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若無能為力便順其自然
宋牧然見老板在身邊坐下,便尋了個話題與他攀談起來。
他環視了一周,最終把目光落在了那幾個酒壇子上。
“老板,我看這麥子剛割了沒幾天,你們這么著急釀酒啊!
宋牧然無意識的問,只是覺得這老板看上去不像是那么按部就班的人。
那老板笑了一下,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晃了一周,讓酒水沾濕了杯子的內里。馥郁的酒香,配著杯子內里圓潤晶亮的深棕色,那老板仿佛是看得有些出神,又似自言自語道:
這釀酒的工序,哪一道都是要緩慢細心,惟有這第一道,是一定要趕著點兒的。麥子收割完,三五天之內,就一定要磨好發酵了,剩下的都是耐心和等待。
說的俗點兒,這釀酒也似人生的。有些事,不能等得太久;有些事,又必須經過時間的沉淀。如何選擇,全憑一念之間。至于對錯,凡事都有兩面,并不絕對,只是走過了,回過頭來,你自己心里也終會有個評定。
有些事兒,不能等太久。
宋牧然只覺得心底有什么東西突然被撥動了。
“你有沒有男朋友?”
“那就讓我做阿禾的男朋友吧!”
“為什么不可以?”
“因為我不喜歡你啊。”
“阿禾,你就真的只愛音樂?這樣喜歡你的男孩子會傷心的。”
“真正喜歡我的男孩子自然也會接受我的喜歡。”
“人物埋葬在森林里?”
“這才是你想做的東西吧?”
“那你做我的女朋友我就給你說!
他恍惚想起曾經的種種,當時施梓禾的神態,突然之間歷歷在目。
也許,錯的一直都是他。
他以為自己繼續逃避,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想,終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一天。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宋淇澤護著的人,他宋牧然也能護著。
能讓宋淇澤上心的人,那他宋牧然一定要得到。
一開始就是有意的接近和示好,甚至近乎于無厘頭的方式去套路。
他該死的自以為是,此時卻變成了一把雙刃劍,在最后這個時刻狠狠地刺向他,毫不留情。
那老板說的不錯,酒中亦有人生的。
就如,他自以為的豁然和不在乎,都不過只是愚蠢的自我欺騙罷了,矯情的灑脫罷了。
至于后來,時光荏苒,大多的記憶都隱在這南都的煙雨中了。唯有老板那句話,融著門口房檐兒上那輕靈的聲響,在那條苔痕斑駁的的青石板路上,裊裊回蕩,
時間淡漠了許多、錯付了許多,但于宋牧然來講,也終究是成全了許多。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八月二日,英國倫敦,清晨
機場是個不分晝夜的地方。
來來往往、起起落落的,忙忙碌碌中帶著漫不經心。
宋淇澤在飛機上睡了不大安穩的一覺,頭暈乎乎的。
一個月前就已經和家里聯系上了,然后前幾天還在墨爾本和施梓禾一起的宋淇澤接到了母親過來的電話,說和父親一起在倫敦這里看病順便就當旅游了要呆一段時間。于是又在墨爾本呆了幾天后,宋淇澤沒有和施梓禾一道回章州,轉機來了倫敦。
拽著箱子,懶懶的向前挪著步子。
終于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前頓時一片模糊。宋淇澤也不介意,只管向前望去。隔著層水霧,匆匆的人影也顯得不那么清晰,模模糊糊的,暈開了一片。
耳邊,各種廣播的聲音交織回響,不絕于耳。
天空還是清晨那種灰藍的顏色,陽光并不強,映在若大的機場里,與宋淇澤眼底的混沌和在一起,看不分明。
這便是這座城市給宋淇澤的第一感覺:喧囂中透著疲憊。
章州與倫敦,永遠的七小時時差,不增不減。即使在自轉中無止境的追逐,也永恒著的距離。
八月二日,章州。凌晨
施梓禾就這么晃晃悠悠地走在大街上。步子雖算不上拖沓,但倒也不急促。步點輕重不一,于是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搖擺。
她對于城市的治安是沒什么奢望的。只是從車站到小區門口,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燈火通明。所以即使是凌晨,也是沒什么危險可言。
其實,還有一條更近的路。從車站后面的草坪一路踩過去,翻一個矮圍欄就能進到小區里面了。又快又省事兒。
她第一次走那條路就是宋淇澤帶她走的。
她笑他好好的大門不走,干嘛像個小偷一樣。他一臉無辜,一邊解釋著是因為自己沒帶門禁卡,一邊牽著她穿過草坪。
她知道宋淇澤絕對是在耍賴。完美的處女座,從來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何況他又不是丟三落四的人。
宋淇澤就是突然間玩心大起,然后在她面前又肆無忌憚了一點點而已。
她心里埋怨,但又無可奈何。就是一碰到他就沒有原則了,她能怎么辦?
自己那天好像穿的是高跟鞋吧,著實是麻煩的很。那么矮的圍欄,在平時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么的!
記得當時宋淇澤很利落的三兩下翻了過去,然后將雙手送了過來。她緊緊地握住然后將自己的全部重心放上去,沒有遲疑的信任。
收回思緒的時候她已經站在家門口了。
拿出鑰匙,雖然只兩個多月的時間沒回到這里,卻讓施梓禾有一種隔了兩三年的錯覺。
不自覺的握緊,觸到金屬特有的冰涼。她攤開手。頭頂的燈光在上面映出一圈圈淡淡的光暈,邊角處有些磨損,呈現出微微的紅色。
“咔嚓!
她輕輕地拉開門,然后回身,輕輕掩上門,走進屋內。
真的,可以說她矯情,可以說她想太多?伤褪怯X得,這間屋子里,滿滿的全都是回憶。
那間廚房,在她生病期間,他為自己煮一日三餐;那個沙發,是她窩進去就不想起來的地方;甚至陽臺那架秋千,都和他家的一模一樣。
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記性的人,甚至有些大大咧咧。可是眼前這些物件兒,就真的讓往日的情景歷歷在目了起來。每個細節都鮮活生動,揮之不去。于是,今時與往日就這么碰撞融合,似真似幻了起來。
她現在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帶著辛辣的味道,就像是切洋蔥的感覺。沒有預感,也無需醞釀,眼淚刷的流了下來,越想止住,就越是泛濫。
努力逼自己不再回想,結果卻是適得其反。
終于,哭得缺氧了,腦袋暈乎乎的,也就不再想那些事情,眼淚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到了最后,就是,自己也不知道在哭些什么了,只是無法控制。
人到了晚上都是感性動物,會想很多事,而且多半是痛苦的。這種情緒控制不住,輕輕一碰就痛,而且,痛徹心扉。
倫敦
宋淇澤覺得自己應該感到幸運吧,在下了飛機回到酒店后,倫敦下雨了。
很大的雨,目光所及,皆是被雨點稀稀落落的覆蓋了的。
天空在雨的映襯下顯得特別暗沉,是那種極深的灰,灰到幾近透明。偶爾有樹葉飄落,紛紛揚揚的,不急也不緩。最終,找到了一個落腳點,便安分地停下,耐心等待,屬于它的下個輪回。
于是,屋檐上便開始淅淅瀝瀝的灑下了雨水,整齊的邊角,與房沿齊平。不是特意為之,卻透著量身定做般的精致。
街道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雨水,只是沒有那么規整罷了。被路邊玩耍的孩子隨腳踩上一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所以,宋淇澤走近窗,就看到了這樣一幅情景。
原本舟車勞頓,他是打算好好睡上一覺的。只是現在,突然有了興致,他打算下去走走。
全副武裝,再揣上鑰匙,下樓。樓道中就隱隱有些涼意了,他遲疑了一下,皺皺眉,還是緊了緊衣服,大步跨了出去。
在街道的盡頭,有家換錢的鋪子。鋪子不大顯眼,除了門口寫著“MoneyChanger”的燈箱和門把手上一串鈴鐺外,沒什么特別的裝飾。與整條街道洋溢著的熱鬧氛圍相比,倒是顯得格格不入。
老板是位老先生,此時正站在店門口。頭上帶著灰色的棒球帽,裹著一件黑色的短T,下身一條洗的有些泛白的牛仔褲。他好像并沒有因著大雨的到來而流露出些許其他的情緒,只是面無表情,慢悠悠的從口袋里掏出鑰匙。
“Waiton,please!”
老人側過頭,只看到一個男子,快步向他跑來。是張亞洲面孔,一身暗色的裝束,黑色外套的下擺因跑動向兩邊飛揚,因著道上都是雨水,跑的略有狼狽,不過倒也不失風度。
老人思量了一下,還是打開店門,將來人迎了進來。
鋪中的陳設很是簡單,靠著最里面的是柜臺,后面堆著幾個保險箱。四周隨意的安置了些陳舊的家具,把手上都蒙著灰,看來是閑置了很久的。不過有一例外。那是個木頭打的酒柜,里面零零散散地放著些酒,不是什么名貴的牌子,不過都是口感不錯的。大多是開了封的,有的已經喝了七七八八,看來老板應是個喜酒之人。
老人手上麻利的數了錢,動作并沒有因年紀的原因而有絲毫遲緩,想必這功夫是爐火純青了。男子雙手接過,道了句謝,又接到:
“Couldyoutellmehowcanigettothenearestgrocery?”
男子說著一口不錯的英文,雖離著抑揚頓挫的標準英式英語還相差甚遠,不過也是足夠流利了。
“Allright!Youshouldgostraight,andturnrightattheendofthestreet,thenyoullseethat.”
這家雜貨店并不難找,傍晚整條街上唯一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透過玻璃櫥窗看進去,暖黃色的燈光下,紅紅綠綠的裝飾品,填了一整室。層層交疊的,也是有著特殊的美感,那是種幸福祥和的感覺。
宋淇澤推門跨了進去,溫熱的氣流迅速將周身包圍,又隨著胸腔的一擴一收侵入肺中,連帶著的,心里的寒意也似乎驅散了許多。于是不緊不慢地踱著步子,走入一排排貨架中去了。
如果把對方的點滴都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中去,那算不算作最深沉的情感了呢?
宋淇澤看著桌子上的一大包零食,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心情了。
他記得似乎在很久之前,自己是個不大喜歡吃零食的人……至少,沒現在這么喜歡。
都是被阿禾帶出來的毛病……他在心里默默的控訴著。
對,阿禾,沒錯就是她。
又或許該叫做昵稱也不錯。
以前,他開心的時候叫她阿禾、叫她吃貨,調笑的時候也會叫她禾同學。生氣的時候,就怒吼施梓禾三個字。
正如。
以前,她開心的時候叫自己淇澤,開玩笑時也會叫他宋先生。生氣的時候,就連名帶姓地吼出宋淇澤三個字。
他突然有點懷念早些年剛和施梓禾在一起的日子,總有那么一道身影,時而活躍,卻不喧鬧,時而安靜,靜靜地窩在角落里,卻又那么真真切切地吸引著他的視線。
不知為何時隔多年,自己突然感時傷事了起來。
從初見,她明眸皓齒,明快的聲線對他說她的名字,他知道,她會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
他記得她明媚的笑容,記得自己當初生那場病時,在她的音樂中感知到的認真和堅定。他訝異在那些時刻,阿禾真真切切給予了他安心的力量。又或許早在那時候,她就走他進心里了。
當初,因為自己的回國,然后再次的遇見使自己動了心思,于是在自己的有心安排下她漸漸參與了自己生活的每個部分。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宋淇澤對于自己給施梓禾所謂“文靜內向”的定義進行了深刻的自我檢討。想到這里,宋淇澤忍不住輕笑起來。
到后來呢,在寧槿芙回國后開始,自己做的一切事情都在無形中的傷害了她,是自己親手推開的罷。他心知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樣:他還放不下以前的人。只是,他那時只想著把一切到最后解釋給她,關于感情,關于未來。他不想傷她,卻傷她最深。
他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了。
后來呢?
時光荏苒,她的眉目間添了成熟與嫵媚,依舊是記憶中的聲音,對他說了那幾個字,只是,他還是聽出了被隱藏好的嘆息。他知道,自己該懂得那嘆息是為何,只是不想懂,不愿懂罷。似乎一切走到了木已成舟,各自安好的方向。
宋淇澤感覺到來自胸口隱隱的酸,不是痛,卻比痛來得更持久綿長,慢慢擴散至全身,留下的淡淡的沉悶。
眼角不自覺地瞥到桌上的糖果包裝,撕開,放入口中,一氣呵成。宋淇澤只不過是想做點什么轉移注意罷了,這是他慣用的法子。之后,便等待甜味在唇齒間肆意。
可是,意識中那淡淡的苦澀卻不曾消散,在甜膩的沖撞下甚至愈演愈烈,他的感官似乎在今天特別敏感,兩種味道相撞,不分勝負。
他突然很想撥個電話給她。聽聽她的聲音,哪怕昨天才和她在機場分別,想問問她到家了沒有,家里天氣怎么樣,有沒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就像以前那樣。
只是日子月月年年地挨過來,有太多事情終究是不再如從前了,他和阿禾之間已經存了一個結,宋淇澤一時笨拙的不知道要怎樣對阿禾解釋,施梓禾清冷的不想去探究其原因事實。
生活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不是嗎?
從澳大利亞回國再次遇到阿禾那短時間,他再也找不到一個理由問候她了,什么時候,撥個電話也會覺得尷尬了呢?世間的癡情男女大抵如此。分開之后,多余的感情和關懷無處安放,卻又再也找不到理由去打擾對方的生活。
以前覺得這應該是最無奈的感情了:話到口中無人言說,化作苦水,自己吞了下去。但仔細思量,自己又好像是五十步笑百步了:沒理由見面,卻又不可能不見面,每次把剛結痂的傷口撕開,再自己愈合,如此往復,又何嘗不是個太不英明的自虐方式呢?
章州,清晨。
施梓禾被電話鈴吵醒的時候其實還是很不滿的,對,非常不滿。
她有起床氣,是發起脾氣來毫無道德底線的那種,有點兒嚴重。
知道她這毛病的人:珩言、宋淇澤。其中當數宋淇澤受害最深。
其實也不是施梓禾的錯,誰讓宋淇澤總喜歡不挑時間地給她打電話,居然還美其名曰忍辱負重擔當起了叫她起床的重任?
次數多了,施梓禾倒也是漸漸習慣了被迫起床的不適感。當然,前提是電話那頭,要有個好脾氣的人,把手機音量調小一點,也不移開,就默默地聽她三分鐘的嘮叨。
施梓禾暗笑自己借著沒睡醒的由頭又在想些有的沒的了。待回過神來,慌忙接起了電話。
“喂!
聲音婉轉動聽。這么多年了,自己早就學會控制情緒了。又或許,發脾氣這事情對人不對事吧,自己那時候在他面前也是太肆無忌憚了一些。
“看樣子你還沒睡醒?我是不是不該打這電話!
聽筒那頭的人話中攜著似笑非笑的語氣,應該是要成心取笑她的。畢竟現在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沒沒沒,我,我早就起了!
是Anastasia,這要是換作老胡,她早就喊回去了!
“哦,那我就信了你哦。不過,阿禾,歡迎回來。”
施梓禾在電話這端會心一笑,開口說到:“謝謝!
“你都不知道,當時看到新聞的時候我們有多崩潰!”
施梓禾沒在意Anastasia話里的那句“我們”,她說道:“當時……我也沒想到會遇到那樣的情況!
兩人又熱絡的聊了一會兒,Anastasia那邊聽到了施梓禾打了一個哈欠,于是說道:“你剛回來,休息最重要,到時候見面再聊。”
“好,那你先忙!
“好!
她掛了電話,卻再也掛不起笑容了。
原因是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依然在沙發上臥著,于是昨晚的記憶,全部回籠。
呵,自己的確是沒骨氣吧,拿不起也放不下。眼前的這一層迷蒙,又何以如此真實?而迷蒙之外的,記憶中,有些不敢碰觸的回憶,此刻也似掙脫了桎梏般洶涌而上,她無處藏身。
“施小姐,小心了!
“施小姐要是急的話,可以搭我的車。我現在要去機場,不知道施小姐要去哪里?”
“施小姐這身很漂亮!
“施小姐想聽什么話?”
因為我昨晚就在濱灣住著,所以今天碰到施小姐的確是無意中的事。
由于我父親的病,從德國請來的醫生本來今天是要到的,我自然要來機場接他,不過因為天氣原因臨時改簽,所以要耽擱到明天了。
“樂晨從機場出來的時候,恰好聽到施小姐在詢問去往章州的航班的事,于是就告訴了我,我本來就說要去章州看看我弟弟的,今天又正好空出來時間,想著既然施小姐急的話,施小姐可以搭我的私航,順道一起過去!
“如果我想要騙過施小姐的話,完全可以對施小姐說出上面那段話的。”
“可是我不會騙施小姐的。”
“因為一開始就清楚施小姐在濱灣酒店,所以我才趕了過去。知道因為遠在章州的弟弟受傷的原因,施小姐要急著趕過去機場,所以我才說自己要去機場,帶施小姐過來。知道沒有機票了,然后就在這里等著施小姐,等你過來。”
“你也說我們只見過一次面,施小姐又怎么會如此清楚的記得我的呢”
“至于我為什么會如此關注施小姐的動態!
“施小姐想知道么?”
“因為我想要讓施小姐知道,如果施小姐有什么麻煩或者困難的話,我都會幫助施小姐的!
“別的我都不在乎。我要的,施小姐絕對給的起。”
“我,要,你!
“有意思,有意思!
“我果然沒看錯,你真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施小姐,我們有緣再見。”
就到這兒吧,施梓禾不停對自己呼喊。
后面的回憶太痛苦了。她從希望到失望再到絕望,然后到與他背道而馳,余下的記憶,已經沒有多少是他參與的部分了,回憶起來卻依舊那么痛徹心扉。
施梓禾突然猛得站起身來。
其實根本是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的動作,只是轉移注意力罷了。這是宋淇澤教她的。
你仿佛要漸漸的淡出了我的生命,可是從那以后,我的生命中點點滴滴都是你。
施梓禾突然突然想起了這兩句話,F在只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真是既真實又矯情。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大概是,明明如煙往事已逐漸似夢似幻起來了,而觸景睹物之間,回憶卻突然不約而至,措手不及。
就如她現在這般。筆直地站在客廳中央,無措而茫然。
她只覺得腳下那一寸四四方方的土地被無限放大,大到她開始覺得自己很渺小,渺小到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或物都不足以構成存在感。
更為重要的是,在她目光所及的這一方世界中,她尋求不到一個支撐點。
她有些慌張,以致呼吸都失了節奏,努力調整,平穩下來的也只有氣息而已,心緒卻失了寧靜。
站在這間屋子里,有些事情不愿去想,而回憶卻不肯任憑擺布。
她到現在都記得初見宋淇澤時的驚艷。
即使他身處事外,當時目睹了自己的所有的狼狽,也并不影響他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質。
那么真切地吸引著她。
她不得不承認,她最先喜歡上的是他俊朗的容顏,無可厚非吧,女人都是如此。
只是她必須說那不是他的全部,也不是她所愛他的全部。以致后來多少物是人非,她依然能夠不離不棄。
那場車禍,發生的毫無預兆。把她與宋淇澤,都撞擊到了另一條人生軌道上,再無路可退。
那時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仍如身臨其境一般。胸口悶悶的,竟是半個字也說不出。
如果,施梓禾想,如果當時自己知道一切的話,知道宋淇澤發生的所有的事的話,那她一定要對宋淇澤說一句。
“不論怎樣,我都會陪著你!
終究是沒有開口。
那樣的情境,說出來怎么都是尷尬。
施梓禾以為在這個圈子里不會有那么不顧一切的感情了,只是事實勝于雄辯。
可惜的是,這一切的一切,她都只不過是一個身在其中的旁觀者罷了,對于事情的發展、對于物是人非,無權評論、更無能為力。
人說:“倘若無能為力,那便順其自然,方能隨遇而安。”
施梓禾覺得大概是有道理的。
世事無常,看淡一些總是好的。于是當她最終得以撥開盤踞在她思緒周圍,那些紛繁復雜的因素后,她終于意識到,她的念頭,其實再簡單不過,只盼能陪在他身邊便好。
她終是學會了化繁為簡。學會了隱藏好自己的感情,開始不再那么貪心了。
至少,這樣不會萬劫不復。
如果有一個人,你知道你可以陪在他身邊一輩子,那么不管以什么身份,都好。
在施梓禾看來,人都是攜帶著至少兩個人格過日子的。在很久前的午夜夢回,施梓禾曾無數次構建過他們的桃花源:繁華盡處,尋一無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鋪一青石小路,晨鐘暮鼓,安之若素。其實那也不算是很久前,確切說起時日來,也不過是三年前。
既為幻想,那么不現實也罷,她依舊愿意醉心其中。
施梓禾一直知道,在感情方面,自己是個不大勇敢的人。又或許,任憑誰那么轟轟烈烈地愛過一次,都會少了幾分再愛人的勇氣。
沒關系,她等!她以為自己有的是時間。
只是后來宋淇澤的突然離開,讓她也突然驚醒:原來天下本沒有不散的筵席,原來她所以為的一輩子,可能根本禁不住世事的變遷、禁不起其它感情的介入。
她在等待中消磨了歲月,愛情卻依舊無法開花結果。
真的沒想到,先放手的倒是自己。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勇氣,她有勇氣陪他大起大落,卻終究沒能經得起平淡、等待的蹉跎。
回憶這件事,究竟作苦作樂,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于宋淇澤,于施梓禾,于所有人都是如此。
只是,一個人的時候,總喜歡懷念著過去。懷念著過去的你和過去的自己?偸沁@樣想著想著,心就暖了,然后又想著想著,心就酸了?傆行⿻r候,讀著一篇文字,讀著讀著,眼眶就紅了……
生命里也總有一種偶然,偶然聽到一首歌,聽著聽著,眼淚就不小心掉了……其實,生活也沒有什么不順心,我只是…突然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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