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在禪堂誦經時,明霜從小沙彌的口中得知謝玄景今日會來承恩寺。
據悉謝玄景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承恩寺養,那他今日來承恩寺,便有兩種可能,一是宿在承恩寺,二則是回謝國公府。
但謝玄景前陣子剛離京月余,家中親人想必掛念,他回京不過半月,應當是要在家中陪伴親人的。
故而明霜賭他今日還要回國公府,而不是宿在承恩寺。
所以她在采薇急切切的來尋自己,告訴她明珠要乘馬車回去之時,才那樣鎮定地勸采薇不用擔心。因為她從那時候就決定了,她今日要乘坐謝玄景的馬車回府。
而此刻,明霜知道自己賭對了。
但她并沒有立即回頭,而是繼續緩慢地朝前走去。
她想過自己要不要學話本里的女子,在此時崴腳,但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崴腳太假了容易被看穿,若真崴腳則太疼了,她不想讓自己白白受這份罪。
而謝玄景既要這圣賢之名,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淋雨吧,這樣可實在不似圣賢所為呢。
馬車上,飛遠一手握著韁繩,另一只手則手握馬鞭。他隔得遠遠的便瞧見前頭有一名身著水青色紗裙的女子走在前方,女子的裝扮不似平家百姓的粗布灰衣,瞧著倒像是哪家的小姐。
這種事情飛遠遇得多了,這京城的小娘子們,若是哪天不做這種故意接近公子的事情了,那才算是稀奇。
就在飛遠心中無語之時,馬車已經漸漸行駛到了明霜的身邊。
明霜恰到好處地回頭看了一眼,飛遠便瞧清了她的容顏,這不正是昨日那擅闖別院的明小娘子嗎?
昨日還言辭鑿鑿地說是因為迷了路才去別院,今日竟又在此相遇。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飛遠自然更傾向于后者,無非是想通過這種無聊的小把戲來吸引公子的注意罷了。
故而他只當沒有看見明霜,冷著臉收回目光,繼續趕著馬車。
當馬車走出一段路程之后,飛遠這才同馬車內的謝玄景說道:“公子,你猜我方才遇到誰了?正是昨日那闖入別院的明娘子。昨日她還說是因為走錯了,今日竟又出現在公子必經之路,果然心思不純!
馬車內,謝玄景手握一本佛經翻閱,那只握著白玉手串的手骨節分明,拇指撥動。
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仿若只有撥動手串時,心才能完全靜下來。
忽聽得飛遠的話,謝玄景撥弄手串的動作未停,眉頭卻因此一皺。
他們從寺廟出來時,天色已經不好,如今更是烏云沉沉。此時雖只是小雨,但只怕過不了一刻鐘,雨就會下大。
“飛遠,掉頭接人!敝x玄景開口道。
飛遠手中的鞭子一頓,不太認可:“可是公子,她分明是故意為之……”
“飛遠,你如今雖不是出家人了,卻仍要謹記師父的話。”謝玄景打斷飛遠的話。
飛遠尚在襁褓之中時便被丟棄在承恩寺門口,那是個下著大雪的冬天。小嬰兒被懂得小臉通紅,哇哇大哭,被掃地僧抱回了承恩寺。
除了那個包裹著他軀體的襁褓之外,身上再沒有任何信物。飛遠從此以后就在承恩寺長大,成了一個小沙彌。
謝玄景是五歲那年被送到承恩寺的,飛遠當時三歲,住持便讓飛遠陪著謝玄景同吃同住。謝玄景雖入承恩寺,卻并不是以出家人的身份,他是來修習佛法的,因此國公府會時不時接謝玄景回去一趟,或者送些吃食過來。
只不過這葷食進不得寺廟,都是送到離承恩寺有段距離的八角亭中的。
誰知謝玄景并不貪念口欲,倒是被同去的飛遠偷吃了個干凈。飛遠破了戒,從此以后便還俗了。倒是如了他的意,他從小貪吃,若當個和尚便要一輩子吃齋念佛,世上那么多好吃的雞腿、醬肘子、炙羊肉都不能吃,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飛遠嘆一口氣,他的確不是個當佛家弟子的料,雖自小在承恩寺長大,卻并不像公子這樣修得一顆圣心。
可公子明明知道對方是有意為之,卻仍要出手相助,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若公子能狠下心來少管這些人,那如明小娘子這樣的人,想來會少許多吧。
心里雖如此想著,但飛遠還是調轉了馬頭,回頭朝來路而去。
明霜眼看著馬車離自己遠去,還以為這圣賢的謝公子今日不愿意繼續偽裝了呢,沒想到這會兒馬車竟重新回來了。
馬車在明霜的面前停了下來,飛遠看著一臉茫然的明霜,說道:“明娘子,我家公子見你一人徒步行走,欲用馬車送你歸家,請上馬車吧!
明霜長睫微垂,有些猶豫地抿唇問道:“這樣可會不妥?可會叨擾到謝公子?”
飛遠心中默默無語,你在這兒等著不就是為了叨擾公子嗎?
便聽馬車內謝玄景的聲音傳來:“不礙事,請上車吧。今日天色不好,只怕大雨將至!
聽得這話,明霜這才下定決心一般,道了聲‘多謝公子’上了馬車。
馬車內,謝玄景坐得筆直,手中握著經書翻閱。
見明霜掀開簾子躬身進了馬車,朝她點了點頭,視線卻始終落在經書上未曾移開半寸。仿佛再大的事情也敵不過眼前的這本經書重要,不值得他投去丁點目光。
明霜的目光則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儀態素來極好,不論在何時,總是這樣端正。只是眼中的淡漠,卻不是那點憐憫可以藏得住的。
明霜站定之后,尋了個離謝玄景較遠的角落坐下。
謝玄景的馬車內放的大多是書籍,不似明府的馬車上放的都是些點心、亦或是女子需要的一些補妝的妝粉胭脂。
昨日明霜見到謝玄景時,便能聞到他身上極淡的檀香味,今日二人坐在這密閉的馬車內,謝玄景身上的檀香味比昨日稍濃了一些。
但并不難聞,反而有種令人心安的感覺。
這讓明霜覺得,她好似又回到承恩寺的那間禪堂內,抄經誦佛。耳畔聽到的都是陣陣誦經聲,禪音渺渺。
馬車繼續朝前行駛,明霜抬眸朝謝玄景看了一眼,卻見他的視線始終落在經書上,并未再看自己一眼。她有些無趣,便低頭揪著衣袖,卻在此時,鼻尖突然有些難受,明霜的眉頭皺了皺,想要壓下這突然而來的噴嚏,卻始終沒能控制住、
“阿嘁……”
明霜白皙的面頰上涌現緋紅,還好她及時用衣袖捂住了半邊臉。
待到謝玄景聞聲抬頭看過來時,便見明霜只露出一雙微紅的眼睛。明霜的眼睛不是圓潤的小鹿眼,是偏狹長的桃花眼,瀲滟勾人。
但此時那雙眼中只有羞赧之色,她羞得小巧挺翹的鼻尖都紅了,聲音軟糯帶著微微顫音,結結巴巴地說道:“對不起,我實在沒忍住……”
也是此時謝玄景才注意到,明霜因為淋了雨,頭發有些濕潤,就連胸前的衣服也濕了一片,難掩胸前風光之色。
方才的雨雖小,可明霜在雨中不知走了多久,許是受了寒,這才打噴嚏的。
謝玄景別開視線,放下手中的經書,將身后掛著的那件披風遞給明霜:“許是受了涼,披上吧!
明霜的眼中閃過詫異,許是未想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
片刻后紅著臉接過了披風,溫聲感謝:“多謝公子!
謝玄景喜愛白色,所著衣裳多為白色,倒是這披風是不多得的玄青色,穿在明霜的身上,倒與她今日所穿的水青色相得益彰,般配無比,襯得她的肌膚越發白潔如凝玉。
聞言,謝玄景頷首道了聲‘不必客氣’,便又繼續看書了。
明霜猶豫片刻后說道:“公子,我今日來承恩寺是為了將我阿娘的牌位供奉于此,我也不知竟能碰巧遇到公子的馬車,還請公子莫要誤會!
謝玄景翻書的動作頓了頓,卻也沒說什么,只頷首表示知曉了。
明霜便不再多說什么了,管他信不信呢,反正她該解釋的已經解釋了。縱使他今日不信,明日也總會信的,因為那里已經有她下好的一步棋在等候了。
馬車內很靜,靜得只有翻書的聲音,與二人輕微的呼吸聲。
馬車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如珠落玉盤,滴滴答答,譜一曲春意。
“吁——”飛遠一拉韁繩,馬車停在了明府門口。
“公子,明府到了。”飛遠扭頭朝馬車內說道。
明霜將身上玄青色披風取下疊好,又朝謝玄景再次道了聲‘多謝’,這才掀開車簾,下了馬車。
明霜剛落地站定,飛遠便趕著馬車調轉車頭離去了。
她看著馬車在煙雨蒙蒙中逐漸遠去,面上的神情也從一開始的嬌柔,沉了下來。方才在馬車上時,謝玄景倒是守禮,若非她見過他偽裝之下的樣子,倒真是要被他騙過去了。
其實想來也是,到底是為世人所贊頌救人苦難、舉世無雙的公子,若真這么容易就露出真面目來,未免也太過容易了。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漾出一圈圈的漣漪。
明霜之前有些濕潤的衣裳在這一路上已經干了不少,下一刻,她抬步走到雨中,任由絲絲涼意的雨水打濕自己的衣裳。
做戲還是要做全套一些,既然這是明珠所期望看到的,她又怎好叫她失望呢?
從大門而進,開門的小廝見到淋了一身雨的明霜,也不由得在心里覺得明珠太欺負人了。
此時明珠正在周氏的房中,一邊吃著芙蓉糕,一邊坐在窗前看雨景,雨下得這般大,只怕明霜要被淋成落湯雞了吧。
一想到這兒,明珠樂得笑出了聲,不由得又多用了幾塊芙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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