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暗流
整潔有序、條理分明的辦公室中,坐在椅子上的宋淇澤,身體斜靠在椅背,長腿交叉翹著二郎腿,修長的雙手重迭覆在翹腿的膝蓋上,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隨意敲打著。明明是慵懶的坐姿,卻因為撐直的背脊、挺立的雙肩,以及專注的眼神,盯著自己黑亮的皮鞋,反倒顯得是正襟危坐。
辦公桌對面的黃昇,香港廉政公署調(diào)查三科的科長,宋淇澤的直屬上司。黃昇現(xiàn)在正翻閱著宋淇澤剛送上來,有關(guān)陳璞案子偵訊的書面記錄。越往下看,臉色越來越差!概!」的一聲,黃昇闔上了手上的活頁夾,同一時間,宋淇澤的視線由自己的皮鞋上,瞬間移到黃昇手上的數(shù)據(jù)夾。
“有辦法查到陳璞的罪證對他定罪嗎?”將視線由文件中抬起頭來,黃昇開口詢問著宋淇澤。
宋淇澤看向自己如今的頂頭上司,說道:“只要證據(jù)夠,自然是有辦法。”
“足夠的證據(jù)啊……”,彷佛在自言自語的黃昇,突然瞇起眼睛,盯著眼前這個從臺州總部空降過來的下屬,說道:“或許……我不應(yīng)該讓你負責這個案子……”接著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說道:“畢竟,我聽說你和刑偵科那邊陳璞的一個組員是舊識!
“呵……”宋淇澤輕笑了一聲,淡然地說道:“黃Sir不相信我?如果黃Sir對我有所疑慮,所謂疑人不用,我可以不管這個案子!
黃昇連忙搖搖手,說道:“不不不,我怎么會不相信我手下最優(yōu)秀的一位調(diào)查員呢?我若是對你有所疑慮,就不會在一開始時就把這案子交給你偵辦了!狈畔率謥恚S昇看著宋淇澤繼而說道:“我只是怕你不好做人……畢竟,你現(xiàn)今剛剛調(diào)任到咱們廉政處,就這樣強勢的查辦刑偵科的人!
“來廉政處我就是來辦事的,不是來做人的。該抓的人,我就抓,一切依法行事!彼武繚呻p手十指交叉,手肘立在前方的辦公桌上說道。雖然面對的是自己的上司,但是宋淇澤散發(fā)出來的氣勢,絲毫沒少一分。隨及話鋒一轉(zhuǎn),宋淇澤冷陌地說道:“我和那個刑偵科的實習警員不過是同一個學校的校友,我大她幾期,談關(guān)系算得上她的師兄吧,但我跟她私底下并沒有多大的交情!
黃昇凌厲的眼神一閃而沒,這個新過來的手下,倒是一個讓人摸不透脾氣的人。隨機黃昇淡淡地笑著,聽不出情緒起伏的平靜語氣說道:“好說你們也算是校友了,作為師兄可不要因為職位歷練比她高欺負人家啊。”
宋淇澤笑了笑,身體斜靠回椅背上,輕松自在地開口,卻又意味深長的說道:“黃Sir不用擔心我,我向來很清楚做事有分寸的。”
“那就好!秉S昇將手上的活頁夾遞給宋淇澤,說道:“你剛來,就讓你忙這么些天,這一陣子你也辛苦了,明天好好休息下吧!”
宋淇澤順手接過黃昇手上的活頁夾,一邊說道:“這是我份內(nèi)該做的。多謝黃Sir的關(guān)心,我會好好休息的。”
就在黃昇遞過去活頁夾,準備收手的那一瞬間,宋淇澤的聲音驀然響起:“說起來這個,黃sir,有一類人,旗鼓相當?shù)娜讼嘧R十年,兩個人會成為生死相交、默契十足的知己。也有一類人,認識再久、經(jīng)歷再多事,都抹滅不了他們彼此競爭、相互爭鋒的對立,反而成了一輩子的敵手。”宋淇澤身體微傾向前,他微瞇著眼問黃昇說道:“黃Sir,你說,你會是哪一類呢?”
黃昇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盯著眼前的宋淇澤,一點一點地審視著他臉上的每一寸的神情,想從中看出宋淇澤所說的話里,看透宋淇澤的用意。只是,宋淇澤的臉上只讀得出一片傲然和淡漠。
看不出宋淇澤到底在想什么,黃昇也只有保持自己臉上的笑容,不是很好看的笑容。
宋淇澤整理了一下袖口起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轉(zhuǎn)身飽含深意對黃昇說道:“黃sir,你是個很聰明的人、也是個很優(yōu)秀的人才。作為同事,我也希望你不要選錯了方向、走岔了路,毀了自己的前途!,最后「毀了自己的前途」幾個字,宋淇澤刻意地加重了語氣。
面對宋淇澤突來的這一句話,讓黃昇坐回座位的動作為之一僵,他不再開口靜默中,只聽到關(guān)門的一聲「喀」,宋淇澤已經(jīng)離開了黃昇的辦公室。
辦好了保釋的手續(xù),施梓禾先一步出了廉政處,幫陳璞打了一輛車,然后等陳璞與他的律師郝晉童一道步出廉政公署時,外面也正好是夕陽西下了。
“我送你們回去吧!
郝晉童開口對施梓禾和陳璞說道,一想到自己的車還丟在刑偵科那邊,陳璞就拉上了施梓禾毫不客氣地坐上郝晉童的銀色法拉利車內(nèi)。
“今天麻煩阿禾啦,還陪著我跑廉政處一趟!
本來施梓禾還想謝絕,說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然后陳璞就熱情的這樣對施梓禾說道,讓施梓禾不好意思再繼續(xù)推辭。
好車的性能就是不一樣,即便它深夜在康州市的馬路上疾駛,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外面風聲呼呼、引擎聲轟轟,車子里面卻是十分安靜,安靜無聲。陳璞坐上車之后直接閉緊眼睛,靠臥在副駕駛座上,一句話都不說。施梓禾也是安靜的坐在后面,給郝晉童報了了自己的住址之后,施梓禾就開始回想今天一天的事情。
從宋淇澤帶著廉政處的人去刑偵科,然后到自己隨著陳璞一道被帶到廉政處,雖然審訊的全程自己并沒有經(jīng)歷,只是在外面等候,但是施梓禾心里的疑問卻越來越多,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找宋淇澤好好聊一聊了。
默默開著車的郝晉童面對車里低沉的氣氛,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是郁悶。本來正準備去吃午餐時,十萬火急地被老朋友陳璞召喚到廉政處,錯過了自己應(yīng)該可以完美的吃頓好的午餐,以及家里親愛老婆親手做的溫馨晚餐,就是為了旁邊正呼呼大睡的家伙。
自己還來不及完全的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得挽起袖子,跟那些廉政處的調(diào)查人員周旋一番。好不容易把陳璞這家伙領(lǐng)出了廉政處,這家伙就跟只壞掉的蚌殼一樣,連句道謝的客套話都沒有,F(xiàn)在,他自己在一旁睡得倒安穩(wěn),可憐自己還要充當司機送他回家!
郝晉童一口氣堵在胸口,孰可忍孰不可忍,車子隨意往路邊一停,揪起旁邊正閉著眼睡覺的陳璞,惡狠狠地搖晃說道:“陳璞,你現(xiàn)在是把我這堂堂的郝大律師當司機是嗎?不準睡!給我起來說清楚,你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
睜開雙眼的陳璞,大眼中滲著縷縷血絲,口氣極度不爽說道:“我也想知道!莫名其妙地被栽了個這樣的罪名,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郝晉童嘆了口氣,放開了陳璞,放下保險桿、打檔、轉(zhuǎn)動方向盤,車子又重新上路。用眼角余光偷看了旁邊副駕駛座上的人一眼,郝晉童知道現(xiàn)在的陳璞大概也是一肚子的氣了,少惹為妙。
而后座的施梓禾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作祟,她試探性、小心翼翼地問道:“陳sir,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廉政處,怎么搞這么大的陣仗整治你!
陳璞還沒開口,前面的郝晉童就突然一聲怪叫驚呼:“該不會是你又截了你那個老朋友黃昇的案子,氣得他這一次下這么大成本報復你!”
聽到郝晉童的胡言亂語,陳璞想也不想,一巴掌就往郝晉童腦袋上招呼過去說道:“你這小妖,嘴巴放干凈點!”
郝晉童的頭被陳璞拍這一下,手上的方向盤沒抓穩(wěn),整輛車差點打滑出去,還好現(xiàn)在天色已晚的,后面沒有車追撞,算是有驚無險地在路上打滑了一下。重新穩(wěn)住車子方向的郝晉童,喘著大氣說道:“你嫌命太長,也別拖著我一起死!我家里可是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嬌妻等我回家!”
剛剛那一下的驚嚇,讓車里的三個人都精神了不少,郝晉童依然是打死不退、繼續(xù)努力地追問,“說吧……你到底惹到什么事了?廉政處都來找上你,玩到那么大!
陳璞斜眼看著正開著車的郝晉童,心里盤算著,若不是那小妖手上掌握著方向盤,他一定先動手揍他一頓!一張嘴,沒一句中聽的話。陳璞長嘆一口氣說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從車子后照鏡中看到陳璞一臉無力的表情,施梓禾不禁在心里為自己這個上司默哀三秒鐘,被宋淇澤盯上注定不會輕松了。
陳璞又是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氣,看著郝晉童不禁好奇地問道:“你怎么不問問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收賄,就這么相信我,一點都不懷疑我?”
“煞筆!”郝晉童啐了一口,說道:“跟你當兄弟幾年了,你有多少心思,我還不清楚嗎?你如果懂得收賄,你這會就不是還待在那分區(qū)警局中,當一個組的組長而已!
聽到郝晉童這句話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陳璞看著郝晉童,嗯,第一次覺得這小妖也是一派英雄氣概,不自主地伸出手來,拍拍郝晉童的肩膀頓時感動的說道:“好兄弟!”
「吱!」的一聲,陳璞拍向郝晉童肩膀的同時,正好郝晉童也停下車來,才沒又發(fā)生剛剛驚險的畫面。停好車,郝連春水轉(zhuǎn)過身來揪住陳璞吼道:“你這煞筆,跟你說過幾次了,坐車老實點我不想陪你一起死!”
陳璞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手擒著郝晉童的雙手,然后示意施梓禾到地方了,奉送個有酒窩的燦爛笑容給郝晉童:“港海路三十二號,謝謝啦!”
施梓禾下車,看到郝晉童正不停的哀嚎著被陳璞挾持著,偷偷的笑了笑,給陳璞和郝晉童打了聲招呼,然后關(guān)上車門,準備進入大樓。
“喂阿禾!”陳璞搖下車窗探過郝晉童的身子,對著施梓禾喊道:“今天麻煩你啦,耽誤你陪我去廉政處呆一下午,下次請你喝酒啊!”
施梓禾對陳璞揮揮手,代表她聽到了,看到施梓禾的揮手后,郝晉童便發(fā)動車離開了。
抬頭看著那陌生的樓層,有著微弱昏黃的燈光,施梓禾又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跟管理員打了聲招呼,進入電梯,按下了樓層,十一樓。電梯緩緩地上升,施梓禾揉了揉自己的眉間,自從來到了康州,不是日復一日的坐辦公室跟前輩們喝茶聊天,然后就是今天這樣的做背景板跑來跑去。這一天天都什么事啊,還真是折騰人。
出了電梯施梓禾開門進了屋,換下了鞋后直接毫不猶豫的撲向了沙發(fā)。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十一樓,宋淇澤步出電梯,身體左轉(zhuǎn),走了七、八步,速度越來越慢、步子的幅度越來越小,眉頭一皺向后轉(zhuǎn)身,毫不遲疑走向電梯左邊的大門。
宋淇澤開門有了進去,只見那人偏纖細的身子舒展在沙發(fā)上,原本在手上的包,滑落在地毯上,人已然入睡的樣子。
輕輕地靠近,放松的臉部肌肉,軟化了原本有菱有角、高傲狂肆的鋒芒畢露,流露出平日絕對在那人臉上看不到的孩子氣。一旁小幾上光線柔和的臺燈,映照在施梓禾白晰、精致的五官上,彷佛在那肌膚上灑下月光的碎片,自然散發(fā)出自己的光芒,迷惑了宋淇澤的眼。燈光,延伸到白色棉質(zhì)的V字領(lǐng)邊,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勾勒出一個絕對誘惑的線條。
宋淇澤彎腰幫施梓禾收拾好她的包,還有茶幾上散落的東西,然后坐在一旁,他的身影遮掩了原本的燈光,然后突來的黑影,讓在沙發(fā)上淺睡的施梓禾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微皺起眉頭,驀然,睜開了眼。原本帶著警戒的眼神,看到面前的人是宋淇澤之后,眼神中的凌厲便褪了下去,取代著是帶點迷糊的睡眼惺忪。
揉揉有點朦朧的眼,施梓禾看著宋淇澤,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說道:“你怎么來了?!
說完話,施梓禾便準備起身,手腕卻被宋淇澤一拉又回到沙發(fā)上,從背后被宋淇澤輕輕地抱在懷中。
宋淇澤將頭靠在施梓禾的肩頭上說道:“這幾天在康州呆的怎么樣?”。
施梓禾打了個哈欠,淡淡的說著:“就這么一天天過著唄!
“不過說起來……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笔╄骱虃(cè)身看向宋淇澤說道。
“你一個商學出身的人,是怎么進的廉政處的?”
宋淇澤低聲笑了一下,然后說道:“我大學修的雙學位,另一個就是學的法學,所以進入廉政處就容易了……而且在你現(xiàn)在投遞到刑偵科的檔案信息里,你是和我一個學校畢業(yè)的,所以在外界看來我們目前保持的是校友關(guān)系!
“……哦”雖然宋淇澤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施梓禾從他的話里卻也明白,廉政處可不是輕易就能進的部門,宋淇澤想要在康州隱藏身份并且不被別人察覺、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和目的,必然的改動了他和自己的檔案資料。
宋淇澤是在五六天前對自己說的這件事的,而如今自己這么輕松平穩(wěn)的在刑偵科打著醬油,那說明宋淇澤肯定在更早前的時間里已經(jīng)做好了所有的準備,而自己,也是一早就在他的這個“準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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