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王府養傷
鄭親王府內惠園堂的陳設是十分簡樸的,沒有什么珍貴器物陳設在幾案上,桌椅家具也一般化,無有任何考究,都是榆木漆的方桌、方凳、炕桌和繡花布炕墊、桌套粗木盛盤的簡單用具。
只是明間兒設雕壽星紫檀拔步床一張,鋪著一領藤涼席,金小樓就在此療傷。
肅順戴著水晶墨鏡,一身便衣,手里搖著折扇,也未帶隨從,跨進門來,頭一件事便問他傷勢。
“韓姑娘,小樓的傷勢如何,帶傷之處都包好了沒?我帶來的藥都用了么還需要什么東西盡管和我說。”
陪坐在木杌上的韓江雪見是肅順中堂,慌忙起身,也不請安,只說道:“都好了,只是不能轉醒,我問他是誰把你打成這樣,他只說了兩個字:完顏。”
肅順一聽,犯了疑惑,向董海川問道:“京里頭哪家完顏府敢囂張跋扈到這番極點,連我的人都敢打”
“回中堂,下頭的人還未查到。”董海川知曉了小樓被人把胸管抽了出來十分著急,那可不是小事,連帶著沒準會送命,故隨肅大老爺來了,欲替他將胸管還原,順著右肋重新插到他的胸內。
肅順虛指北面案子上的一把回子刀,淡然地道:“如若不然,就報案罷,交給大理寺去辦,會秉公得多。”
有這么嚴重?
董海川拱手說“知道了”。
“海川哪。”肅順在堂內踱來踱去,似乎還有什么想說的。
“在,中堂。”
肅順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將上去,將回子刀拿起把玩了一番,負過手去,將刀藏到了背后,那刀卻正對著董海川。
“你先前朝我要彪皮,說是給小樓留排胸水之用,我想知道,一條皮管子穿插在胸膜里,非但不損肺子,還可整日行動自如,到底是什么原理你那個所謂的‘穿刺之術’,確定不會傷及內臟?我這反復琢磨,每回想一想都毛骨悚然啊。海川,你有甚把握可護及小樓的安全?”
董海川頷首道:“回中堂,這個穿刺之術是醫術上得來的,因為需要良好的醫術,時下很少有人用。不過除了這樣,沒有更好的法子可以排出胸水。稟告中堂:我已拿自身嘗試……”
肅順硬聲道:“你走的是捷徑,就算拿到太醫院以灌湯藥調理,照樣可以消除胸水,你冒失了!”
“屬下慚愧!”
“你沒什么可慚愧的,你也是救人心切,完全理解。但是你親身嘗試,太危險、太不愛惜自己!外一失敗了……”
“屬下知錯!”
肅順的臉色不怒自威,鏗鏘的聲氣兒問道:“每人體質各有不同,雖然你能承受,但小樓是凡人身軀,能與你可比么。你有沒有想過?”
“中堂細微!”董海川心思確實沒有如此縝密,其中這道理想都沒曾想過,才知自己的疏漏給金小樓的性命留下隱患,內疚不已。
“虧你一身本領,和我還這么拘謹?”肅順轉過身來,將手里的回子刀扔到了羊毛毯上,語重心長地問了一嘴:
“你拿什么保證小樓的安全?抬起頭來,直視著我,我要看到的是你的信心,而不是口頭白話!”
董海川不敢抬頭直視肅順,只死死地盯著那柄白玉刀把的回子刀,語重心長地回了一句:
“韓姑娘和這把刀作為見證,屬下鄭重地向中堂大老爺做死證,如金小樓有何三長兩短,我愿削去這雙手、永生不打八卦掌!”
此話即出,韓江雪瞬間也怔住了,真怕他去提刀自刎。
一語甫畢,肅順畢恭畢敬地行上前去扶董海川起身,又為他端衣束帶。董海川哪里見過這陣仗?連躲著不敢擎受這般待遇。
肅順雖不會武功,但手勁還是有的,掰開他的手臂,為他整理衣冠,并聲說道:“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大丈夫說話做事就該絕決果敢。你、是個英雄。我、亦是英雄。英雄相惜,千古之事。起來!傳我的話,日后你我相見執平禮,拋開主仆之分!”
混沌世道,遇見明主,乃人生之幸事,董海川聽了險些沒落下淚來,竟半句話也說不出,內心涌動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你們各自稱雄,怎么……怎么不算我……一個……”
是誰說話?原來暈厥中的金小樓聽得清他們的言語,情亦到深處,不禁脫口說話。
“我呸!你是狗熊吧?瞧你被人打得那德行,真丟了府上‘金二爺’的諢號。”肅順一言惹得哄堂大笑,就連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金小樓說話有氣無力,埋怨道:“中堂你還笑呢,京里的人都這么豪橫么?一言不合就開干,娘的,這回可遲到苦頭了。”
肅順道:“誰教你招惹他了”
“我和謝小姐是神交,夢里會晤過!可是他憑什么打人!中堂,借我統領衙門的人,我去平了他的家!”
肅順笑道:“你不出手先打他老丈人,他能帶人來找你晦氣是你做錯在先,沒理由去找人報仇。你還是好好養傷吧?”
“誰是他老丈人”
“就是在餐廳抽煙熏到你的那位謝道臺。他沒叫刑部拿你已經夠客氣了,你還叫囂什么勁兒”
“那個謝道臺不會就是謝池碧的父親吧!?我的天,謝池碧長得跟林黛玉似的,他爸怎么長那個熊樣”
肅順道:“人家好歹是正途出身,而你才是一言不合就開干,這次我可幫不了你,你以后仔細些。”
金小樓支撐地說:“老子……老子這叫釜底抽薪……暗度……暗度……”
“暗度陳倉?”肅順猜測地補了一句。
“對!……陳倉,老子報仇……十年不晚……”
一提到報仇,肅順恍然通悟,
“我想起來了!——打你的那個人,可能就是完顏崇厚一家。崇厚這人和雙雙的父親趙惟勤一樣,是鹽運使,后轉兵部侍郎任營口通商大臣,更有入九卿、內廷行走的傾向,可謂是官運亨通了。可他這個人有賊心沒賊膽,打人是萬萬不會的。”
“別兜圈子,是他兒子,小玩鹽(完顏)。中堂,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啊,不然我怎能咽下這口惡氣!”金小樓告密的時候居然一氣呵成。
肅順為之絕倒,斬釘截鐵地接了一句:“完顏嵩申!”
“對,對!就是他!咳咳……”
肅順自嘆口氣:“那難嘍!”
“我知道你不好出面,借我一門大炮,我炸了他家。他爸他媽他媳婦他兒子統統炸個腦袋開花,把他炸成肉泥包餃子吃!”
“別胡扯。”肅順一改適才風貌,變得嚴峻起來,“完顏氏是八旗氏族之首,覺羅的老祖宗們一向極為尊重。完顏偉、麟慶兩代治水名臣,清廉為官。到了崇厚,依舊如此。他有這樣雄厚的家境,我覺得,只有四個字:無能為力。”
“若是雙雙沒有進宮當奴婢,若是烏蘭泰還沒有出差使,我怎么會受如此大辱唉……”
金小樓根本聽不懂這些所謂的家譜名跡,見肅順不幫自己,怒火攻心,又暈了過去。
此時酸梅湯冰好送了進來。
大家各進一碗,還剩一碗,肅順親昵地罵金小樓“小頑劣”“沒福氣”,這么好的冰點享受不到,無怪你怒火攻心。
大家消暑過后,肅順要起身回府了,臨行前向韓江雪交代了幾句,無非是“有勞了”“辛苦了”之類的。又從自身的衣襟上摘下一串珠子交在她手中,道:“入夏了,這避暑香珠留著你夜里用,消暑驅蚊是頂好用的。”
韓江雪問:“給了我,你用甚么?”肅順道:“這物件,我府里許多,你只管用就是。”
其實這是皇上賞的,只這一件而已。
肅順想想還有什么需要辦的,自個兒不能總來鄭王府探親,最好臨行前一次辦妥。
“唔,你們夜間少用些冰桶,冷冷地直冒涼氣,那玩意對身體不好,待會我喚府上送來一頂風扇;順手讓董先生把我那張彪皮帶來,再給小樓插根管兒。胸水一定得排凈干,可不能耽誤病情。吃的用的,我再安排來送。至于那間餐廳,先消停消停,等小樓的傷痊愈了再重新開業。就是這樣。”
肅中堂的那白塊彪皮寸寸千金,扯絮般地條條撕下,著實教人心痛。董海川一時掛不住面子,臉色苦楚。
這時,門外有一小太監傳來口信,說是皇上召見。
肅順問:“可知道皇上為了什么事”
那太監一臉著急的樣子,說:“英法戰艦靠在了天津碼頭,看樣子要打仗了,皇上正在籌備戰略布防呢,聽說科爾沁親王明日就到京!”
肅順聽了這話險些沒暈過去,一時間熱血高漲,“川海!快回府備好朝服,到宮門等我!——公公前面帶路,我這就跟去!”
韓江雪目送三人去后,心中一緊。
看來這天下局勢要大變了……
一時間,烏云密布,晴天一個霹靂,竟下起大雨來!
她站在滴水檐下,靜靜凝思。
脫離太平天國已然半年,此間又懷了金小樓的孩子,不出倆月便要臨產,面對這日日的朝廷邸報,密切地關注太平軍動向,看見清軍大捷的字眼,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天國畢竟是培養自己的地方……
可為了孩子,還是永遠不能夠回去才好,畢竟那個天主時代已經褪去了他神秘的外一,曝露在人門面面前的,只是那惡狠狠的權利斗爭與自相的摧殘……
“也不知義父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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