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巧語拐阿墨
冰涼的現實啪啪拍打著蘇羽瀾的臉。
她放棄回憶,面對她即將面臨一個殘酷事實:一會兒,她必須作為一名袒肩露腰、肢體纖柔、千嬌百媚的舞姬,混進酈國使團。
脫下外衫,蘇羽瀾不大情愿地坐在菱花鏡前,先敷上些易容的藥膏,這才眉筆輕描,絳點朱唇,又挑起細細的金粉在額間點上一朵芙蓉。
最后,她站起身轉了一圈,又仔細瞧了瞧用鳳仙花汁浸染鮮艷的指甲,終是差強人意。
走之前,蘇羽瀾去找綦墨,沒找到。
看來是被皇帝留下議事還沒回,蘇羽瀾只得嘆著氣提筆留信,告知綦墨她外出了。
套了件灰撲撲不打眼的外衫在最外面,她戴上帷帽去了驛站。
一切都很順利,蘇羽瀾沒花什么功夫,就成功換掉替身,潛入酈國使團。
這時候,人啊,就不得不發現有一位智慧的盟友,對自己是多么省力。
不過,蘇羽瀾決不會因此,就輕易原諒謝容華那個肚里黑的女人!
酈國使團除安貴妃安雪陽、正副二使及數百侍衛隨從外,還有十數名敬獻給綦軻的酈國舞女。
那些舞女,個個都身嬌體柔、媚眼如絲。
蘇羽瀾擦了擦大冬天冒出的汗,有些擔心,擔心綦墨發現她混跡在這里……
啊,不對,怕什么,只要不讓綦墨發現就好了嘛。
蘇羽瀾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剛陪公主媳婦喝了下午茶的李寧攸莫名打了個寒顫。
舞姬和雜役隨從通通被安排在驛站西邊的廂房里,安雪陽和正副二使則住在東院,中間隔了各種各樣的小院,又有重重侍衛把守。
蘇羽瀾想:以自己現在的樣子,明顯走不到東院就會被抓起來。
蘇羽瀾跟著旁邊的舞女下腰、躍起、揚起手腕。鳥羽翩飛間,蘇羽瀾一心兩用,決定晚上換身衣服,偷偷去東院逛逛。
“好,看得出窈娘是用了心的,回去好好歇著吧,過幾日可就看你了。”
蘇羽瀾柔柔地應了,眉目低順地讓人懷疑是不是被什么奇怪東西上了身。
但舞姬的教習明顯不覺得有什么不對,滿意地去訓那十來個被留下來加練的可憐姑娘。
是夜,一道黑影越過西邊的院頭,穿過南邊的蓮池,躍進了東邊墻頭。
哦,對了,這黑影用得正是自己師門的獨門輕功——流云步。
被世人尊為仙師的君如評價這輕功為,“白日飛仙,暗夜肖鬼”。
所以,可能、大概、或許,鬧鬼的傳聞要轉移陣地,火了驛站了。
一炷香后。
蘇羽瀾懷揣著從酈國副使處悄悄取來的信,回到西廂房。
這封信來自酈國皇后謝容華。
蘇羽瀾大概能猜到,她信上寫了些什么。
只是,等她拆開信,信中部分內容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料。
那位容華極盛的皇后娘娘,在信的最后順便而不隨意地問了句:“吾特備舞衣一套以供行事,不知順利否?”
呵呵,順利,可順利了。
謝容華皇后娘娘,可不要讓我去酈國逮著你,不然……哼。
蘇羽瀾想了想,換了廣袖織花絲衣,松松散散地挽兩縷額發至腦后盤髻。
髻上簪上一支花枝步搖,閑閑走動間,整個人都散發出花香,像一朵不小心長在了原野的牡丹,連花瓣都在風中環繞飛揚,構出綺麗的風光。
就是這幅模樣,李寧攸撞見后,犀利吐槽。
“旁人夸你如牡丹,你還真就喘上了。無人識時,還不就是株長在草地上的野草。”
不過蘇羽瀾大人有大量,當時沒搭理他,悠悠然跟在新晉定王爺身后偷溜出了宮。
此時,蘇野草姑娘也是自得地點點頭。
趁著晨露未晞,她扭身出了驛站,直奔定王府去。
“阿墨。”
“難為你還記得我今日休沐。”
“阿墨,你怎冤枉我,你的事樁樁件件我哪樣不記得,哪有什么難為?”
“那你怎不記得我讓你老實待在家中?”
“嘿嘿,阿墨。”
蘇羽瀾繞到綦墨身前,蹭了蹭。
她抬起一張娟麗神氣的臉,綦墨仿佛看到了數不盡的牡丹花瓣在風中舞得旖旎。他冷峻的臉上爬上些薄紅,他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退。
蘇羽瀾不察,繼續向前貼。
綦墨又退,蘇羽瀾繼續向前。
反復三次,蘇羽瀾哪還能發現不了,面上露出幾許調笑,嬌聲緩緩。
“吶,阿墨,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特、別、好、看?”
“咳咳……咳,水,咳……”
綦墨本只是假咳,誰料這會兒真咳了起來。
“阿墨,你是不是受了涼啊,我讓人去請醫官。”
“不用了,不嚴重。”
“那我去給你煮些姜湯。”
綦墨攔住說風就是雨的女子,無奈道:“穿成這樣煮姜湯?”
“……那我讓福嬸去煮,”蘇羽瀾想想,也覺得不方便,“我陪你休息。”
說著不顧綦墨的反對扒了他的外衣,把他塞到床上,蓋上被子。
蘇羽瀾出去吩咐福嬸煮了碗姜湯,又讓午膳備些清淡新鮮的菜色。
她回來窩進一只名叫綦墨的煮熟蝦子懷里,摸了摸綦墨的額,把綦墨的發打散放下來。
“乖,喝了姜湯還要好好休息,病才好得快,我陪你睡會。”
“吶,阿墨,你說……”
“你不是說陪我睡覺嗎?”綦墨打斷她。
“呃,要不我說完你再睡?”
綦墨幽幽看著她,也不說話。
“好吧,你睡醒了我再說,我保證不亂跑。”
“阿墨、阿墨,你醒了嗎?”
綦墨暈沉沉地半睜開眼,只見一朵牡丹花在眼前晃啊晃,一把拉了下來。
“啊!”
疼呼聲一下子驚醒了綦墨。
只見蘇羽瀾被他牢牢抓在懷里,她的幾根頭發絲兒纏到床柱上,兩相一扯,疼得她眼圈都紅了。
綦墨立馬翻身起來,修長指尖靈活地解開那幾根發絲,揉了揉蘇羽瀾被扯痛的頭皮。
“唉,”綦墨無奈地嘆口氣,“想跑了?”
“嗯,過一會兒就太晚了,我還要去驛站呢。”
蘇羽瀾眨眨泛紅的眼睛,顯得很是委屈。
“驛站?那你走吧。”
說著,綦墨拉過被子,一躺,一蓋。
“哎,”蘇羽瀾一看他這模樣,急了,忙扯著他的被子,“再和我說說話唄,說了我再走。”
綦墨沒理,蘇羽瀾再接再厲,翻身到床內側,捏住綦墨的鼻子。
“你不想知道,我離開酈國,又去哪兒了?”
“吶,綦墨,你起來!”
蘇羽瀾搖搖綦墨,又去撓他胳肢窩。
“噗!”
綦墨被氣笑了,握住她的手。
“先把手放開,你也起來,別壓在我身上。你要說什么,我聽著。”
“我、我被你氣得不記得了!”
“那我問,你說,羽瀾。”
“我……哼,好吧。”
你明知道你一這樣叫我,我就沒轍,蘇羽瀾默默哼了一聲。
“嗯,那就從我們分開時說起。我記得,那時你身上已經沒有了盤纏,你怎么去酈國的?”
“呵呵。”蘇羽瀾得意地笑。
“我出宮前從李寧攸那拿了幾片金葉子藏在身上,又怎會沒有盤纏?”
“……那你支我去籌錢是故意丟下我?”
蘇羽瀾額頭開始冒汗,這是要算總賬了嗎?
因早已料到她是故意,綦墨倒也沒多說,“李寧攸發現你是天鳳后,真是因為你向他借錢?”
說到這個,蘇羽瀾明顯放松了許多。
“不是啦。有一次后宮祭天辟邪,我回去后懶得換衣服,結果就被他看到我穿著皇后正服嗑瓜子兒。他不是傻子,自然就知道了。”
“嗯,那你離開酈國后,去了哪兒?”
“伏夷十三州……”
蘇羽瀾驚恐捂嘴,怎么就這么輕松禿嚕出來了。
“那你去伏夷十三州干什么?”
蘇羽瀾看看綦墨,泄氣。
伏夷十三州都說了,其他的也沒啥了。
“我外祖和爹娘都葬在那兒,我去看他們,也看看還活著的族人。”
“你不愿意帶我去見他們?”
綦墨頓了頓,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問。
“不是,”蘇羽瀾連忙搖頭,“我只是還沒準備好。”
蘇羽瀾反手握住綦墨拉著她的那只手,身體輕輕靠在綦墨的肩上。
“我本就打算和你說,我希望你能去伏夷十三州。”
她看了看綦墨,他的眼神干凈又專注。
“自從定疆王……”蘇羽瀾停頓了一下,靠得綦墨更緊,“仙逝后,伏夷十三州各自為政,朝廷派去的人沒一個能拿下的。我外祖與那邊掌權的多位州牧都有交情,我就向他們舉薦了你。”
“他們也知道,再這樣和朝廷僵持下去,以后不僅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和后援,一旦與郗國開戰,伏夷十三州還極可能腹背受敵。”
蘇羽瀾抬手,撫摸著綦墨的側臉,“但二者之間一旦有了你斡旋,伏夷十三州會輕松很多,所以他們愿意見見你。”
“阿墨,這不只是為了伏夷十三州,也是為了嵐國,伏夷十三州若是丟了,嵐國的處境將會十分兇險。”
綦墨握住蘇羽瀾的手,安撫有些急切的蘇羽瀾,“伏夷十三州曾是定疆王的領地,定疆王府滅門后,伏夷十三州變得太過特殊。郗國近年來蠢蠢欲動,我也放心不下。”
“不過,若是我主動請旨去伏夷十三州,陛下恐怕不會同意。”
蘇羽瀾聞言,狡黠一笑。
“你放心,最多不過三個月,皇帝定會請你去伏夷十三州。”
“羽瀾,你……”
“不過是和伏夷一起做一場戲,你放心。”
“阿墨,你先回答我,你愿意為了我、為了伏夷十三州的百姓拋棄京城繁華,終生駐守伏夷十三州嗎?”
蘇羽瀾抬頭看著他,眼里情緒復雜。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進蘇羽瀾心里,“從我上回跟你離京,便沒有什么是我不能為你做的。”
“何況,這件事關系到嵐國國祚,我又豈能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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