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這廝廚技不賴
恭親王欣慰得了寶書,尚未觀摩,卻被眾人追捕,心里又受一挫。雨急風促,三人順著土坡路望下竄行,怎知這四面皆是土坯草地,一眼望穿,猶如無物,哪里能夠逃得出眾僧的眼睛?那恭親王滿心牢騷,掂起貴胄架子來,道:“你做的丑事!勝保那廝從南頭引了你這只皮猴來,他撒了手干凈,卻輪到本王的頭上來搗怪,看我不拿你問了罪!”
烏蘭泰勸道:“王爺勿怪,逃命要緊。”恭親王道:“我卻不是擔心這個,勒敏武功雖不弱,但如何夠敵得過那群無賴禿驢耍奸油滑,無惡不作,天底下最清凈的一片也教這等人濁了!他若有何不測,剉了這群禿驢腦袋亦抵不過!”
金小樓知曉他在指桑罵槐,也不計心,只說:“你堂堂親王,還有謚號,拿我的腦袋輕而易舉。”
恭親王問:“你說什么謚號?”
謚號是功臣死后由皇帝追封的,金小樓心曉自己說錯了,忙捂住嘴。恭親王見了,又問:“你為何不走?”金小樓道:“王爺,那本書到底有什么意思大家都在找?”恭親王道:“哥哥喜愛,做弟弟的找來翻看又有什么。”
金小樓假意探問,卻得來假意答復,心想:“你口中的哥哥莫不就是當今的?不然有哪個哥哥能夠這般驅使你?皇帝喜愛淫圖物,做弟弟的也找來翻看不成?你這王爺,偽善的十足、十足的偽善,卻是沒有肅順靠譜、沒他大大的靠譜。”說道:“六爺孝心十足,令子民欽佩、欽佩。”
恭親王又問:“你嘟囔什么?什么孝心?”
金小樓自將身上有兩本寶鑒的事隱將過去,也不多說,只管噓著花胡哨。三人望下走沒多時,終被武僧給截住了去路。金小樓驚駭失色,恭親王內心亦如此,唯留了個烏蘭泰一人當之,朝后說道:“老爺子,今兒就算葬送在這罷。去尋了雙雙,回到家鄉,便不問世事,日后花些小錢給我立塊碑也好,興許還能夠受到英叔的禮拜,我便高興的。”
金小樓道:“你胡說什么勞什子。英叔跟著恭王吃軟享福,早將咱們忘記脖后,來日我便積德,與你化些紙錢,也算咱們弟兄一場,如還有緣,來生一定還要做兄弟。”烏蘭泰道:“六爺,我和老爺子只求吃飽飯,世態黑暗,做了些臟事好生無奈,卻從來不害人,但求六爺能夠放老爺子一馬,不計前嫌,教他回家安生,卻也是我對您的乞求了。”
恭親王心里暗嘆烏蘭泰對兄弟的情義,早摸出了隨身印信來,要給那些個和尚們看看。誰知反聽那些和尚們不屑一顧:“啐!我佛偉大,便是你那大清皇帝來了,無監院法旨,能搬得動幾斤事物!”恭親王大喝:“好大膽!直隸才出多遠,五臺山沒了王法?你們承了誰的勢,洋人西藏、還是那廣西反賊?快快說來!”
“說出來要了大清的命脈!”群攻而入,刀刀相逼。恭親王大驚,心里念道:“好大的口氣……莫不是……”這時,只見金小樓胸右側插下一口尖刀,金小樓這一驚,嚇得險些死去,卻才被烏蘭泰給擋了,緩過氣來穩定佇立,心里求道:“救我一次!”,恭親王對他喊道:“你抓陳玉成的勇氣哪里去了,現今只是條怕死鬼?”金小樓回了一句,道:“老子江湖人稱‘混江蛇’,在江中可潛浮三天三宿,不食不喝,猶如昏睡一般,可這絕藝到了陸地上便是行不通的,烏蘭泰知道。”
恭親王沒處理會,奪過一武僧的戒刀,劈頭則砍,當即血染青袍,腳只一踢,那和尚的頭顱滾繡球般地撞到了金小樓的懷里。金小樓用袍子只一兜,接了那顆頭來,乍一看,嚇得真的死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那邊的院墻內飛出來一個持劍少年,一路奔健,到得戰團,劍抖十三鋒,如白虹貫日,閃得刺眼,喝得那群武僧不敢上來挑斗。恭親王如得至寶,道:“勒敏平安!現下如之奈何?”只見他的左肩被攮了一刀,膝下也中了記,也未敢慰問,但見勒敏道:“那監院下了殺手,我們的人都死在刀下,主子速行,我來抵擋。”恭親王又是一驚,連忙說:“勒敏莫怕,你死不了!”勒敏無暇再托,道:“主子休遲。”頓時,沖殺戰團當中。金小樓也跳了起來,叫嚷著:“快逃快逃,如若晚了,咱們都到黃泉作樂,我的媽呀……”
烏蘭泰重整招式,砍殺過去,勒敏在后掩護作幫襯手,不時拼出一條路來,勒敏牽著恭親王的手,道:“主子先行,他日重登軍機,必要報了此仇。”恭親王道:“勒敏與我同去!”見后山門紅衣喇嘛引了百十來個和尚氣洶洶地來了,勒敏道:“六爺先走,屬下引敵入甕,便來與您相會。”恭親王回望,見了來勢更洶,點頭道:“只好如此。”
三人逃下山去,恭親王擔心喇嘛不罷休跟下山來廝殺,連往郊外躲了。金小樓也生怕如此,李家店也必受了災,回去不得,尾隨著那親王殿下去了亂石崗子,不覺天黑卻下去,眼見一場暴雨來臨,三人覓了口洞,鉆將進去,卻撲出了許多蝙蝠,搗得三人驚恐萬分。金小樓取火往洞里熏煙,好一陣方驅散蝙蝠。三人圍坐著,不免肚中饑餓,恭親王道:“你不是外號混江蛇么,水上功夫一定不賴,去河邊抓些魚蝦來為我果腹。”金小樓怕得罪他,只好領命去洞口的溪流摸魚回來烤將吃了,這才安息。
當夜無話。次日清晨,金小樓出洞小解,噓哨時,見右邊溪里漂來一具尸體,自罵道:“娘希匹!一大早就這么晦氣。”再看時,那尸卻被溪石卡住了,流動不得。又罵了一番,自提了褲帶回洞去了。
恭親王忍著等他回來,相央道:“小樓,再去摸兩尾魚來作餐。”金小樓沒吃早餐的習慣,好不情愿,道:“吃不得了。”恭親王道:“漆黑時能吃得,明亮時為何吃不得,莫非是歹人跟來了?”金小樓道:“爛臭浮尸熬了一鍋溪水,那魚是吃不得了,我怕被毒死。”恭親王冷道:“我與你一兩銀子。”金小樓聽了錢財興上心頭,卻嫌微少,只說不愿。恭親王道:“昨日我等皆出力逃亡,你卻半途假死,并未有功勞;叫你捕魚,等閑之事,哪里有諸多不愿?”烏蘭泰見了,意要解圍,笑說:“親王想吃,我便去撈來,只是無鹽無酒,便要教六爺口干了。”
恭親王道:“你休去,叫他去。”金小樓挨在一角,搖頭晃腦,卻是不聽。恭親王拿他無法,變了聲色說道:“本王去撈,回來你也多吃些個!”說著邁出洞口,不過半盞茶時,只聽外邊有人叫道:“快出來幫襯!”
金小樓聽得是恭王之音,假睡得如死人般,烏蘭泰拔刀沖了出去,少刻,二人回洞,卻聽:“蘭泰,拿熱水來喂他。”金小樓大惑,跳起身來,看見那個侍衛勒敏躺在恭王的懷里,面皮僵皺,沒有一點聲息,驚道:“這不是那具死尸!”
恭親王斥道:“呸!尚留余息,你怎地說他是浮尸?險些丟了勒敏的性命,你重罪難脫!”金小樓自覺冤枉,大叫道:“我沒看清、我沒看清!如果知道他是勒敏,我如何不救他?”恭親王一股腦埋怨道:“就算是常人,你也該救得,因為他們都是我的子民,哪有不救的道理。”金小樓翻了眼皮,赫然道:“我去抓好大魚來喂吃。”
出得洞口,行到溪邊,脫掉鞋襪,挽了褲腿,折了跟樹杈拄著淌進了溪里,心想自己杜撰了一個好大諢號:“混江蛇”,好不自戀地在溪水里玩耍了一番。忽一念燎上心頭,欲試自己水性到底如何,便將頭彎進了水里,青煙未及升起之間,只因喘不上氣險些憋死在水中,烏龜似地縮回了頭,急忙拍打耳鼻內的水、嘴也作嘔。心想:“原來戲里演的什么‘蛟龍出海’都是假的,我也沒見過有人能夠在水里憋個三五天的不吃不喝,除非是死人。”
雨過天晴,微風習習。金小樓手舞足蹈之間摸得兩尾鯉魚,上得岸來,卻要回去,心想那恭王可惡至極,趁著機會簸弄他一番也是歡快,便將兩條鯉魚塞在臭鞋殼里蹭了幾許,事罷,自聞了大喜大笑,一面穿襪、趿鞋回了洞里,裝得急忙不堪的樣子,道:“快、快,好大鯉魚,熬湯來給他灌飲。”
魚香出鍋,灌了半碗與勒敏,恭親王也跟上抿了幾口,只覺咸淡適中,肉緊耐嚼,心想:“這廝廚技不善,荒郊野外也可煨出咸口。”金小樓大仇已報,喜上眉梢,又暗地里笑他愚蠢,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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