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公主府

        黃昏色，深冬花漸開，花香隨風潛入室內，沖淡了濃郁的藥草味道。蘇曼柔悠悠醒來，不知自己已昏睡多久。

        她自從在公主府住下之后，抑郁成疾，長久咳嗽，只能待在府里養病，而左傾則是完全沒有要關心她的想法，這不由得讓她想起了出嫁前，云韶裳說的那一席話。

        “左傾，他不會愛上你。”

        室內光線昏暗，羅玉守在床前，看著腳尖，面也帶愁容。

        自去年入冬開始纏綿病榻，時好時壞，一直持續至今日。日日陪著她、守著她的，也只有出嫁時帶來的丫鬟羅玉。其余的下人，早已不知所蹤。

        “羅玉，扶我起來。”語聲暗啞，虛弱至極。

        “公主，您醒了？”羅玉失聲道，繼而欣喜地笑，“公主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

        蘇曼柔勉強擠出一絲笑，“幫我梳洗，換身衣服，要碧色的。”左傾不喜大紅，只愛碧色，所以漸漸的，她的慣例也變成了碧色。

        羅玉應聲，去找出碧色的衫裙，看著那些被擱置的華服，滿腹不平。公主分明是大梁尊貴的先機公主，為了駙馬爺的喜好，卻連一件喜色的衣衫都不穿了。

        那駙馬爺即便是知道這一切，恐怕也只是漠不關心地一笑。終究是不愛，怎會在意公主的處境？

        這種日子，何時是個盡頭？羅玉在心底嘆息一聲，轉回到床前，幫蘇曼柔換了衣服，又扶她到妝臺前。

        羅玉殷勤地問道：“小姐想吃點什么？奴婢稍后去給您做一碗紅棗蓮子粥可好？”

        “不必了。”蘇曼柔輕輕搖頭，她仔細看鏡中的自己。瓜子臉愈顯瘦削，一絲血色也無，抬手撫上臉頰，又見手已枯瘦如柴。

        就像一朵即將凋零的殘花。這樣的自己，又有誰會憐惜？

        這時候，按著時辰來左傾這邊送飯的丫頭拍打著左傾的房門，喊道：

        “駙馬爺，該用膳了。”

        敲了一會兒，沒有人回應，似乎已經是習慣了，那丫頭徑直走了進去，走到了里間。她環顧四周，才在角落里找到左傾。

        天知道這位駙馬爺心里在想什么，放著這么如花似玉的公主不關心，整日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面。

        每天的這個時候，左傾都會不自覺地望向窗外。因為這個時間，對他來說太過熟悉。這是綠萼每天練完舞蹈的時候，也是他一天最死皮賴臉的時候。

        左傾常常纏著綠萼，盡管綠萼不是很愛搭理他，即使他都不確定，綠萼是不是愛著他。

        “駙馬爺，不是我說您，您老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人是會關壞的。”

        她的話一落，左傾就迅速橫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在說話了，默默地為他放好飯菜，乖乖的出去了。

        那丫頭迅速將飯菜放好，將門關好后就迎上了守門的丫鬟，上來就對著這小丫頭道：

        “你說咱們這駙馬爺，是不是好男風啊？”

        那個送飯的小丫頭，一聽那守門丫頭的話，點了點頭，附和道：

        “我看著像，整日看都不看公主一眼，之前你說我還不信，現在真真的了。”

        ……

        正當二人說的熱鬧的時候，左傾充耳不聞，但是門口卻忽然肅靜了。那送飯的丫頭轉身一看，原來是公主站在他們身后！

        那守門的丫鬟反應最快，趕緊拉著那個小丫頭跪下對蘇曼柔道：

        “公主殿下恕罪！”

        蘇曼柔聽見有人這樣說左傾，心中氣得不行，偏偏左傾聽見了這些卻充耳不聞，更加生氣。她怒氣地指著這兩個丫頭，對著旁邊守門的侍衛道：

        “誰給你的膽子！膽敢編排駙馬爺！全部給拉去打二十大板！”

        那兩個侍衛聽到公主動怒，當然不敢怠慢，迅速上去架起了那兩個丫鬟，她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拖走了。

        待處理了那兩個嘴碎的丫頭，蘇曼柔才轉了方向，走進了左傾的房間。蘇曼柔看著畫架上的畫，發現上面都是畫的女人，只不過，臉部卻完全沒有勾勒出來。

        蘇曼柔信步走進去，看見一排又一排的畫板，轉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發現左傾。左傾的樣子，左傾頹唐的樣子，她早就看過了。

        緩緩走進畫架，先機公主眼中卻現出冷冽，一字一頓道：“你在想念她。”

        左傾到了先機公主近前，“公主今日挺有閑情的。”

        “為何這些畫中的女子都沒有面孔？”蘇曼柔極力勾出一抹笑，“你還真是細心。”她想，許是傷心太久之故，已經習慣了心碎的感覺。

        左傾搖著手里的綠竹畫筆，目光游走在室內，獨獨不看蘇曼柔，“她在左傾的心里。”說到此處，才凝了蘇曼柔一眼，“她的樣子依舊是那樣美麗。”

        “那么，你心愛的人到底是誰？！”這是蘇曼柔一直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怕他愛的女子不如自己，又怕他愛的女子比自己出色。

        “她的名字普通，怕污了公主嬌貴的耳朵。”

        隨后，左傾再沒有說下去，轉身又開始拿著綠竹筆為旁邊的一幅畫增添色彩。

        “你以為你不說，我會不知道她是誰？不就是綠萼么！”蘇曼柔滿臉怒氣。

        蘇曼柔之所以知道綠萼，是因為綠萼的名字不止一次的出現在醉酒的左傾口中，但是她知道的也僅僅限于此罷了。

        “你如何知道綠萼？”被先機公主提及綠萼，左傾當然是震驚的。但是隨后他觀察先機公主的臉色，盡管佯裝知道一切的樣子，但是還是捕捉到了她臉上的慌張。

        想必她是無意之中得知了綠萼的名字，現在拿來詐他吧。

        想到這里，左傾的目光不再閃爍，語氣也不再遲疑，冷聲道：“你知道也罷，她已經不在這京城，連我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你能放心了。”

        “我能放心了？！所以你就是為了保護她，才不會畫出她的臉！”蘇曼柔細讀他的話，傻傻地看著他，身形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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