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牛頭
村落不大,大約三十多戶人家。
此刻落了日,又是末冬。村道上幾乎無人,更顯寂寥荒涼。
方眠領著幾人在一個圍了大院的房子前停下。
“公公婆婆都在年前去了世,家里也沒有孩子,只剩我和我相公。”
方眠說著,將人領進了門。庭院打掃的干凈,農具作物皆是整齊擺在一邊,看起來通亮又舒適。
待到萬俟云祈將男人放到床上后,方眠才有些難為情的開口道:“煩請幾位仙人幫幫方眠,幫幫這個村子。”
方眠說著,朝萬俟云祈跪了下來。
“姑娘有話起來說。”萬俟云祈連忙將人扶了起來。
方眠順勢起身,知他是應了這個情。抹去了眼角的淚,不等眾人問話,便先道:“村子里存在不干凈的東西。而且這些個東西,專門針對村里男子。”
“這話是何意?”萬俟云祈皺眉問出了聲。
方眠抽泣道:“年前村東頭山坡上搬來了一戶人家,住著一位瞎子姑娘。但是沒人見過那姑娘。都只聽聞瞎子姑娘生的美艷無雙。”
“兩月前,村里的幾位青年好奇去看,可回來便瘋了。從那日起,村里的男子,無論是否成家,只要去了一趟東頭的山坡上,回來就都如我丈夫這般。”
方眠說著,又止不住眼淚,哽咽痛哭起來。“不僅認不清人,還嚷嚷著要去找秀兒姑娘。”
江星星看了男人慘白的臉色,忍不住在萬俟云祈耳邊低聲道:“莫不是上次那狐妖?”
“妖?”方眠驚了驚,滿臉淚痕的抬起了頭。
“那姑娘可去過那山坡。”萬俟云祈尚也不確定。如果說,是武陵那群消失的狐妖逃至此,應是這兩日的事才對,畢竟在此之前,她們的目標,是他的皇兄。
可方眠說,兩月前就已經開始有人被害,可能是狐妖,但或許不是武陵的那些狐妖。
“去過。”方眠顫了聲,深深鎖眉,極力回憶那時痛苦的經歷:“那時我們與村長夫人曾一起結伴去,但是我們還未靠近那個門,一個兇神惡煞的人便突然出現在門口,將我們趕了回來。”
“他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個男人。身上的衣服也很破爛。好像有很長的獠牙,我記不清了。”
方眠越說哭的越厲害,到最后埋下頭,直接哭了起來。
江星星上前安慰道:“沒關系。這事交給我們。我們去一探究竟。”
萬俟云祈也在一旁應是,他看向江星星道:“只是今晚,還要麻煩方姑娘給我們一個休息的地方。我妹妹與我弟弟趕路許久,都已疲憊不堪。”
“是我疏忽了。”方眠連忙起身,走了兩步后,又難為情的回頭:“對面只剩一間房。”
她與她丈夫一間,剩下一間有些狹窄的,怕是只容得兩人。她這才有些猶豫。
“無妨。那間房留給我妹妹,我與我弟弟住那間柴房便好。”萬俟云祈倒也不在意。
“你倒是會做人。”桑筠睨了他一眼,陰陽怪氣后,走出了房外。
江星星不明所以的看著桑筠離開,想跟上去,卻被萬俟云祈拉住:“先休息。”
她這才乖乖停了腳步,與白雪一起同方眠進屋。
她在方才天色有些昏暗之時便十分疲乏,昏昏欲睡。天色深一分,她便困頓一分。
待見人進了房里,萬俟云祈才跟上桑筠。
此時天色已經半昧,院中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青灰之色,使得院子姐農具都失了輪廓。
萬俟云祈才晚了一步,便不見桑筠身影。他移步來到柴房,卻也只見成捆的干柴堆積在一起。
以桑筠那性子,應當不會貿然行動。
如此想著,萬俟云祈尋了快空地,盤腿坐了下來。不知為何,他覺疲憊的很。
卻說房間里。
方眠才關門出去,江星星便不支倒在床上。白雪無奈的看了一下,走過去為她蓋了被子。
這屋子雖然收拾的干凈,但是簡陋,遠處的窗戶紙都破了好幾個洞。冷風嗖嗖吹進,惹的白雪窩在床邊連連搓手。
按理說,修仙之人對平常冷熱應是沒有太敏銳感覺的,但是白雪修為低,所以這方面與平常人沒有太多差別。
江月離見她縮瑟在角落可憐,便忍不住上前,幻了個小法術為她送熱,但是紅光剛觸及她的衣角,白雪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江月離:“……”
她的術法不是能對人生效了嗎?就算無用,也不該暈過去呀,不過是小小的施火術。
江月離想走過去,身后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是熟悉的氣息。
果然,那人沙啞的開口:“是我讓她暈過去的。”
江月離轉身,意料之中是那張有些滑稽的面具。“你是來帶走江星星的?”
她還以為江星星身上被施了什么厲害的隱身術。
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得到答案,江月離側過了身,好讓他過去。她不知他要帶江星星去哪,做什么,但是看他那模樣,絕非是好事。
他有些意外她沒有多問一句,壓下眼中的驚訝看了她一眼,他伸了手一揮,床上的人便如煙消失。
“我不會傷到這個身子半分。”他如是說。
“你是受誰之托?”他轉身想要離開之際,江月離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聲。江月離與江星星是敵人,與他暫時是友,所以她不會多問。
但是他背后的人,既然也是真心幫自己,她還是有些忍不住想知道是誰。
“一個,懦弱的人。”他沉默半晌,一字一句,卻因聲音太過沙啞而讓江月離聽不清。
什么人?江月離想再問,他卻又已經離開。
“真喜歡裝神弄鬼。”
破洞的窗戶一對銀角在徘徊,時隱時現,聽聞江月離那一句“裝神弄鬼”,它驀然停住。“我沒有。”
江月離愣在原地,誰在答她的話?
“只是那個人不給我靠近你!”一陣疾風從窗戶涌來,吹的人刺痛,江月離用手擋住臉,聲落風停。再放下手時,卻見一個牛頭人身的人站在了自己身前。
“你……”江月離生前見過不少的妖,有美艷絕倫的,有丑陋至極的。卻從未見過這半妖半人的。
真是丑的荒唐。
她驚的不知說些什么好。
卻見那比她兩個頭還要大的牛頭委屈巴巴的喘氣,明明有些猛漢的身子,說出的話卻如稚童一般:“我沒有故意裝神弄鬼,那個人太兇狠,我不敢靠近罷了。”
江月離終于回過神來,半仰著頭看著那如她拳頭一般大的牛鼻子,勉強笑道:“那個人?這么說,你想……找我?”
“嗯嗯。”他點了點頭。江月離剛想開口問話,卻見他脖子突然猛然一縮,下一瞬,一陣旋風卷起,他轉身到了她身后。
江月離被他這操作弄的后背一涼,整個人都起了雞皮疙瘩。
門被人推開,柔和的湖藍衣角撫過門檻而進。他關了門,轉身立于原地。
他輕喚道:“阿離。”
聲音溫柔低沉,如春風化雪。江月離愣了一瞬,身后的牛頭卻是輕輕顫栗。
屋內半昧,襯得桑筠柔和的五官多了幾分神秘,更是平白增添了一份曖昧。
江月離對上那雙黑暗中的眼睛,目光如水,雙眸如墨染。如黑夜中,點綴了溫柔光色的繁星。
這雙眼睛真好看,她不自覺想著,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我沒有要傷她!”身后的牛頭卻突然走走到她身側,撲通一聲跪下。
這一嗓子真是不合時宜。江月離略微嫌棄的睨了它一眼。不過,它為何如此怕桑筠?
對上江月離的疑惑的眼神,桑筠無辜的搖了搖頭,朝她走來。
他每走一步,它便拖著膝蓋移動位置,直到桑筠穩穩停在江月離身前,它才停住。
最后變成它停在房門前跪著兩人。
江月離上下打量桑筠,最后目光停在牛頭身上:“你怕他?”
牛頭看著江月離,目光畏縮,點了點頭。桑筠雙手交負身后,卻是在它點頭后瞇起了眼睛,冷刃暗藏。
牛頭心里發寒,又連忙搖了搖頭。
“我有什么好怕的。”桑筠輕輕一笑,自喉間發出的聲音悅耳低沉。
但是聽在牛頭心里,卻是如無數跟懸針停在頭頂,會隨時掉落的威脅。
江月離道:“你是誰?找我何事?”
牛頭小心翼翼的看了桑筠一眼,見他沒有說什么,他才伏身趴在地上道:“我是冥府的牛頭,求姑娘幫幫我。”
“冥府?”江月離疑惑。
卻見牛頭起身,弓著背道:“我在冥府任職,專門游蕩在人間,勾死去人之魂。”
江月離與桑筠聽著牛頭委屈至極的說了一炷香時間,才知道。牛頭生前對父母未盡孝道,死后被罰去勾死人之魂。
三日前,他終于得閑,去探望父母,才知他雙親被欺的可憐。不知從何而來吝嗇奸商搶了他留給父母的宅子,而他父母給趕到鄉下破財的茅草屋。
白日受冷,晚上還會受些記恨他的小鬼欺負。
他生前雖不孝,可死后已知錯。如今哪能容忍年邁的父母被這般欺負。
但他縱使再心痛,也無可奈何。他是鬼差,不能也干擾不了人間之事。他偶然聽聞逃竄的狐妖說武陵城中有至純的仙魂,便想著來威脅一番,讓她幫自己,趕走奸商,趕走那些個小鬼。
“只是,一直不敢靠近。”牛頭低聲說著,輕飄飄瞟了桑筠一眼,卻又被他一眼壓的不敢抬頭。
他說完后,江月離忍不住看了他恨不得將自己埋入地下的慫樣。就這般模樣,竟還想威脅她?難怪幾只小鬼都能欺負到他雙親頭上。
見江月離沉默,他又直起背道:“我知這陳家村為何不干凈,只要姑娘肯幫我,我也愿幫姑娘收了在陳家村作祟的厲鬼。”
竟是厲鬼?江月離斂眉,卻笑道:“既是冥府之人,收厲鬼不本就是你們的職責嗎?”
牛頭被噎住。
“我可以幫你,但是你也得答應我,任我差遣一年。”江月離蹲下身,帶笑的杏眸滿是算計。
她雖然是從百年后過來的,但是她如今是孤魂,從前在矜華宮還好,冥府不敢隨意闖入,可現今她還得在外面游蕩許久,她不確定冥府是否會隨時找上門來。
牛頭的出現,倒是提醒了她。
沒有換回身體前,她不能出任何一絲意外。
牛頭猶疑一瞬,對上桑筠那凝了冰霜的目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只要,姑娘不要讓我違背冥府便好。”
“怎么會。”江月離笑容盛放,笑的好不開心,桑筠低眉看她,忍不住也勾了抹真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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