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舊人
“此番來叨擾桑家主,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女子誠懇而又為難的聲音從正堂之中傳來,路過正堂外的人皆是腳步一頓。
桑筠輕瞟了一眼堂里的人,面無表情,大步離開。
而江星星伸手想叫住桑筠,又不好出聲,只好躲在了門邊。
江月離余光瞥見坐在正座側邊的人眼熟,也頓住了腳步。只不過與江星星不同的是,她光明正大的站在門口。
“確實是事關重大。既如此,明日我便派筠兒與你們一起,一同去武陵行宮中看看。”正座之上,桑亓君面容嚴肅。
待得了保證,正堂里的人才緩緩退出。
“云祈!”三人才出了門,江星星便興奮跳到幾人面前。
待看到身前男子陌生的面容時,江星星愣了一瞬,僵著轉頭看向陌生男子身旁的人。
她緩緩移動腳步到那人身前,放輕了聲音笑道:“云祈,好久不見。”
萬俟云祈看到江星星,也是愣了愣,而后溫柔笑道:“是許久未見了。”
他說著,抬手摸了摸江星星的頭。
江星星任由他撫摸,眼眸微瞇,如只乖順的貓。
就算是百年前的云祈,對她也是這么溫柔啊。
站在萬俟云祈身旁的一男一女見狀,都怔了怔,而后疑惑看向萬俟云祈。
萬俟云祈放下手,對身旁的兩人道:“皇兄,這是矜華宮江月離。”
萬俟陽和與徐盈對視了一眼,皆是恭敬朝她行禮。
“陽和不識,竟是矜華宮少宮主。”
江星星斂了幾分笑意,故作正經道:“不必如此多禮。”
她說罷,又笑意盈盈的看向萬俟云祈,說道:“你們既是云祈的兄長,也同他一起叫我……月離便好。”
江月離在兩人身后冷了臉。
她看著面前的人,白衣似雪,銀冠束發。身影挺拔如松玉。是她前世苦苦追尋,好不容易得他一紙婚書,卻在她獻祭之后,投入了江星星懷中的舊人。
舊人終究是舊人,不如死在回憶里,留在眼前真是礙眼。
萬俟陽和與徐盈會看眼色,已經離開,留江星星與萬俟陽和獨處。
此刻,江星星已經紅了眼眶,撲到了萬俟云祈懷里,聲音哽咽道:“我好想你。”
江月離鎖了眉,她與萬俟云祈相識許久,他一直待她時親時淡,比朋友還生疏幾分。去年這個時候,她不在武陵,所以也沒遇到萬俟云祈。
但是在她印象中,這個時候他應是不喜歡自己才對。他是在今年立春時節,兩人一起經歷生死,他才對自己上了心。
大寒過后,他予她一紙婚書,想在開春時與她成親,沒想到魔界入境,她獻祭,兩人就這么陰陽相隔。
沒想到,她再睜眼時,他竟愛上了江星星。起初她以為萬俟云祈是對她失而復得昏了頭腦,可隨著時間推移,江星星對他坦白,直言自己不是江月離,而他依然將她溫柔擁入懷中時,江月離才意識到他變了心。
大快人心的是,萬俟云祈在與江星星成親之日,被成魔的桑筠一劍散了魂魄。
“怎么許久不見,竟喜歡哭鼻子了?”萬俟云祈溫柔回應,也回抱了江星星。
不對勁,江月離柳眉皺得更深。他這個時候不應對她這般溫柔的。
莫非,他也重生了?想著,江月離朝萬俟云祈走進了一步,試圖更近觀察他。
但是她還未更靠近一步,手便被人拉住。
她轉頭,竟是冷著臉的桑筠。
薄唇冰冷抿成一條直線,桑筠目光不善,稍一用力,便把她拉到了自己身邊。
江月離踉蹌了兩步,被他扶著站好后,莫名奇妙的看向他。
她卻忘了,桑筠與萬俟云祈一直是不對付來著,從少時就是如此。
“你也回來了?”江星星似乎也發現了萬俟云祈太過溫柔,抬臉疑惑看他。得到的卻是他不解的眼神。
江星星探究了半天,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得收回了手。她轉頭,便見桑筠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旁。
她嚇得連忙將萬俟云祈拉到了自己身后。
桑筠卻是涼薄的看了兩人一眼,拉著江月離轉身離開。
萬俟云祈啞然,拍了拍江星星的肩膀,道:“不必如此緊張,他雖看不喜我,卻也不會對我做什么出格的事。”
待到桑筠的身影消失,江星星才松了口氣,目光留戀的看向萬俟云祈。那日他在她面前散了魂魄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叫她怎能不害怕。
這一個月與桑筠的相處,竟差點叫她忘了,桑筠本質里的劣根。
不過,這一次,她一定會阻止桑筠成魔,阻止他對萬俟云祈下手。
想著,江星星拉過了萬俟云祈的手,鄭重其辭:“我會保護好你的。”
萬俟云祈不明所以,但是看著她認真的模樣,也只失笑的應了聲:“好。”
卻說江月離這邊,被桑筠拉了一路,終于忍不住抽出了手。
她面無表情看向他,道:“我曾與你說的清楚,我是不會把神骨給你的。”
手在半空停了一瞬,桑筠手指屈起,將手放回了身側。
“明日同我一起去武陵行宮。我便答應你,帶你入云閣。”他聲音極輕,竟沒有手握籌碼威脅人的那般冷厲。
江月離遲疑了一瞬,卻聽他又道:“沒有我,你進不去云閣。”
“行。”反正她似乎也不虧什么。
——
自桑府大門綿延而出的青石板路彎彎繞繞的,延向頂峰的石階才止。
“殿下,殿下!”而徐盈也在萬俟陽和快要踏上石階之際才堪堪拉住了他。在石階等了許久的一眾婢女見兩人到來,齊齊福身后退。
“臣妾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父皇,為了靖國的將士,殿下為何不能理解臣妾的一片苦心。”
手指緊緊拽著萬俟陽和的衣角,徐盈臉上滿是失望。
萬俟陽和冷冷甩手,絲毫不顧及踉蹌了一步的徐盈,“所以你是在怪本殿下心腸歹毒?所以你就可以以為瑤兒慶生之由,特意繞路來武陵?瞞著本殿下與云祈相商,直接來見桑家家主?”
袖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徐盈臉色蒼白,一字一句道:“所以殿下究竟是在生臣妾不與殿下商量的氣,還是殿下另有什么不可告訴人的秘密,感到心虛難堪?”
“殿下怪臣妾不與殿下相商,臣妾理解。可殿下三番兩次推辭玄都門的幫助,抗拒著與桑家主的見面,殿下當真問心無愧嗎?”最后一句話,徐盈幾乎是咬牙說出。
“賤人!”幾乎是同一時,萬俟陽和揚手落在了徐盈的臉上。
身后的一眾婢女惶恐的跪了一地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徐盈怔愣了許久,才自嘲的笑了笑。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徐盈卻在這一巴掌中領到了萬俟陽和對她的百日之恨。
萬俟陽和這是怒極了。
看著徐盈輕輕抽泣,猶如被雨打濕的梨花兒,萬俟陽和心中并沒有半分憐憫,怒氣也絲毫不減。反而威脅道:“若是你再胡說八道,本殿下不介意向父皇請旨廢了你這太子妃。”
不再去看徐盈是何神情,萬俟陽和冷哼甩袖而去。
捂著臉的手漸漸握成拳,徐盈一片心灰意冷。他終究再也回不了頭,是她癡心妄想。
江月離坐在桑家大門前,看著遠處鬧劇散場,忍不住搖了搖頭。果然,萬俟皇室的人都是無情無義之人。
第二日用過早膳,幾人便出發了。
江星星以跟在桑筠身邊修煉為由,自然而然的跟在眾人身邊。而江月離,白日里除去桑筠,他們本就看不見她,所以她也不必擔心,可以從容的跟在桑筠身邊。
武陵行宮建在武陵以南的郊外,正好與桑家遙遙相對。
然他們此刻要去的,先是行宮五里之外的軍帳。
“血腥味怎么這么濃重。”江月離盤腿飄在馬車的軟座之上,剛睜了眼睛,便聽見身旁江星星掀簾下馬車的聲音。
江月離也忍不住輕輕皺眉,其實早在適才轉車進入直達軍營的路時,她便已經隱隱約約聞到了這股血腥味。
“嘔~”江月離剛下馬車,便見徐盈扶著車輪在路邊干嘔。
萬俟陽和下馬車亦看到了這么一幕,眉間滿是不悅。但是礙于其他人的眼神,他還是硬著頭皮,冷漠的走到了徐盈的身邊。
怪異的看了徐盈一眼,江月離這才將視線移回,然眼前的景象也讓她也不禁冰了手腳,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動彈。
只見高木交叉筑成的圍墻上,一張張完整的人皮如旗幟般被掛在上面,沒有眼睛的眼眶流下行行血淚。
“云,云祈。”江星星那十年被蘇羽涅保護的太好,也是頭回見到這么殘忍的場面。
饒是當初她見到桑筠揮劍嗜血殺人,都沒這般殘忍。
桑筠不知何時來到了紫菀身旁,握住了她的手。他擋在江月離身前,望著那些人皮,眼底的冷意漸漸蔓延。
“這就是你讓我與你一起來的目的?”江月離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沒有半分感動,反而不冷不熱問道。
若是她沒有猜錯,他是想借她之手,殺了這身后的始作俑者。看著高墻上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的人皮,她又想起了那日在街上遇見的妖。
那是一只大妖。
還有閣樓上那些嬌柔作態的女子,分明也是妖。看起來,其修為也并不比街上的女子差。
桑筠與萬俟云祈雖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但是修為卻是尚有限,對付一幫大妖,確實棘手。
“記得你的承諾,等事情了解之后,帶我進云閣。”江月離說著,抽開了手,率先抬步走了進去。
在白日里,她的術法雖然對一切事物無用,但是白日里的任何攻擊,對她其實也是無用的。
唯有在晚上之時,她才能施展有效術法,會受傷。
桑筠欲言又止,連忙抬步跟了上去。
“阿離,你在此處等我們。”萬俟云祈轉身囑咐了江星星一句,去跟上了桑筠。
江星星被嚇的有些傻,還沒反應過來,萬俟云祈便已經離開自己身前。
她心中害怕,卻更怕萬俟云祈與桑筠獨處。于是腳一跺,便也決心進入軍營。
“江姑娘,等等我。”聲音發顫,臉色蒼白,徐盈還是固執的下了馬車,叫住了江星星。
“你去干什么!添亂?”萬俟陽和卻厲聲打斷了徐盈前進的步伐。
深吸了一口氣,徐盈白著臉色道:“怕殿下徇私。”
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怎的,萬俟陽和突然嘆了口氣道:“你一個婦道人家,還是別跟著去好了,單是外面如此你都看不得,別說里面了,你進去,能站得穩腳跟?”
江星星心中焦急,正想著該如何勸說這對夫妻,徐盈卻已經轉了頭對她道:“走吧。”
(https://www.dzxsw.cc/book/36372177/3308334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