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造個新馬甲
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有段詭異的平靜。
最近,盤完賬的李寧攸閑得長草。
他渾身閃耀著八卦之魂,拉著恢復元氣的昭元,來聽蘇羽瀾往日“豐功偉績”。
他希望能打破一些媳婦兒對蘇羽瀾的不實“濾鏡”。
可他來得不巧。
蘇羽瀾剛收到小一送來的暗報,正忙著打入敵人內部,混進酈國使團。
“你、你在干嘛!”
李寧攸一進門,還沒完全看清房內情況,就又驚又急地叫起來。
他自己急速轉身的功夫,還不忘把昭元轉了半個身子。
蘇羽瀾瞅著那對夫妻,郁悶地扯了扯手腕上綁著的彩色鳥羽,沒好氣道。
“見鬼啦,沒見過人穿舞衣?”
李寧攸艱難地固定住昭元向后探看的腦袋,這才得了空道。
“你穿著這種衣服,又要做甚缺德事去?我媳婦兒還在這兒呢,有傷風化!”
“哼,昭元妹子是個真真的好女子。不像某人,行事猥瑣,不似好人,倒似小人!
蘇羽瀾冷哼著,拿起梨花木架上一件長衫裹上。
“好啦。”
蘇羽瀾拉著昭元在美人榻上坐下,又噎了李寧攸一句。
“昭元妹子都比你大方!
“阿蘇姐!
一看到昭元晶亮的眼,蘇羽瀾心里的火氣、郁氣一下子消了不少,連口氣都溫柔了許多。
“這天越發(fā)冷了,昭元今日怎的過來了?”
昭元接過蘇羽瀾遞來的芙蓉酥笑了笑,看了眼李寧攸,說道:“駙馬說帶我來聽說書!
“說書?那不該去你們茶樓……”
蘇羽瀾頓了頓,瞄到往墻角縮了縮的李寧攸,霎時明白了。
“呃,是你之前說要自述天鳳后生平的,我只是怕你一個人自言自語,把定王殿下嚇跑了。”
被蘇羽瀾的目光掃射得體無完膚,李寧攸只得強裝無事地從墻角走出來,堅強地承受著他媳婦給他帶來的考驗。
唉,這年頭,連墻角都不安全了。
蘇羽瀾意義不明地“呵”了一聲。
“本姑娘今日心情不佳,要聽說書改日再來。不過,昭元妹子無事的話,不如留下來,晚上與我抵足而談?”
昭元看了看駙馬青黑的面皮,忍了又忍的笑意,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呵呵呵……”
“媳婦兒……”
笑笑鬧鬧好一陣,蘇羽瀾看了看日影,果斷逐客。
“我要出去了,小攸帶公主回去。這幾日,若無必要就不要時時出府了!
“怎么,又出什么事了嗎?”
“不是。”
蘇羽瀾摸了摸昭元的頭,嗯,頭發(fā)又順又滑,和她哥哥的一樣,真好摸。
“你不是想聽說書嗎?你想,我口中所說,日后指不定就會變成個《天鳳傳》啥的。那我不得嚴肅認真地好好想想嗎?不過,我要是聽說你們都在外面玩,我可就靜不下心去想了!
昭元乖順地點點頭,對這蹩腳的理由全然相信。
“好,這幾日我一定鎖上公主府的門,不讓駙馬溜出去的!
李寧攸就沒那么好忽悠了。
“媳婦,你先上馬車等我,我和阿蘇商討下《天鳳傳》不該有的內容就來。”
昭元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花木掩映中。
李寧攸這才開口:“阿蘇,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放心啦,不過是去跳跳舞,打探打探敵情,干些不見血的事兒,你就別操心了!
蘇羽瀾拍拍李寧攸的肩,話頭一轉。
“不過,你要是愿意貼補些銀兩,我還是很高興的!
李寧攸看著蘇羽瀾端著張美人臉,毫無包袱地露出對銀子的垂涎之色,心頭生生憋了口氣,罵了句“沒臉沒皮”,轉身就走。
蘇羽瀾由著他罵,笑意盈盈地撿起李寧攸拂袖時落下的荷包,兩眼發(fā)光地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對了,我和綦墨的事,別忘了和昭元再好好說說。不然,我怕她心里有結。”
當年安雪陽的事就夠昭元難過了,至今昭元還覺得愧對安雪陽,愧對皇帝。
雖說,她和綦墨的事,昭元接受良好,但這姑娘偶爾愛藏心思。
蘇羽瀾總有些擔心,昭元私下里會有所糾結。
蘇羽瀾也怕,昭元因為要瞞著皇帝她還活著的事,會自責,對皇帝的愧疚會加深。
“知道了,那可是我媳婦!”
李寧攸擺擺手,追媳婦兒去了。
呵呵,若不是先皇,她還早就是綦墨的媳婦兒了呢,那嘚瑟樣!
蘇羽瀾其實有些羨慕李寧攸秀恩愛,但她,絕不承認!
她并不是沒有可秀的,好吧。
她和綦墨,那可是從小就有的姻緣。
蘇羽瀾認識綦墨時,她才五歲。
當時,她跟著師父破衣爛衫、趾高氣揚地踢踏過寬闊宮道。
滿目的富麗堂皇在她眼中不過是刺眼無用之物,比不得白粥饅頭的實用。
是的,她和師父進宮時都還餓著肚子,恨不得前胸貼后背地走。
可師父說:“徒兒啊,皇家重面子,你得面上敬他們!
繼而又恐嚇她,“在這里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想保住小命,就不能塌了腰像蝦子似的駝著走!
彼時,蘇羽瀾尚尊師重道,對師父有著無比的信任。
餓慘了的她摸了摸自己細弱的脖子,努力伸直了腰。
后來,她想明白了,什么皇家面子,不過浮云。
那不過是老頭子那時還有些羞恥心、虛榮心罷了。
師父被當時的皇帝召了去,她有些無聊。
半個時辰后,她很無聊。
一個時辰后,她百無聊賴。
無聊透頂?shù)乃I了。
她納涼的樹上有個鳥窩。
她注意到宮里飛來飛去的鳥都長得很肥,她吞了吞口水。
蘇羽瀾藝不高卻膽大,仗著身量小,跟著飛鳥亂竄,一時不知竄到何處去了。
只見滿目的蕭條,和四處的紅瓦金磚難以協(xié)調,連院邊的榕樹也顯得病怏怏,無一點精氣。
那肥嘟嘟的鳥也不知飛到哪兒去了,抬頭望著的天也沒先前明亮一般,蘇羽瀾憋得一眼的淚,默默念著轉頭。
“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
蘇羽瀾想,她大約永遠不會忘記她轉頭那一瞬,世間暗淡,唯一人光華萬千。
蘇羽瀾顧不得身為女娃的矜持,乳燕還巢般撲向那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手中的饅頭。
蘇羽瀾三口兩口把一個大饅頭塞進嘴里。
這饅頭個頭不小,偏又冷硬非常,噎得蘇羽瀾使勁拍打著胸。
直到被人灌了兩口水,這才喘過了氣。
身為厚臉皮師父的真?zhèn)鞯茏,蘇羽瀾撲閃著眼睛,露出個可愛的笑容。
閃了對方的眼后,她又撲了上去,拉著少年的衣領蹭了又蹭,只把少年的臉弄得如火燒云般。
“吶,你長得真好看!我喜歡你,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
女孩大大的笑臉那么燦爛,蠱惑得心志尚不堅定的綦墨傻傻沉溺在她的笑容里,不可自拔地點了點頭。
于是,女孩笑得更加開心了。
“吶,你叫什么名字。堪,我叫蘇羽瀾,羽化的羽,天下安瀾的瀾!
女孩說完,著看那已顯出幾分俊朗的少年,臉微微紅著,卻大膽地伸出手拉著少年,緊緊不放。
“我叫,我叫綦墨!
少年動了動手指,有些局促地側過臉。
女孩眉眼俱笑,湊到少年臉前,“可是蘭亭古墨的墨?”
綦墨看著女孩稚氣的臉,怔怔點頭。
“梅市舊書,蘭亭古墨,依稀風韻生秋!
賣弄才學后,蘇羽瀾覺得自己征服了少年,笑得越發(fā)見牙不見眼。
“吶,阿墨,我?guī)闳ヒ娢規(guī)煾赴。我(guī)煾搁L得不怎么樣,人還是很好的。”
長得不怎么樣的師父連連打了三個噴嚏,忙捂著袖子繼續(xù)裝得仙風道骨。
“啊,等下,阿墨,你還有沒有饅頭啊?我?guī)煾敢策沒吃東西呢!”
綦墨愣了愣,嘴角勾起抹淡淡的笑。
“有,我去拿給你!
蘇羽瀾不知道,彼時被視為棄子的綦墨,生活有多艱難。
綦墨給她的四個饅頭,是他未來兩天的口糧。
當時,蘇羽瀾只覺,這少年傻傻老實得可愛。
而等她知道這四個饅頭于綦墨的意義時,她已被師父帶離了國都。
在之后的兩天里,她哭著鬧著要回去。
鬧得君如只能無奈地告訴她,“徒兒啊,你看,咱師徒倆這么窮,哪還有買饅頭的錢。咱先回家,找你外公拿點錢,再給那小子買幾袋饅頭,怎么樣?”
蘇羽瀾這才破涕為笑,催著師父快快回家。
此時,天真的蘇羽瀾還不知道后面她哭得那么慘。
她抱著給她饅頭的綦墨,高聲道:“阿墨,你真好。”
“咳咳,咳……”
一陣驚喘混著咳嗽聲傳來,綦墨迅速卻小心地推開蘇羽瀾,急急忙忙跑進旁邊一個屋子里。
“娘,喝點水吧。”
蘇羽瀾透過門縫,看到綦墨小心地扶起一個面有病態(tài)的女子。
“蘇羽瀾!”
蘇羽瀾推門的手一顫,不甘地望了望門里,終于在來人越發(fā)憤怒的聲音里奔了出去。
“師父!”
君如一手提起蘇羽瀾,罵道:“跑哪兒去了,走,跟我見皇帝去!”
“師父,饅頭,饅頭……”
蘇羽瀾凌空蹬著兩條小腿,艱難地從懷里取出四個饅頭。
回想到這兒,蘇羽瀾心情頗有些復雜。
旁人一見鐘情,定情之物少不得要給個金的銀的,甚至是玉的。
可她和綦墨的,竟是只饅頭。
還被她狼吞虎咽,一杯涼水沖下了肚。
想想,還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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