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家的女主人在孩子還小的時候就通過法律手段跟這個家脫離了關系，此后遠走他鄉再沒有回來，而男主人是個不頂事的，整天打牌不著家，混吃混喝。

        兆婷和兆輝，兩個人長得不像，性格也有很大差異，卻是貨真價實的孿生姐弟。

        兆輝骨子里有點小憤青，從小時候的走雞捻狗到后來的打架斗毆，沒干什么違法背德的事，也沒安安分分地做一個好學生。而兆婷卻正好與他相反，是個文靜內斂的姑娘，話不多，也不浮躁，甚至每回考試都能拿第一。

        俗話說“歹竹出不了好筍”，這樣的家庭環境下孩子沒長歪，已經算是難得。

        天藍很早就知道兆家姐弟的存在，畢竟一個小區里的雙生子也不多，住得時間長了，總能碰見那么幾次。真正熟悉起來的契機是高中分科，和兆婷一個班。

        一個小區一個班，兩個年紀相同成績差不多的小姑娘熟識，已經足夠了。而分到二班的兆輝，可以算一個買一送一的附屬品。

        要說，對于“兆輝喜歡單天藍”這樣的流言天藍完全不知情，那肯定是假的，畢竟總有那么一些好事者，主角還沒有什么行動，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湊上去通風報信求看戲了。只是那時候的單姑娘一門心思都撲在另一個人身上，所以沒怎么在意。

        這個人就是林盎然。

        有人說，單姑娘的眼睛長在頭頂上，這話沒錯。她很小的時候就樂意追著人家做跟屁蟲，哥哥長哥哥短的叫，比親哥還親。無奈的是，由于年齡差距，她高中的時候，他已經畢業，并且入了伍。

        兆婷出事的那天，正好是高考后拿通知書的日子。天藍考得不錯，又加上得知林盎然要回來的消息，一大早就興沖沖地跑學校去了。她去得早，正趕上班主任陳老師一個人在打掃教室，于是被抓了壯丁。每次趕上畢業季，就得淘汰一部分物什，沒什么大件，就是有點零散。

        單姑娘是個會討好老師的孩子，依照她當時的想法是，最后的機會了，得好好表現一下，好聚好散。所以主動大包大攬地接過了把這部分物什轉送舊體育館的任務。

        舊體育館也是淘汰下來的，早前還被學校改造成考場過，苦逼的是窗戶上連塊玻璃都沒有，夏天還好，一到冬天考生們怨聲載道，現在就干脆用來收放一些舊物。

        天藍曾經來考試過，也算熟門熟路。按說都是不用的東西，也不需要怎么收拾，隨意地堆放好就可以走，只是很巧的，正在要走的當頭趙主任扯著兆婷進來了。下意識地，她往下一蹲，沒走。

        后來很多次想起來，天藍都不明白自己當時怎么會有這樣的反應。所謂一念之差，好奇害死貓，可能就是這個道理。

        一個是學校領導，一個是成績優異的女學生，背著人拉拉扯扯，而后不倫。

        趙主任三十多歲，帶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一個人，卻能輕而易舉地把另一個人按在身下肆意馳騁。他有多得意天藍沒有看到，她只看到兆婷扭曲的表情，以及破碎了一臉的淚。

        這場荒誕的情事以第三者突然沖出為結尾。她沖出來的時候，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抱打不平，只是跌跌撞撞悶頭往外沖，然后碰見了來找她的林盎然，對方才喊了一句“單天藍”，她已經魂不附體，臉白得像鬼。

        一個人的信念有多強，天藍還沒有體會到，就已更早地經歷了一個人的堅持有多久。

        沒多久，兆婷的事便被暴了出來，“女高中生畢業前夕勾引校領導被原配找上門掌摑”這樣的流言一下子掀起了小區的浪潮。前一個說“兆婷之前成績好，不會都是靠這個吧”，后一個說“什么樣的父母養什么樣的孩子，他兆家能養出個什么來，都是不自愛的”。

        天藍知道的時候，已經人盡皆知，也早已找不到流言的源頭了。

        墻倒眾人推，發生這種事情，輿論攻擊的最頂點永遠是女性居多。兆婷只辯解過一次，除了兆輝外，再沒有一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千夫所指。

        然后，跳樓自盡。

        整個事件發生下來，歷時不過一周。一周時間，抹殺一條鮮活的生命。

        現代社會，會為了“貞潔”赴死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但卻真實地發生在了天藍眼前。她是除當事人外，這場悲劇唯一的見證人。

        然而，她沒有站出來，只是在死者下葬后的某天傍晚，獨自一人跪在墳前痛哭懺悔，而不幸的是，被兆輝聽到了，所以才有了這之后的一切。

        為什么不站出來？！

        天藍恍然間記起那天的后續，她慌不擇路地跑回家，只有單爸爸坐在沙發上，她哆哆索索語無倫次，好幾次說到一半又突然醒悟過來往外沖，單爸爸見拉不住，脾氣上來，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然后以從未有過的冷漠語氣命令她：閉嘴！

        趙主任有什么能耐，天藍不清楚，但單爸爸卻知之若深。這個人，不能動。

        所以，閉嘴。

        小區里風言風語盛行的時候，天藍被鎖在房間里，任憑她怎么哭鬧，再出來的時候，已成定局。

        單爸爸有什么錯，天藍說不出來，如果說有，那么父債子償，這些都是她要背負的罪孽！

        “對不起……”三個字，很干澀，卻用盡她所有的力氣。

        對面的人雙目腥紅，面上的表情逐漸猙獰如鬼，一把揪住她的衣領，獰笑道：“你以為就這樣算了？呵呵，單天藍啊單天藍，你以為我奈何不了你了？我就讓你償償兆婷的滋味！”

        話落，羽絨服已被“唰”地一聲從中扯開，拉鏈刺耳地劃拉一下，滾落地面。

        胸前濕透的毛衣，在天藍甚至未來得及做出一個表情的反應下，瞬間被撩至胸前，冷風灌入，凍徹骨髓。

        腦子里最后一根弦“咯嘣”一下，斷了。

        “不……不要……”

        語不成聲，面色青灰，身上止不住的痙攣抽搐，不過片刻，便昏死過去。

        屋外，一束煙火升空之際，大門“砰”地一下被人一腳踹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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