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西廂的客房內,明霜懷中抱著琵琶,和衣而臥。
先前她聽下人說過,周氏去了國公府,得用過晚飯再回來。算算時間,周氏應該也快回府了,若是聽說自己進了府,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明鴻升又是如何與周氏解釋的呢?
是告訴她,自己不過是他的一個遠房親戚。還是直接告訴周氏,自己是他在臨安城跟別人生的女兒?
同樣的,明霜也很好奇,周氏到底知不知道明鴻升拋棄妻女的事情?是被他瞞在鼓里,還是從一開始就知道她阿娘的存在,甚至于,當年送假死消息回臨安城,就是他們兩人的主意?
若是前者,明霜還會覺得周氏也不過是個被蒙騙的可憐人,但若是后者,那也沒什么……
明霜平躺在床上,看著床幔,忽地笑了。
若周氏是后者,那她也不過是再多個仇人罷了,算不得什么。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或者說是——拍門聲。
外面的人拍打房門的動作十分粗魯,語氣也很不客氣:“明小娘子,我們家夫人請你過去一趟,還請小娘子趕緊收拾一下,別讓夫人久等!”
明霜早已猜到周氏回府之后,定會召見她,此時聽到外頭劉嬤嬤的聲音,反倒有一種終于來了的感覺。
因是和衣而臥,故而明霜不需要更衣。
她從床上起身,走到鏡子面前,重新打理了一下頭發,又將睡得有些發皺的裙擺整理了一下,很快便走到門前,伸出雙手將房門打開了。
那劉嬤嬤見里頭沒有動靜,還準備再拍門。
沒想到房門一下子就被打開了,她撲了個空差點摔倒。
劉嬤嬤剛穩住了身子,抬頭看去,只見眼前身姿婀娜的女子,有著一張未施粉黛,卻美得令人窒息的臉。那雙眼眸光瀲滟,似琉璃琥珀,沒什么情緒,卻又格外抓人。
劉嬤嬤今日本告假帶小孫子去看大夫了,也只比周氏早回府沒多久。
一回府,便聽她侄女說起今日府上來了個姑娘的事情,只知道這姑娘模樣生得好,明鴻升又跟她在前廳待了半個多時辰。她是周氏的心腹,便趕緊在府門外等周氏的馬車一到,便立馬去跟周氏說了此時。
但實則,她還沒見過明霜。
此時猛然得見,面上雖然不顯,可心里卻不禁開始用當年的周貴妃跟明霜比起來。
當年的周貴妃生得美艷無雙,在一眾剛進宮的秀女之中脫穎而出,不過兩年的功夫就從才人升到了嬪位,再到后來生了皇子,成了如今的皇貴妃。
可即便是當年的周貴妃,也比不過如今的明霜貌美。
劉嬤嬤在心里盤算著,若是周氏需要,她毀掉這張臉的時候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還請嬤嬤帶路!泵魉_口道。
劉嬤嬤收回目光,說了句‘跟上’,便帶著明霜朝前走去。明府是一座四進四出的院子,先前明霜所去的前廳在二進院,此時劉嬤嬤則是領她往里面走去。
后院的廳堂比之前院更為奢華,這些桌椅器具明霜雖說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但看得出來并不簡單,只怕光是那一扇百鳥朝鳳的屏風就值上千金。
“夫人,人帶到了!眲邒哒f道。
明霜跟在劉嬤嬤身后,走了進去。
屋內點著好幾盞燈,將屋子照得亮堂堂的。這不禁讓明霜想起從前阿娘為了省些煤油錢,摸黑給自己縫衣裳的事情。
“明霜見過夫人!
周氏與明鴻升一左一右地坐在金漆木雕花椅上,自明霜一走進來,周氏的目光就落到了明霜的身上,越看,這眼神便越冷。
無他,實在是明霜生得太好看了。
而明霜又是舒云窈的女兒,周氏從前只知道有舒云窈這么個人,卻從沒見過也不知道她長什么模樣。如今見了明霜,想也知道舒云窈的容貌差不到哪里去。
心頭生了一股子無名之火,周氏的臉色差點掛不住,而后冷笑一聲,涼涼道:“模樣倒是真真生得好,就是不知道性情如何,若是隨了你母親舒氏可就不好了,這京城可不比臨安,沒哪家愿意娶個不干不凈的女兒。”
說話的時候周氏朝明鴻升睨了一眼,見他表情如常,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心中滿意了。
明霜的指尖碰觸到了掌心的軟肉,這是她從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一個習慣。
她將心頭叫囂的憤怒化作眼淚,紅了眼眶,站在那兒,我見猶憐。
周氏見她這般柔弱,心道倒是個好拿捏的,將來將她送進權貴的床帳,還可為他們做更多的事情。
“唉,也不知怎么的,我這幾日總覺著肩膀有些疼!敝苁蠂@了口氣說道,見身旁伺候的婢女躬身而來,打算替她捏肩捶背,朝那婢女擺擺手,而是看向明霜,道,“你來替我按按吧!
“是。”明霜垂眸應了一聲。
小步向前,走到周氏身旁,半跪著將手放在了周氏的肩上。往上半寸,便是周氏的脖頸,只要她雙手這樣一捏——
明霜低垂的眸中泛起冷意,但動作卻放緩了。
她不會去做這么沖動的事情,她的確要讓明鴻升和周氏嘗到他們應得的報應,但這件事需要慢慢謀劃,而不是頭腦一熱的沖動。
明霜按摩的時候動作輕柔力道卻剛剛好,竟比平時伺候周氏的婢女按得更舒服。
周氏瞇縫著眸,說道:“你倒是個會伺候人的,你放心吧,我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你若是乖巧懂事,我自會為你挑選一門好親事!
頓了一下,周氏看了一眼明霜的衣飾,只覺得寒酸無比。吩咐劉嬤嬤改天讓人給明霜做幾套新衣裳,又將身邊的婢女彩屏送給了明霜當貼身婢女。
“京城不比臨安,不是空有美貌便成的,你若是想嫁得好,自己也不能讓人看低了去!
恩威并施的道理,周氏還是懂得的。
宮墻紅磚黛瓦,莊重威嚴,夜色微涼,被夜幕籠罩的皇宮尤甚。
過了戌時宮門關閉,若非十萬火急之事宮門不可再開。
唯獨對謝玄景例外。
馬車行駛至宮門口,駐守宮門的侍衛收執□□攔住,卻在馬車簾子掀開,從里面伸出一只修長如蔥管般骨節分明的手,握著那枚皇帝御賜的令牌時,慌忙收了□□,抱拳行禮:“謝公子!
這兩名侍衛是上月剛上任的,否則連令牌都不需要看,只看到馬車外坐的飛遠,便猜得到馬車內坐的是誰。
下一刻,宮門已經被下令打開。
馬車穿過第一道宮門,這也是謝玄景獨一份的殊榮。朝廷上下所有官員,哪怕是封地的王爺進京面圣,也都只能在第一道宮門口下馬車,步行進宮。
這得天獨厚的頭一份,足以看出當今圣上對謝玄景的看重。
而謝玄景謝三公子也的確當得起圣上的寵愛,這些年來,任何朝廷中無人可解的棘手問題,謝玄景都能迎刃而解。若非謝玄景無意入朝為官,只怕給他個宰相之位都不為過。
馬車停在了第三道宮門的甬道上,飛遠拉緊韁繩,伴隨‘吁’的一聲,馬車停了下來。飛遠扭頭朝馬車內道:“公子,到了!
馬車內,謝玄景正闔目養神,在馬車停下的那一刻,那雙黑白分明,不帶一絲雜質卻又好似悲天憫人的眸子緩緩睜開,手中盤手串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身著一身月牙白繡祥云長袍,腰間系黑色鑲金線腰帶,頭戴白玉冠,看起來清冷矜貴,起身從馬車上走下來。
御書房內。
“皇上。”謝玄景見禮。
“神光無須多禮。”皇上趕緊阻止,“劉德全,給神光賜座!
神光乃是謝玄景的字,出自承恩寺的普眾住持,當年的他見到年幼的謝玄景,便說了“見此幼子,如見神光”八個字。
劉公公給謝玄景奉了茶:“公子可算回來了,圣上已經等候多時。”
說完這話,劉公公默默地退了出去,皇上跟謝公子還有要事相商,他在圣上跟前伺候了幾十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這次的私鹽案真是多虧了你,朕掌管著天下,卻沒想到朝中竟然出了這樣倒賣私鹽的蛀蟲,可悲的是整個金陵官官相護,唯一一個不隨波逐流的柳平拼死進諫,卻在途中被殺害。”
說起這個案子,皇上心中尤怒。
剛開始柳平的死只是作為引子,柳平在進京途中被殺害,進諫的奏章也被拿走。但朝廷命官被殺害也并非小事,孝崇帝說得上是一個愛官愛民的好皇帝,當下就派人去查這個案子。
只是派出去的官員竟也離奇死亡,孝崇帝這才不得不讓謝玄景前去查清這個案子。謝玄景不但查出了殺害朝廷官員的幕手黑手,還牽扯出了這背后的私鹽案。
“能為圣上分憂,是神光之幸。”謝玄景說話時,仍握著那白玉無瑕的手串。
自他收到這手串的那一日起,便從未離過身。
孝崇帝看到手串,想起當年的大皇子來,忍不住嘆氣:“若是元祁還在,也定能替我分憂了!
“罷了罷了,朕累了,神光你此去辛苦,老太君他們肯定也牽掛著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毙⒊绲蹟[擺手,想起什么,又道,“若得空,便去看看你姑母!
謝玄景的姑母便是宮中的賢貴妃,亦是大皇子的生母。
謝玄景從御書房出來并沒有去見賢貴妃,今日天色太晚,雖說他有孝崇帝可以隨意出入宮的口諭,但入夜進后宮始終不夠妥帖。
馬車上飛遠已經等候多時了,見了謝玄景過來,趕緊跳下車:“公子你來了,咱們現在是回哪?國公府還是承恩寺?”
謝玄景上了馬車,清冷的嗓音說道:“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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