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鳳舊事
李寧攸回到公主府,昭元公主正等著他吃晚飯。
吃完晚飯,李寧攸二人回房,你一言我一語說著夫妻間的情話。
李寧攸想著,既然和蘇羽瀾約好了,過兩天總要帶昭元去見她。
總要先給昭元透點口風,免得活著的蘇羽瀾把昭元嚇著了。
很明顯,李寧攸完全忘記了,昭元根本就沒見過蘇羽瀾卸下易容后的臉。
現在,就算讓昭元公主和蘇羽瀾對面走過,恐怕昭元公主也只會覺得對面那人有些眼熟,而不是把她和天鳳后聯系到一起。
“媳婦兒,”李寧攸握著昭元的手,試探道,“你覺得,天鳳后是個什么樣的人啊?”
“皇嫂嗎?”昭元公主放下手里的繡樣,仔細回想。
顯敬二十三年年末,父皇駕崩,二皇兄綦軻繼位。
年后,二皇兄改年號隆初,冊立皇嫂天鳳為皇后。
世人都稱皇嫂為天鳳后,實際,天鳳并非皇嫂封號,而是她的名字。
“在皇嫂被冊立為皇后之前,我都不知道她,大家都覺得皇嫂很神秘。”
昭元甜甜一笑,“我也這樣覺得。”
天鳳后身世成謎,有人說是貴族后代,有人說來自隱世之家,也有人猜測天鳳后不過一介平民。
身世相關的傳言真真假假,真相反而被更好地遮掩。
但無論真相如何,在強勢的先皇遺旨下,無人敢質疑她。
她注定是嵐國的皇后,注定母儀天下。
當時,多少人氣紅了眼,氣炸了肺,平白讓國都的醫館一時間賺了個盆滿缽滿。
醫館都恨不得,把那不知從哪兒來的天鳳后當財神爺供起來。
李寧攸撫額,原來連昭元這個公主都不知道阿蘇的身世,但,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啊。
“哦,皇嫂還很厲害,她敢和宗正大人辯白,敢和御史大人舌戰,還幫定王六哥狠狠罵了一頓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給邊軍送去了糧草,還有……”
“停停停,媳婦兒,她在你眼里沒什么不好嗎?”
昭元搖搖腦袋,可可愛愛,“沒有啊。”
“駙馬,你是想皇嫂了嗎?”
李寧攸看著自家媳婦關心的眼神,無奈認下對蘇羽瀾的思念。
“其實,我也挺想皇嫂的,她對我可好了。”
昭元抹了抹眼睛。
李寧攸拳頭硬了,看看,看看,這姓蘇的造的孽!
“在天下人的眼中,皇嫂可是唯一能與酈國皇后早年風頭相當之人。酈國皇后,可是個神仙人物。”
酈國皇后謝容華確實是個實打實的神仙人物。
可你皇嫂恐怕就只有風頭和人家相當了,這風頭還都是自我包裝出來的。
李寧攸這么想著,卻不敢實話實說。
既是怕打擊到自己媳婦,又是怕自己媳婦覺得他詆毀她厲害的皇嫂。
世人傳聞中,嵐國天鳳后姿容華貴,高貴慈和,恰如九天之鳳。
那些曾遠遠望見過天鳳后的人,諸如慶王妃等,則說天鳳后容顏精美,氣質出眾,有母儀天下之風。
宮中侍人的說法則是,天鳳后總是梳著精致的發髻,畫著精致的妝容,有著最端莊的姿態,恰恰一朵王庭絕世牡丹。
對這些傳聞,與天鳳后“至親至疏”的嵐皇綦軻,曾在酒醉時,于眾人面前,嗤之以鼻。
若讓李寧攸來說,他不僅會嗤之以鼻,或許還會把他所知道的所有惡劣詞匯都堆到天鳳后身上。
在這一點上,李寧攸和皇帝綦軻達成了神交。
試探得出的結果并不理想,李寧攸嘆了口氣,決定換個法子。
“媳婦兒,你還不知道我和天鳳后怎么認識的吧?”
昭元公主果然搖頭。
“那今天,我給你講講。”
那是天鳳進宮剛三個月的時候。
三個月里,天鳳時時刻刻端著架子,心中早已不耐煩了,正想找點樂子。
那時,李寧攸也還沒接管家中生意,是個自由自在的浪蕩紈绔,膽子比天大。
聽說皇宮里珍稀花卉多如牛毛,瞅準了當夜進宮采花的李寧攸,恰恰邁進了天鳳的鳳殿。
夜風呼呼地吹著,殿旁的古樹枝葉相擦,參差之間簌簌作響。
和著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喵嗚”聲,華麗的宮殿平添了幾分恐怖陰森。
他的輕功不錯,鼻子也不是擺設,嗅著花香,來到一間門戶大開、窗被吹得呼啦、呼啦作響的寢殿。
他朝思夜想的東西就那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放在他的眼前,在那窄窄窗沿上,搖搖欲墜。
李寧攸只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那稀世的墨色蘭花搖搖擺擺,一不小心就會墜了地。
小心翼翼地,連呼吸都屏住了,還差一寸便能碰到花葉了,李寧攸眼里閃過一道壓抑的喜悅。
忽地,雷聲作響,一只素白如鬼爪的手抓住了他的呼吸,那株稀世墨蘭緩緩從他眼前移走。
李寧攸艱難地移開落在墨蘭上的目光,緩緩抬頭,愣住,半晌:“鬼啊!”
尖叫破空,全宮震動。
那女鬼淡定地挑了挑眉,手指在臉上拉了拉,扯下半張皮來。
李寧攸張大了眼,破壞了他長久以來奮力塑造的風流倜儻、花見花開。
“你、你這鬼長得還不錯。”
天鳳聞言,上下認真看了他一圈,得出結論:此人腦回路異于常人,具有研究價值。
于是天鳳扯起紅口白牙那么一笑,成功讓李寧攸抖了又抖。
“那啥,冤有頭債有主,你都往、往生了,這花又不值錢,你把它給我,我,我保證,回頭給你燒紙錢,不,燒金元寶。”
李寧攸說著就伸出手,手還沒碰到花,就先被狠狠一拍。
咦,有溫度?
只見那女鬼抱著花,眼珠一轉,嘴角一咧,沖他笑。
“我叫阿蘇,孤魂野鬼一只,初次見面,請多指教。若蒙不棄,這月黑風高,正是嚇人夜,兄臺可有興趣?”
李寧攸出自商賈之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面皮練得比那城墻還厚,等回過神,馬上一副精明樣子。
“原來是同道中人,既然兄弟、呃、姐妹看得起小爺我,絕無二話,只是這……”
天鳳一手輕巧地掂了掂玉盆里的墨蘭,一手抱著不知從哪里鉆出的大橘貓,調笑道:“若今夜玩得盡興,這花便是你的了。”
當夜,在兩人聯手興風作浪,裝神弄鬼之下,整個皇宮伴著雷聲哭爹喊娘,各處燭火配著閃電照亮了天。
那一夜,宮中侍衛跑斷了腿,各殿妃嬪嚇破了膽。
第二日,御醫所各位御醫腳不著地兒地去問候各宮主子了。
后來,這宮內有冤死嬪妃化身為鬼的說法廣為人知……
引發混亂的兩人,優哉游哉地坐在暗處房頂上,翹著腿的那人說“好玩”,支著頭的那人說“有意思”。
有著同樣不羈趣味的兩人,默契地相約下一次行動,為波瀾不興的皇宮注入一股又一股活水。
李寧攸作別與他一同胡鬧的女子,錯過了天光大盛后,女子白衣衣袖上不容錯認的銀色鳳紋。
然則,無論如何,天鳳皇后與李寧攸這場宿命般的相遇,注定了嵐國皇宮宿命般不可逃離的悲劇。
自此,直至天鳳后逝世前夕,嵐國宮內時聞鬼哭狼嚎之聲。
兩人由此結下深厚情誼,在共同的愛好下發展成為知己。
等到天鳳后以真實身份和李寧攸相處,并時不時找李寧攸接濟時,兩人已經成了插科打諢的損友。
李寧攸是商賈之子,雖為皇商,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士農工商的最末。
當時,李寧攸因愛花之癖鬧出很多笑話,梁京很多權貴都看不起他,每多刁難嘲笑。
是天鳳后,明詔李寧攸進宮,給足了李寧攸面子。
后來,更有天鳳后評語傳出:吾友寧攸,雖生于商賈,卻好俠義,為人不羈,每遇事,得其仗義疏財。
世人聞此語,再見李寧攸放蕩行徑,也只能說句李家的寧攸公子為人不羈,再不敢說傷風敗俗之類了。
卻不知天鳳皇后說這話時,手頭正緊。
拉著翻墻進來的李家寧攸公子,直贊他風姿翩然。
杏眼巴巴瞅著他腰間那閃亮閃亮的荷包,恨不得一爪扯了來。
如此情況下,天鳳后說出上面的話,也就不足為奇了。
至于天鳳后彼時最真實的想法,則是:李寧攸是吾友——吾之損友也。
所謂患難見真情,有事沒事插兩刀,有錢沒錢借兩個錢的損友也。
再后來,李寧攸能夠娶到嵐國最受寵的昭元公主,一躍成為皇親,藐視眾階層,也還多虧了天鳳后對他的看重。
雖然也有些老臣私底下說,皇帝是因為對公主有所虧欠,才同意了這門婚事。
“你聽聽,還覺得你皇嫂端莊賢淑,有皇后之風嗎?”
昭元搖頭又點頭,“原來,皇嫂不僅端莊賢淑,還率真仗義。”
“不是,媳婦兒,你聽的和我說的,是不是有哪個出了差錯?”
“禍害遺千年,你不覺得,她實際上,性格任性又惡劣,簡直是個禍害嗎?”
李寧攸努力暗示。
“我知道你難過,可,皇嫂真的死了。”
昭元看到他眼角有淚,掏出手絹為他擦了擦,努力安慰著。
“不是,媳婦兒,那是汗。”
李寧攸終于發現,他媳婦兒對姓蘇的有濾鏡,暗示是行不通了。
他狂躁地撓撓頭:“啊,媳婦兒,我是想跟你說,她還活著!”
“啊?”
駙馬這是傷心過度,開始臆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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