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屋外透進來的光線很刺眼，朱高燧忍不住用手擋了擋，一開口那嗓音就像是破風箱。

“哪里還有什么王爺？說不定馬上就要變為庶人了，我這王爺也沒幾天好當了！”

朱高燧雙手抱著一個酒瓶，像是抱著寶貝，里面還殘余一點酒。

朱高煦一把奪過酒瓶，“你就知道喝，身體也不要了是吧？”

朱高燧想搶回酒瓶，無奈他好幾日沒有吃飯，身體力氣仿佛被抽空似的，哪里搶得過朱高煦？

朱高煦幾乎都沒有用力，反而是朱高燧身體無力，踉蹌幾步就癱軟在地，嘴里還不停呢喃，“酒，還我酒……”

看他眼光無神，醉生夢死，朱高煦一陣火大。

“別說是我，即使一個孩童都能輕易弄死你。”

“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朱高燧干脆就躺在地上，直勾勾看著屋頂，一臉看破紅塵的樣子。

“好，喝死你得了！”

朱高煦連連冷笑，把酒瓶甩給他，“我若是再晚來幾日，恐怕那時就是給你收尸，堂堂趙王殿下醉死在府上，傳出去簡直笑掉大牙。”

“我現在不就已經是一個笑話了嗎？別人愛笑就笑啊！”

朱高燧把酒瓶摟在懷里，蜷縮著身體，似乎擔心酒瓶又會被朱高煦搶走似的，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

朱高煦目光如炬地盯著他，仿佛想讓他清醒一下，可是朱高燧卻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全身上下只剩下頹然。

“想不到曾經威風凜凜的趙王殿下，現在卻是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朱高煦一陣唏噓，想當年自己和朱高燧兩人何等風光。

可是現在，許多人對他們都如避猛獸。

所有人都知他們兩人關系鐵，現在朱高燧被禁足，擔心跟朱高煦走得過近會讓朱棣遷怒，就像是提防洪水猛獸般地躲著他。

原以為朱高燧心若四會，想不到他突然瞪著沒有生氣的眸子，悠悠開口，“二哥可曾想過，有一日自己會面臨這種曲終人散的局面？”

朱高燧這幾日，在酒精的作用下，過得渾渾噩噩，自暴自棄。

在夢境和幻境中，他仍然是威風八面，手握殺戮大權的趙王，大家都對他阿諛奉承。

可一旦回到現實，他卻是被禁錮在王府里，遭到朱棣厭煩的兒子。

或許此生都不可能再有出頭之日，別提會有人來探望，恐怕阿貓阿狗連他的王府都不想進。

現在只有朱高煦來探望他，極大的落差，讓他不得不用酒精麻痹自己。

“老三你真的甘心嗎？”

朱高煦緊緊看著朱高燧，眼前這人就跟廢了沒啥兩樣，而且還是酒鬼。

相識的人都沒法把他和原先那個征戰沙場，威風八面的朱高燧聯系在一起。

就連朱高煦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們兩人眼下的處境和局面會那么艱難。

即使是和朱高熾以及朱瞻基明爭暗斗，都沒有眼前這般地步，簡直是被朱高燁逼上了絕境。

朱高燧許久都沒開口，似乎已經認命。

朱高煦失望地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老三，我終究還是看錯你了，我以為你會和我是同類人，今天我就不該來，你既然想醉生夢死，那我如你所愿。”

“你就真的愿意看到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被他人奪走，往后余生都如此碌碌無為，當一個閑散王爺，過著看人眼色的日子嗎？”

朱高煦這番話撥動了朱高燧的心思。

他的眸光晦暗不清，平時十分復雜，最后重歸于寂靜。

正當朱高煦失望地準備離開，朱高燧突然開口，“即使不甘心，又能怎么樣？”

朱高煦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就知道，你始終和我是一類人。”

朱高煦背對著陽光，身影一半灑落著陽光，另一半沒入黑暗中，整個人看上去別提有多詭異。

“我們還有翻盤機會。”

朱高煦聲音很輕，目光卻透出一絲狠戾，仿佛背水一戰的賭徒，要做最后一次豪賭。

朱高燧被酒精麻痹，有些混亂的思緒也逐漸清醒過，整個臉色也被陰鷙之色代替。

“二哥，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

朱高煦看向窗外，“京城既然困住了我們的手腳，那就換一處地方。”

“反正現在京城里也是老四那小崽子一家獨大，無論我們怎么樣都望塵莫及，加上你現在被父皇禁足，必須避其鋒芒，先讓你走出王府才行。”

……

朱高燁去了御書房，朱棣讓他過來對弈。

“父皇，今日怎么有空讓兒臣過來？”

說話間，棋盤上已經落下黑白幾個棋子，很快就交錯縱橫，仿佛人生之路錯綜復雜，稍不留神就會走向岔路，有可能前方是不歸路。

“這幾日政務較少，身邊也無人能說些體己話，自然就想到你了。”

起初，兩人的棋藝勢均力敵，只是漸漸地朱棣仿佛有心事，注意力沒在棋盤上。

“你們兄弟幾人，雖然你最小，卻也讓我最省心。”

“父皇也別太憂心！”

朱高燁落下一子，黑子已經丟失了大半江山，白子呈現出包圍之勢。

“看來父皇今天并無心下棋，這棋藝水平不比往日，父皇再不想出高招，就要輸了。”

朱棣看著棋盤笑罵，“你明知道我心神不定，還有意聊天讓我分神，存心是想看到我輸啊！”

朱棣心不在焉的狀況，早落入朱高燁眼中，已經手下留情，不然這盤棋早就結束了。

“父皇可是冤枉兒臣了，兒臣是在提醒父皇，怎么就變成讓父皇分心了？”

朱棣盯著棋盤看了一會兒，就已經知道回天乏術，或許他的心思也不在棋盤上，他站起來，背著手踱步。

朱高燁無奈地向他看去，“父皇有何心事不妨直言，兒臣愿意聆聽。”

“還真是啥都瞞不過你！”

朱棣呵呵一笑，斟酌著開口，“還不是因為你那三哥，算算時間也關了一段時間，他也該明白自己錯了，也受了教訓。”

或許人老了就容易心軟，也想看到兒孫繞膝，朱棣也不免俗。

年事已高的他，雖說仍然殺伐果斷，心已經沒有當年那么狠了。

若是按照以前的性子，說不定會把朱高燧關上幾個月。

朱高燁聽出朱棣的弦外之音，這是想放了朱高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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