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娘的一開口就三十萬
金小樓尚未開言，諸葛叢道：“怕呢原是沒有什么怕他，但是等到事情鬧出來，大家沒有味兒，這種人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就是地方上的無賴，勝之不足為榮，敗之反足為辱。還是大人的明鑒，預(yù)先布置的好�！�
錢保舉道：“只要我們理直氣壯，怕他怎地！”
金小樓道：“錢大哥，諸葛先生話不錯。兄弟的脾氣，寧可息事，花倆錢算什么，只要小的去，大的來，就有在里頭了。但是總得有個人先去探探口氣，我們才好商量�！�
諸葛叢道：“是。先去探探口氣，果然是美意，我們也樂得同他拉攏拉攏。大人就給他一角公事，或者請他清查本地被土匪擾害的災(zāi)戶，借此為名，等他開支幾兩銀子的薪水，這是好的一面說法。倘若存了別的主意，大人跟前卑職要直談的，那是他一定存了敲竹杠的意思。但是現(xiàn)在先寫信，看來事情一定還可挽回，大人也不必?zé)┬摹＿@里的捕廳姓單，同卑職是十幾年的相好，聽說他同本地這些人還聯(lián)絡(luò)得來，卑職就去找他當(dāng)中疏通疏通，將來事成之后，大案里頭，求大人賞他一個保舉就是了�！�
金小樓道：“這是惠而不費的，我又何樂而不為呢。但是你老哥見了馮縣丞，只說你托他，不必提出我來。各式事情，我們心照就是了�！�
諸葛叢答應(yīng)著說：“明天一早就進(jìn)城去。事情要辦的快，總要明天一天里頭了結(jié)才好。”
金小樓道：“是啊。如此我也不留你們多坐了。你們各自回船歇息，明天好辦正經(jīng)�！庇谑歉麟S員一齊辭別退去。
到了次日，諸葛叢果然起了一個早，坐轎進(jìn)城會見馮太爺，講起昨夜金小樓的情形，知道事有把握。
馮太爺幫著敲了竹杠，統(tǒng)領(lǐng)還要保舉他，真是名利兼收，非常之喜，連說：“晚生倘能因此過班，已是老堂翁的提拔�！劣阢y錢里頭，用著晚生出力的地方，晚生無不竭力，無論多少好處，一齊都是你堂翁的。至于莊老朋友那里，有兄弟去抗，少則一頭二千，多則三五六千，隨你堂翁的便。他坐在家里那里來得這些銀子，多了豈不是白便易他呢�！�
諸葛叢聽了，自然也自歡喜。
又商量了一回，仍舊出城稟見金小樓，說起這莊穆忠的為人：“據(jù)馮縣丞說，竟其不是個好東西，而且同京里張昌言張御史是姑表兄弟，所以在地方上很不安分。地方官看他表弟面上，有些事情都讓他，不同他計較。馮縣丞雖然同他要好，曉得他利心太重，有些話也只好說起來看�？傊�，想敲一個大竹杠是實情。”
金小樓聽了躊躇道：“少呢，我們那里不花倆錢，如果要的多，也只好聽他的便了�！�
諸葛叢道：“據(jù)馮縣丞說，只怕開出口來不會少呢！”
金小樓聽了詫異道：“怎么馮縣丞曉得他要敲我的竹杠？”
諸葛叢連忙分辨道：“他如何會曉得，也不過外頭聽來的傳言，他聽見大人肯賞他保舉，他感激的了不得，立刻就到姓莊的那里探聽去了�！�
諸葛叢正同金小樓說話的時候，忽然船頭上有人來回說：“有客到隔壁船上拜諸葛先生�！�
諸葛叢道：“只怕是馮縣丞探了口氣來了�！�
金小樓道：“論不定就是他，你快過去看看罷�！�
諸葛叢辭別出來，回到自己船上，果然是馮太爺。
當(dāng)時因人多不便說話，便把他拉到耳艙里，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半天。
諸葛叢送客出來，一直仍回到金小樓的船上，一進(jìn)門見了小樓，便嚷道：“真正想不到的事情，簡直要把卑職氣死！怎么不做一個好人，一定要敲竹杠！”
金小樓忙問：“怎的？”
諸葛叢只顧說他自己的話，說道：“他上天討價，不能不由我落地還錢。且看馮太爺去說，他能聽不能聽，再作道理。”
金小樓忙問：“到底他要多少數(shù)目？”
諸葛叢道：“大人估量他要多少？”
金小樓道：“多則五千，少則三千。”
諸葛叢道：“三千再加一百倍！”
金小樓楞了一楞，舌頭一伸，道：“怎么一百倍？”
諸葛叢道：“他開口就是三十萬，豈不是一百倍�！�
金小樓氣得拍案大罵道：“娘希匹的!這狗日的，他的心竟比誰還狠！咱們辛苦了一趟，所為何事，他竟要一網(wǎng)打盡，我們還要吃什么呢。你怎么拿話回他的？”
諸葛叢道：“回頭了他恐防生變。卑職總想著大人‘寧可息事’的一句話，只同他講價錢，不同他翻臉。”
金小樓道：“你到底同他講多少？”
諸葛叢道：“他開的盤子太大了，過少不好出口，卑職還了他三萬。”
金小樓聽了，默默無語。停了好半天，又問道：“你還他三萬，他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呢？”
諸葛叢道：“他要三十萬，是馮縣丞傳來的。卑職只還個數(shù)目給他，不曉得他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金小樓聽了搖搖頭，說道：“都要像這樣敲起來，一個三萬，十個就是三十萬。我的錢有完的時候，他們的竹杠沒有完的時候。這個我吃不了！你替我回他：有什么本事只管施來，我不怕；如若要錢，我沒有!”
諸葛叢聽了，陡的吃了一驚，心上思量道：“怎么這件事他倒變起卦來？而且也不像他平日為人�！钡桥隽讼聛恚膊缓谜f別的，只搭訕著說道：“卑職這事是仰體大人意思做的，所以敢還他一個價，橫豎這點數(shù)目總還開銷得出。”
金小樓一聽話中有因，明明說他的錢是嫌來的，揭著他的痛瘡，心上越發(fā)生氣。
其時天氣已交小寒，金小樓穿著一件棗兒紅的大毛袍子，沒有扎腰，也沒有穿馬褂，頭上戴著“皮困秋”，腳下登著薄底京靴，因為烘眼，戴了一付又大又圓的墨晶眼鏡，一手捧著水煙袋，坐在床邊上，搖來搖去，床上點著煙燈。
只見他的面孔比鐵還青，坐了老半天，一聲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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