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進門之后，三兒像往常一樣喊了一聲。
  爺爺似乎還在熟睡著。
  三兒蹲在墻角，打開了那個粉色的塑料袋，把袋子里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兩瓶礦泉水，五包餅干，三塊巧克力，還有，一個卡通的小白兔的發卡。
  這個發卡，是昨天那個小女孩的吧。三兒想到了女孩兒笑容還有那聲甜甜的“不客氣”。
  一共五包餅干，三兒給爺爺留了三包，準備自己吃兩包。三兒拆開一包餅干，慢慢地吃著，餅干甜甜的，又酥又脆，對三兒來說，這是少有的美味。
  很快三兒就把自己的兩包餅干吃完了，又喝了兩口水，可爺爺還是沒有醒來。
  三兒來到到爺爺的床邊，用手推了推爺爺，想叫爺爺起床吃餅干，可爺爺卻絲毫沒有反應。三兒突然慌了起來，大聲喊著爺爺，手上也更大力地推著，可爺爺還是什么反應都沒有。
  爺爺，走了。
  隔壁的郝叔郝嬸幫忙聯系人給爺爺辦了后事。
  自從爺爺死后，三兒一直都表現的異常冷靜，甚至沒有流一滴眼淚，只是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郝嬸怕三兒太小，一個人沒有辦法照顧自己，想要強留三兒在自己家住了下來。可郝叔郝嬸家有五個孩子，一大家子的生活本就十分拮據。他不想給郝叔郝嬸添麻煩，拒絕了郝嬸的好意，還是住在自己原來和爺爺一起住的小屋里。
  日子就這樣不急不慢地過著，三兒還是每天出門撿些塑料瓶之類的廢品換點錢來養活自己，隔壁的郝嬸也隔三差五的給三兒送點吃的。
  一天早上，三兒照例出門去撿廢品。還沒走出貧民窟的小巷，就聽到有人拿著大喇叭在宣傳，甄氏集團在招募學員。
  招募：6－12歲的男孩，包教包會，包吃包住，包分配，最關鍵的是，不收錢。
  這些對現在的三兒來講，真的是十分具有誘惑力的了。
  三兒循著聲音走過去，看到巷子口有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發傳單。三兒又走近了一點，那兩個人看到三兒特別有興趣的樣子，就招手讓三兒過去。
  “小朋友，多大啦？”男人蹲下來，捏了捏三兒的肩膀問道。
  “我不認識字的。”三兒被捏的有些痛，默默地躲開了男人的手。
  男人也沒有生氣，接著說：“沒關系的，我們的招募沒有這個限制的。”男人的語氣很溫和，讓三兒想起來那天傍晚幫他撿瓶子的小女孩兒的爸爸，“而且如果報名做我們的學員的話，我們不僅會教認字，還有很多其他好玩的東西呢。”
  “想報名的話，就填一下這個表格，你來說，我幫你寫也是可以的。”說著，男人拿出來一張表格和一支筆。
  “真的不收錢嗎？”三兒問道。
  “真的不收錢的，而且報名的話我們還會給你一筆錢，學成畢業之后我們還會幫你安排工作呢。”男人繼續說道。
  這樣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讓三兒有些猶豫。
  男人見三兒猶豫不決的樣子，就塞了一張宣傳單在三兒手里，“你也可以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我們這三天都會在這，想好來找我，只有三天哦，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說完就去招呼別人去了。
  三兒拿著宣傳單，小心地疊好放進口袋里之后就離開了。
  第二天，郝燃帶了幾個郝嬸剛蒸好的白菜包子來找三兒。郝燃是隔壁郝叔的第四個孩子，兩個小孩住得近，年紀又差不多，是從小玩到大的，郝燃也是三兒為數不多的朋友。
  “三兒！”郝燃絲毫不見外地直接推門進了屋子。
  “郝燃，坐。”三兒指著旁邊的木板床對郝燃說。
  “咳，你家這破床我還真怕我一不小心就給坐塌了。”郝燃順手把手里的包子放在三兒家唯一的一張桌子上。在桌子上，郝燃瞥到了那張甄氏集團招募學員的宣傳單。
  “唉，你也聽說這個學員招募了啊。你不會是想去吧？我跟你說，我爸媽可是說了，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這里面肯定有詐，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去啊。”
  “嗯。”三兒回應了一聲，就拿起包子吃了起來。這段時間有了郝嬸隔三差五的接濟，三兒的身上好像也長了一點肉。
  “你別光‘嗯’呀，要記得千萬不能去啊，實在不行就到我家來，之前我媽不就想讓你上我們家來么，別的顧不上，管你一口飯吃肯定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郝燃確實是有點話嘮，真奇怪他是怎么能和半天說不上三句話的三兒成為好朋友的。
  “知道了。”三兒的嘴里塞滿了包子，含混不清地答道。
  “那我先回去了，爸媽還等我吃飯呢。”說完郝燃就離開了三兒家。
  郝燃走后，三兒吃著手里的包子，看著放在桌子上的宣傳單，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可三兒不過就是個十歲的小孩兒，這種問題又如何能想得明白呢。
  轉眼就看到了第三天，天氣依舊沒有回暖的跡象。
  三兒從睡夢中醒來，和往常一樣，依舊是被凍醒的，小小的人兒縮在破舊的棉被里瑟瑟發抖。

  三兒今天沒有立刻起床，而是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四周的一切是那樣的安靜，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三兒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就像爺爺一樣，閉上眼睛就再也醒不來了。雖說這個世界似乎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但似乎還是有一些舍不得。
  就那么一瞬間，三兒覺得自己想明白了，自己要活下去，想要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于是，三兒做了一個他日后不知該后悔還是該慶幸的決定，去甄氏集團做學員。
  想到這里，三兒從破被子里鉆出來，用墻角臉盆里冰涼刺骨的水認真地漱口、洗手，洗臉。又借著水盆里水的反光，把自己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用手捋了幾下，努力想把它們弄整齊一些，可惜作用不大。最后把自己身上破舊的衣服拍打整理了一番，就出門朝那天遇到那個男人的巷子口走過去了。
  “哎，小朋友，你來啦。”男人似乎還記得三兒，看到三兒自己走過來主動招呼道，“怎么樣，想好了？來報名的？”
  “嗯。”三兒慢熱，又很少遇到對他這樣熱情的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家大人呢？沒和你一起來呀？”男人邊問邊朝三兒身后張望著。
  “沒大人。”三兒說道。
  “哦？這么說你是孤兒嘍？”男人說著，臉上有些意味不明的笑。
  三兒沒有說話。
  “來，來，來，過來，我幫你填報名表。”男人把三兒帶到旁邊，不遠處停著一輛面包車，車上已經坐了兩三個小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呀？”男人問道。
  “三兒。”
  貧民窟的孩子，名字對他們而言大都只是隨便找個方便稱呼的代號，沒有個正式的名字也不奇怪。
  男人接著問道：“那你姓什么？”
  三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男人想到這是個孤兒，就沒有深究。不過，根據男人以往的經驗，這種小孩叫這樣隨意名字的可太多了，就拿現在坐在面包車里的三個小孩兒說吧，就有一個叫張三的。這一個兩個的，人多了都不好區分。想到這里，男人就有些頭大。
  “現在是早晨，你就姓陳吧，就叫陳三兒……呃……要不你別叫三兒了，叫……陳默吧。”男人看三兒不愛說話的樣子，突然靈光一現，取了個自覺挺不錯的名字。
  三兒對自己叫什么其實是無所謂的，對于新的名字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只是自己叫了那么久的名字突然要被換掉，有些舍不得。但轉念一想，自己馬上要開始新的生活了，換個新的名字似乎也可以接受。
  正在三兒思考的時候，男人看三兒依舊呆呆的沒什么反應，說道：“行了，記著你以后就叫陳默了。”接著就大筆一揮在報名表上寫上了陳默的大名。
  男人接著問，“你幾歲了？”
  “十歲。”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常年的營養不良，三兒的身量確實比正常的十歲小孩小了不少。
  接著，男人又問了幾個問題，把報名表填完了。
  “來，你不會寫字，就在這里按個手印。”男人把一頁寫滿了字的紙遞給三兒，指了指右下角的地方。
  三兒沒問紙上是什么，就在男人的示意下把食指在印泥盒里蘸了蘸，在紙上按下了自己的小手印。
  男人拿著按過手印的紙看了看，收進隨身的皮包里，把三兒帶到面包車旁邊。
  “行了，上車等著吧，等會兒帶你們走。”
  “錢呢？”三兒還記得前天男人說過會給一筆錢。
  男人沒想到三兒還記得錢的事，有些慌張，偷偷看了一眼靠坐在副駕駛上戴著墨鏡的另一個男人，那人似乎正在睡覺。
  “老五，這種錢就別拿了吧。”副駕駛上的墨鏡男淡淡地說道。
  這個被稱作老五的男人忙說道：“沒有，沒有，穆哥，我是不小心忘了，錢在這。”說著從隨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了三兒，不，現在應該叫陳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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