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昱祺迷迷糊糊地醒來，尚未睜開眼睛但清晰地聽見了老式鐘表的滴答聲。

        滴答，滴答，滴答。

        何昱祺感覺到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掙扎了好幾次才緩緩張開，環視一圈發現這里應該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有些遲鈍的鉆入他的鼻腔，他不適地干咳了好幾聲。

        “小祺，你醒了，來喝點水。”何聞君幾乎一眼就發現了即將清醒的何昱祺，連忙遞上一杯溫開水給他。

        何昱祺的意識還沒有完全回籠，只是呆呆地小口小口地抿著水喝。

        “爸，我怎么了？”他沙啞著聲音問。

        何聞君眼睛紅紅的，看上去一個晚上都沒睡好，應該是一直在守著他，怕他晚上出事。或許他也是自責，沒有關注他的身體狀況，以至于大半夜的被送去醫院。

        “你這孩子，跟著他們出去辦案也就算了，怎么連飯都不吃，真把自己當超級英雄了！”仔細聽何聞君的聲音也很低沉，應該是熬夜的原因。

        何昱祺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上一絲苦笑：“我吃不下，看著沒什么胃口，我下次注意。”他把水杯放在床頭，雙手撐著身體讓自己坐起來，盡量不讓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狽。

        “對了，您不是今天的票嗎？怎么還在這里？”何昱祺敏銳地捕捉到墻上的時鐘，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何聞君一臉不成器的樣子盯著他：“你現在這幅樣子，我走得了嗎？來，把粥喝了。”他把保溫杯的蓋子打開，拿到何昱祺的面前。

        “自己吃！”

        何聞君看著他把頭湊過來的時候，徹底忍不住了。這孩子怎么去了一趟回來變得無法無天了，以前看見我恨不得讓自己看起來更成熟一點，現在居然還想讓他老子喂他嗎！

        何昱祺原本亮閃閃的眼睛在被兇了之后瞬間黯淡下來，小聲哦了一句，撇撇嘴拿著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粥，活脫脫在這里裝委屈博同情。

        在中午十二點吃完早飯，何聞君把他原先的電腦給他，臨走前還不忘提醒他：“我這邊還有一點工作要安排，你給我好好的，覺得無聊就寫報告。”

        何昱祺全部應下，拿起走之前的電腦來回摸索，感覺到既熟悉又陌生。他翻開電腦，打開開機鍵，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這臺電腦居然沒有密碼，他直接來到主頁。

        電腦的主界面十分干凈，除了必備的磁盤和瀏覽器之外，沒有任何游戲和視頻軟件，看上去像新的一樣。他點開了我的電腦，目光迅速瀏覽的時候，不經意瞟見了一個文件夾，文件名叫“日記”。

        何昱祺戴上耳機，打開了這個文件。

        全部都是視頻日記，從他大學畢業開始，去了啟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認識了他的師父，最近兩年的頻率少了點，因為他被更上層的領導選走了，秘密培養。

        何昱祺從第一個視頻點開來一個一個看，一模一樣的何昱祺在電腦的小屏幕里，很高興的說今天他被錄取了，去了刑警大隊，還要和他之前很尊敬的一位學長在一起工作，他很開心。

        第二個視頻是他被警隊的人排擠，因為他父母的關系才能進來，根本就是個沒有能力的草包，小隊一起出任務都不帶他，看上去像一個受氣的小媳婦。何昱祺看著這個，沒忍住笑了出聲。

        他突然感覺臉上癢癢的，想摸一下卻發現是眼淚。

        原來我還會哭啊，我以為我早就不會了。被抓走這么久的時間，我在他們手里都沒哭過，居然看個視頻就忍不住掉了眼淚。

        何昱祺在心里痛罵自己沒骨氣，才回來多久就活的像個女人了，他甚至都沒看過他媽媽哭。

        還沒來得及看完第二個視頻，他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瞬間從之前的回憶里拉回到現實。

        “何警官，我可以進來嗎？”門沒關死，但這位女孩子還是很有禮貌的敲了敲門。何昱祺認識這個聲音，是之前在局長門口要他聯系方式的那個女孩。

        她叫高婉昕，是前兩年才過來的，大學期間學的是經濟法，可是大學考了一次法考沒過，轉戰了考公，來了這里當一個文職警察。

        “可以，進來坐吧。”何昱祺飛快合上電腦，用力抹了一把臉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點：“高小姐，來找我什么事啊？”

        高婉昕聞言怔了一下，局促地笑了一下：“高小姐什么的太難聽了，你叫我婉昕就好了。”她挪動了一下椅子，讓她坐的離他更近一些：“我聽說你病了，我就想來看看你。”

        “謝謝你，婉昕。”何昱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麻煩人家女孩親自來看。

        “哦對了，這是我買的水果，都是我們這最好吃最當季的，你可以嘗嘗，應該對你的身體有好處。”高婉昕把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大袋水果放在桌子上，還特意打開讓他看了一眼，確實都是新鮮的水果。

        “你還好嗎？我聽別人說你半夜被送去醫院的時候，我嚇壞了。”高婉昕緊張的一下拉住他的手，細聲細語地說。

        何昱祺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肉眼可見女孩的神情萎靡下去。“我沒事，是老毛病了，一時沒注意罷了。”

        “你要注意身體，我給你削個蘋果吧。”高婉昕好像又重新振作起來，選擇忘記剛才他的抗拒，不等他回答自顧自的拿了一個蘋果出來，似乎在找一切借口和何昱祺離得更近一點。

        “你今天沒有工作嗎？我記得你們檔案室平常都很忙的。”何昱祺不知道這個人來到醫院看他的目的是什么，十分警惕地問。

        女孩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眼淚慢慢涌上了她的眼眶：“我就是擔心你，我怕你出事，我就跟杜局長請假了。我覺得你這人很好，我害怕，我”她說話都帶上了哭腔，眼神空洞地望向自己手里的蘋果。

        何昱祺嚇也了一跳，自己的警惕居然把這位姑娘嚇成這樣，立刻收聲安慰：“婉昕，婉昕，你聽我說，我沒有惡意，只是我在外面待久了，快忘了怎么表達善意了。”

        高婉昕很明顯被他的話安慰到了，擦擦眼淚繼續削手里的蘋果，破涕為笑。

        “那你就好好學，云城可跟那些地方不一樣。我知道你的事情，所以我不會怪你，我只希望你可以不要對我那么警惕。”她順手把蘋果遞給他，嘴角揚起一個大大的微笑。

        何昱祺也跟著她笑了出來，他本來就生的好看，笑一笑就更讓女孩想入非非，不自然的紅了臉頰。

        “你剛剛在看什么呀，那么認真？”高婉昕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了，趕緊想找個話題緩解一下這曖昧的氛圍。

        何昱祺想到了剛才的視頻，似答非答地說：“以前的視頻，看看自己和之前有哪里不一樣了。”

        “所以看出什么了嗎？你以前是什么樣子？”高婉昕對他的事十分好奇，眼睛亮亮的，寫滿了期待。

        “我以前，挺傻的。”何昱祺狠狠咬了一大口蘋果，汁水四溢。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深水，水底的東西是終日不見陽光的。

        “走了一趟也沒多聰明就是了，你看這不把自己搞到醫院里了嗎？”

        高婉昕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的臉型很好看，雖然不是傳統的美人臉，但單眼皮和小嘴唇放在一起，讓整個人看起來很年輕可愛。笑起來更像一個小孩，原本不大的眼睛直接笑成了一條縫，見牙不見眼的。

        后來他們就開始談云城這幾年發生的事，女孩也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他了，何昱祺雖然不敢把全部過程都跟女孩說，但也說了不少無關痛癢的事情，就圖一樂。

        直到何聞君推門進來，一抬眼就看見坐在床上的兒子和一個陌生女孩聊得火熱。

        還沒等他問，高婉昕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微微鞠躬說：“何警官好，我叫高婉昕，是云城市公安局檔案室的。”

        何聞君點點頭，也很熱情地迎上來，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看上去很滿意的樣子：“你好你好，要不我先出去再走走？”

        “不用不用，叔叔，我家里還有事就回去了，叔叔再見！”高婉昕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她拿著包包就飛快走出門去，臨走前還不忘沖何昱祺揮揮小手表示他要走了。

        等她徹底沒了聲音，何聞君走過來有點沾沾自喜地說：“怎么回事？你小子太快了吧。”

        “沒有，她就是一個小職員，來看看我而已。”何昱祺收起了剛才臉上的笑容，目光追隨女孩離去的地方，好像在思考什么。

        何聞君并沒有察覺到何昱祺神色的變化，自顧自的說：“這姑娘看著不錯，沒事多接觸接觸，培養培養感情。”

        “爸，少說點話，吃個蘋果？”何昱祺隨手拿了一個蘋果扔給他，他下意識接住了。本就是法官出身，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你發現了什么？”他小聲的問。

        “我餓了，我們出去吃飯吧。”何昱祺眨眨眼睛，何聞君很快反應過來，倆人避開護士偷跑出去了。

        “這女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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