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走了片刻后,男子將她們帶到一處剛蓋好的茅草屋前,不好意思道,“荊姑娘,這屋子是我爹給我成親備用的,里頭的東西一應俱全,還未有誰用過,里頭的內室也存了些備用的糧食,姑娘若是不嫌棄,便與小公子在此處歇息一晚吧。這屋子的鑰匙,就在那邊的窗欞上。”
“那就多謝莊公子了。”
“不謝,不謝,那我明日再來,姑娘若是有什么需求,盡可告知于我,我先走一步了。”
“莊公子慢走。”
看著男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荊賦離方轉過身,拓跋繼已經在窗欞上摸到了那把鑰匙,躍躍欲試地準備打開了。
看她舉著鑰匙小心翼翼盯著自己的樣子,讓荊賦離有些好笑,面上卻依舊是冷淡不已,對著她輕輕頷首,示意許可她開門了。
拓跋繼這才如蒙大赦一般打開了屋門。
男子說這是他爹給他成親用的還真是不假,里頭的用具都掛了紅布不說,連鋪著的被褥都是鴛鴦戲水的褂面。
不過普通百姓家成親的排場,再熱鬧也鋪張不到哪兒去,這屋子不大,不過三進,入門處用兩盞包了紅紙的豆油燈點著權當作是新人用的紅燭,而后正對著的便是新人入洞房時的床褥。
床是用普通的松木做的,床腳還有新刻的痕跡,一張紅布簾被掛在床四周,能看見褂面顏色鮮艷的被子,其實也是用麻線穿著些布絮縫成的。
床褥側邊就是新娘子梳妝用的妝臺,不過明顯這戶人家用不起銅鏡,只能打了滿滿的一盆水在妝臺前,似乎是讓將來的新娘子攬鏡自照用的。
看得出那男子對自己將來的娘子很是期許,是以那盆水清澈得很,想必他每日都過來更換。
荊賦離走動著隨意打量了幾眼屋中的擺設,再轉身時,卻發現原先在她身后站著的拓跋繼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好端端的沒了人影。
正想過去找人,就見她興高采烈地抱著幾大塊紅芋,兜了幾個雞蛋從屋子的耳室走出來。
紅芋上頭還有沒撣掉的泥,都糊在她干凈的綢衣上了,讓荊賦離看得不禁皺眉,“你這是做什么?”
拓跋繼頭也不抬地答,“我找了好久,只有這些東西,咱們又不能餓肚子,當然只能有什么吃什么。”
“是么。”荊賦離淡淡點頭,“你會庖廚之道?”
“……”
拓跋繼被問住了。
抱著東西的動作僵得不能再僵,頗為期許地往荊賦離這邊望了一眼。
猗盧說她這姐姐什么都會,那想必她也應該……
“你這樣看著我也沒用。”根本沒給她多余的想象余地,荊賦離直截了當地道,“君子遠庖廚。你覺得我會這些么?”
拓跋繼不服氣地反駁,“那你是女子,不是君子啊……”
“你不也是女子。”荊賦離瞥她,“你還說幼時家境異常貧寒,怎的連這些也不會?”
“……”
是她期許過高了,忘了這些貴族仕女,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而她自己……她娘自幼就期許她讀書有成呢,又怎會讓她學這些東西。
況且,她這姐姐既然有錢買下那么大的山莊,那想必更是連五谷都分不清了。
不能求人,也靠不住自己,拓跋繼看她一眼,灰溜溜地抱著東西又往耳室走。
“你又做什么?”
“把東西放回去啊。”拓跋繼實話實說道,“我以為你會弄這些的……既然你不會,那我只能把它們送回去了,咱們就一塊兒餓著吧。”
“慢著。”趕在她人消失不見之前,荊賦離及時叫住她,“你把那些東西都拿著,咱們出去弄吃的。”
拓跋繼費解地回首看她,“你不是說不會?”
荊賦離回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笑,“我是說我不會庖廚,但我沒說我不會別的啊。”
暗夜里,月被籠罩在厚厚的云層后,只透出一層朦朧的光暈,村子里靜悄悄的,時不時傳出幾聲狗吠。
拓跋繼佝僂著身子,手心里都是汗,探頭左看看右看看試探了好些時候,才小聲對身后人道,“就在那邊的草垛上。”
說完,就等著倆人一塊貓腰過去呢,誰知道身后人完全沒有做賊的樣子,大大方方輕走到村落里打好的草垛跟前,指尖夾了幾枚銀葉,使勁一彈,兩只在草垛上蹲著歇息的紅冠公雞就“撲落落”地從草垛上滾了下來。
動作迅疾地讓拓跋繼目瞪口呆,始作俑者卻一臉風輕云淡地道,“好了,你去拿吧。”
拓跋繼愣愣地過去將兩只雞拎在手里撿了回來,借著月光,荊賦離目測了一下她手里公雞的大小,淡淡頷首,“不錯,兩只雞應該足夠了,你去生火。”
拓跋繼答應著要走,沒兩步又調頭回來了,拎起來手里的雞看了看,猶豫道,“咱們不是做賊的么,這樣堂堂正正地在村里生火,萬一被人逮到了怎么辦?”
荊賦離淡道,“捉賊拿贓,他們難道看見咱們偷了?再說,我方才打這兩只雞時用得是銀葉,若他們發覺養的雞不見了,自然會在這草垛四處尋,必然會發覺這些銀葉。一兩銀子可換五斗米,用來換這兩只瘦得只剩皮包骨雞,算起來還是我們虧了。”
拓跋繼聞言,臉立時皺成了包子,恨不得跳起來指責她,“原來你用的是銀子打成的葉子!我還當那真是樹葉呢!這樣浪費銀子,你不是說你沒銀錢了么!還騙我五百兩銀子!”
荊賦離冷著臉瞥她,“你還要不要吃了?”
那當然還是要吃的。
拓跋繼焉了,摸摸癟了的肚子,跑到先前拾好柴火的地方,拿打火石點著。
火焰照亮了這方寸之地,在秋夜里散著溫度,也讓只穿了兩件綢衣的拓跋繼沒覺著那么冷了。
站在火堆邊看著荊賦離慢慢往這邊走,為難道,“這兩只雞,身上的毛還沒弄掉呢,你不會就要這樣吃吧?”
“是啊,”荊賦離走過來,對她淡淡一笑,“我打算讓你吃這些雞毛,我呢,就吃里頭的肉,如何,算是物盡其用吧?”
和她一同處了這些天,拓跋繼也知道她是典型的冷面心暖,也不跟她多計較,蹲下來把先前帶出來的雞蛋和紅芋一窩蜂地都丟進篝火底下的炭灰里埋起來。
荊賦離看著她的動作沒說什么,拿出自己隨身帶的匕首,將兩只雞拋到空中,一陣明晃晃地劍影中,雞毛就和天上下的雨似的,嘩啦啦落了下來,只剩兩只被刮得干凈只剩白肉的雞,被她隨手折了根樹枝串起來,架到火堆上。
拓跋繼在一旁看得炫目,在望見她將雞架好后,一股腦兒地跳起來,眼中冒光盯著她,“嗚哇,這招好,我喜歡!你……你能教我么?”
荊賦離淺棕的眼眸微滑,淡淡瞥她,“教你,好讓你以后多偷雞吃,就省得找水把毛燙了?”
“我……誰說一定得偷東西吃才用得著這個的。”拓跋繼趕緊辯駁,“說不準我還能防身呢……你看你劃劃劃地,幾下就解決了,這要是遇到歹人,我也能依葫蘆畫瓢啊。”
她說得有些道理。自己不能時時刻刻護著她,難得她想學武,不若就順了她的意。
想定,荊賦離輕點頭,從袖中拈出一塊手帕,拭干凈匕首上頭粘著的細毛后,將匕首遞給她,“這個你先拿著防身,等明日天明,咱們到城中去尋得家客棧,我再教你這些。”
“好!”拓跋繼歡喜地點頭將東西接了過來。
匕首柄上雕了西蜀產的朱紅寶石,柄下用銘文雙刻了字,一種是漢文的“黍”字,另一種拓跋繼不大認得,但想必那該是鮮卑文。
這匕首既然雕了她的名字,想必是她的隨身之物,如今就因為她的一句話就要貿然送她,讓拓跋繼有些過意不去。
覺得手里的東西太貴重,便想送還與她,“這個……這個還是算了,到時你教我時,我再尋一把稱手的。你還是留著吧。”
“但凡我送出的東西,絕沒有收回的道理。你要就拿著,不要就丟了。”
冷冷說完,她便盯著那火堆不再說話。
拓跋繼張張嘴想說什么,盯著她火光下絕美的側臉,心頭動了動,終究什么也沒說。
一路走過來,她看起來總是嫌棄她,但卻是真心待她好。
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份好,多半也是源于她以為她是她親妹妹的分上。
那要是她知道她們其實沒有血緣關系,會不會就不對她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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