉了婢子兩個就走。

        未來主母？十六抬頭，狠狠瞧著沈上時，沈上時依舊那副冰冷的樣子，目光未落在她身上半分。

        她忽然像是魔怔一般，猛地沖上前來，手拽在沈上時胸前，似下一秒，就會將沈上時狠狠推倒。

        “為什么？”十六輕微搖著頭，為什么？

        之前那一切到底算什么？她在沈上時眼中到底算什么？昔日沈上時許下的那些到底算什么？

        “就因你曾說過，我不適合長安嗎？”小十六聲音沙啞，她想知道為什么，沈上時輕描淡寫將她推開。

        “玉兒才是我良配，蜜，你莫要再胡攪蠻纏。”沈上時如是說著，十六只覺一陣好笑。

        玉兒才是他良配？他說著話，居然也不覺著羞愧。

        “那我呢？那我呢上時，你不是說過回來就成親的嗎上時？你不是說過的嗎？”即便她能將沈上時狠狠推開，可她終究舍不得傷沈上時。

        她聲聲泣血，她曾想著，等上時回來，她便與上時完婚，再一同回到順安，了此余生。

        她明明打算好的，上時也是同意的不是嗎？上時不也說過的嗎？

        她站在沈上時面前，依舊不到沈上時胸口，沈上時居高臨下，只說了一句話。

        “我是說過成親，可未曾說過與你成親。”沈上時聲音決絕，小十六猛地退后很多步。

        她似不認識眼前人，眼中帶著陌生瞧著沈上時，這是她相處這么久的上時嗎？

        “我在順安府等了你三年。”

        “我從未讓你等。”

        “我千里跋涉來找你的。”

        “那是你自愿。”

        是啊，如今細細想來，一切都是她自愿，可那每日與她那般溫存的人到底是誰？

        為何現在變得面目全非，他不是上時，一定不是，只是恰巧與上時長得像而已。

        這時，許久不說話的赫玉湊上前來。

        “蜜，上時只是想盡哥哥的本分照顧好你而已，他隨收留你于你有恩，但順安府那三年，你就未曾有過心儀之人嗎？”赫玉說到，十六錯愕的看著沈上時。

        “你連這些，都告訴她了？”一個外人，十六不甘不信。

        “我想知道的，上時都會告訴的，對吧上時。”赫玉如此說著，看著沈上時，沈上時微微點頭，不再說一句話。

        十六瞧著自己的雙手，她的手有些紅腫，又瞧著站在面前的漂亮妹崽赫玉。

        那一切真的不作數？上時去云州之前與她的那些種種，也只是盡本分？

        “沈將軍，沈上時，我只問你一句，你可有半點對我動心？”十六倔強抬起頭，沈上時就在咫尺，她卻仿佛從來不認識這個人，

        “不曾，半點都不曾。”沈上時轉身，背影決絕。

        十六捂著自己的心口，她在心中問著自己：十六啊，這便是你傾盡心力所愛著的男人喲，值得嗎？

        十六忽然笑起來，起初只是微微笑著，再后來是大笑，那笑意中隱約帶著些許蒼涼。

        竹院周圍回蕩著她的笑聲，笑得婢子童子們莫名其妙，笑得赫玉眼泛兇光，笑得沈上時身體僵硬……

        “原來，不值的終究是不值！”十六抱著自己雙臂，此刻她只覺著，比當初寒冬之時還要冷，冷到徹骨，風吹來，她幾乎應聲而倒。

        十六啊，你可知，這便是你愛著的男人。

        她依稀又記著，那年的桂花糖藕，沈上時對小小的她許過的諾言，那年的雕花木簪，滑了沈上時如玉指尖好些口子，記著長壽湯餅，上時還打趣若她餓死，以后誰來做這些給他吃……

        原來，糖藕木簪是隨意的，就連長壽湯餅，也是別個能做的。

        十六猛地抬起手捂住自己薄唇，慌忙轉身，朝著外頭走去，壓制不住喉頭腥甜，小十六猛地咳出一口鮮血……她慌忙用繡帕將血絲擦干凈，不想沈上時或者赫玉瞧見她此時這般落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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