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21
深秋的冷風, 從窗戶吹進來。
呼嘯著,打著旋兒,不帶任何感情, 狠狠刮在臉上, 令人頭腦清明的同時, 骨頭也冷了。
事情到底怎么發展到這一步?
邵子秋面無表情地站在窗邊, 任由冷風呼在臉上, 性冷感的薄唇, 抿成了一條線。腦中演繹著整件事情的經過, 從最初到現在, 所發生的種種細節。
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妥協。簽下那份合同的時候,他就應該堅決不答應,不被他們威脅, 不受他們控制。
他應該拔腳就走,咨詢法律系的師哥們也好, 向“蔣南音”求助也好, 只要他走了,以后再也不混那個圈, 他們就不能把他怎么樣。
不會拍下他敬酒的照片, 讓他落下更多的把柄在他們手里。然后用新的把柄,繼續脅迫他。
他做錯了太多的事。
從一開始, 他就錯了。后來, 更是錯得離譜。
最離譜的是,他居然一時糊涂, 帶室友們去見許姐。這是最不應該的, 最最不應該的。事情發展到現在, 邵子秋心里已經不是簡單的“后悔”兩個字了。
他能解釋什么?能為自己辯解什么?
吹了很久的冷風,直到骨頭都涼透了,他才轉身走開。
許姐生氣了。
因為邵子秋居然敢拒絕她。當即吩咐下去,給這個不識趣的小子一點苦頭吃。
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她面子,他真以為自己的孤傲多值錢?如果沒有她的憐惜,他的孤傲就像紙一樣脆。
邵子秋開始遇到重重困難。階段性成果無原因丟失,創業伙伴忽然退出,簽好合同的客戶突然撤單,喝酒時被人刁難……
發生一件事時,他還能忍。發生兩件事時,他仍然可以忍。但是接二連三的出事,還是將他的驕傲擊潰了。
這天晚上,他喝完一頓沒有任何意義的酒,下了出租車,坐在街邊的路沿上,吹著沒有絲毫溫度的冷風,忽然忍不住,捂著臉,低聲啜泣起來。
為什么這么難?
為什么?
他做錯了什么,要遇到這種事?
邵子秋不甘心,他只是想賺錢,還完債務,走上規劃好的道路。為什么一個年輕人,一個沒背景的年輕人,就這么難?
冷風讓酒精熏過的腦袋更加難受,他胃里翻江倒海,終于忍不住,彎腰吐了。
吐得干干凈凈,胃里什么都沒有了。
進去街邊的便利店,買了一塊最便宜的面包,又拿了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蹲在店門口,吃一大口面包,喝一口冷水。
這么吃,一點都不舒服。他感受不到絲毫的滿足,心中只有沉沉的絕望。
面包下肚,味同嚼蠟。
他想著今后的計劃,想著創業的事,想著自己的前途。雖然很難,前路一片黑暗,但他不能跟“蔣南音”說。
他不能說,他可能得罪了許姐。因為得罪了許姐,他才被整。他們的公司,也遇到了困難,可能開不下去。
不能說。“蔣南音”雖然有點小錢,但是相比許姐,她算得上無錢無勢。他如果告訴了她,恐怕她會害怕,會膽怯,會撤資,從此跟他撇清,撇得干干凈凈的。
到那時候,他才是真的一無所有。
眼淚漸漸被冷風吹干,心中彌漫充斥的絕望也被壓縮成團,狠狠塞在心底。邵子秋在路邊蹲了半晌,等到面包漸漸釋放出能量,身體有了一點力氣,慢慢站起來,往回走去。
這里離學校還有十幾分鐘的步行距離。
他緩緩行走在黑夜中,心中想著,接下來要怎么辦。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
許姐要收拾他,打碎他的脊梁,讓他知道“錯”,卑躬屈膝地回到她身邊,像狗一樣聽她的話。他絕不可能讓她如愿。
他要站在比她更高的位置,讓她像狗一樣爬到他面前,沖他搖尾乞憐,說她錯了,求他放過。
那他就需要付出很多。很多很多。
“吱。”
一輛白色小車停在不遠處的校門前,從車上走下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著設計感十足的衛衣,牛仔褲帥氣合身,背著的單肩包看上去很搭,又潮又酷。
邵子秋不禁停下了腳步。
看著那個明顯過得很好,跟他這樣的人完全不同,是個泡在蜜罐子里的男孩笑得燦爛,彎腰跟車里的人揮手,看著車子駛遠,才大步往學校里走。
一股說不出來的感受籠罩了他。
他認出了那個男孩。是蓋蓋,他一直瞧不起的人。懶散,沒追求,不上進,與廢物沒有區別。
可是現在,這個廢物,過得比他好多了。
為什么?邵子秋站在那里,神情困惑。他不明白,究竟是因為蓋蓋命好,活該比他過得好?還是……因為蓋蓋不要臉,愿意靠女人?
他的雙腳像是釘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動。
他應該向前,回學校,回宿舍,好好睡一覺。明天上午有四節課,他要休息好,保持足夠的精力,才能上滿四堂課。
可是他動不了。
一股奇異的,令人發抖的情緒,籠罩了他。有氣憤,有不平,有委屈,有想要問個清楚明白、為此粉身碎骨也不在乎的沖動。
他試著找回冷靜,努力半天后,發現只是徒勞。那股火,越燒越旺,很快將他的大腦燒成一片漿糊。
他抖著手,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
“喂!鄙匾艚油娫。
邵子秋緊緊攥著手機,無數的話想說,但是此刻,聽著經過電流轉化,帶了少許磁性的年輕女聲,莫名的委屈忽然襲來,令他的眼眶發熱起來:“是我,蔣姐!
“嗯,小邵。”韶音的聲音很輕松,還帶著一點笑意,“怎么了?這么晚打電話,有什么事嗎?”
她的車子已經開遠了。從邵子秋的方向,根本看不見影子。
他張口,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以及嘶。骸笆Y姐,我有點事情,我能去找你嗎?”
哦?
大晚上的,他要來找她?
韶音的眉頭剛剛挑起,灰總的解釋就來了:“他今天晚上經歷了……”
一秒鐘接收完信息,韶音勾起唇角,很善解人意地道:“好,那你來吧,二十分鐘后我在家!
她是不可能調頭去接他的。
雖然這很方便。
二十分鐘后。
韶音將車子停好,甩著小包包,上了樓。
換衣服,泡茶,打開電視。
年輕人嘛,不用睡太早,夜生活還很長。她打算刷兩集綜藝,打幾局游戲,玩到一兩點再睡。
反正她不用上班,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哪怕睡到中午,都沒有任何問題。
她剛坐下五分鐘,門鈴就被按響了。
韶音去開門。
“蔣姐。”果不其然,門外站著的是邵子秋。
他身上是濃濃的酒氣,氣色看上去也不大好,韶音頓時驚訝道:“怎么搞成這樣?”
一邊說著,一邊讓開門。
邵子秋走進來。
習慣性地在玄關站定,打算換鞋。
然后,他頓了一下——玄關處放著一雙跟她腳上同款的男士拖鞋。
這肯定不是為他準備的。只有一個可能,這是蓋蓋平時穿的。
“你介意?”韶音發現他的停頓,瞥了一眼,“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你自己拿!
沒道理讓她拿鞋,伺候他穿。
“嗯。”邵子秋沒說什么,彎腰打開鞋柜,取出一次性拖鞋。
韶音抱著手臂,站在一邊,好奇地問:“你這是怎么了?一身酒氣,看著悶悶不樂的。受到委屈啦?遇到困難啦?還是怎么?”
“我能洗個澡嗎?”邵子秋沒說什么,抬起頭問道。
他特意沒回宿舍。就用這副模樣來見她,就是想讓她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他知道她是個心軟的人。
“可以!鄙匾魧λ疽庖幌略∈曳较颍皩α,你有換洗衣服嗎?我這里只有蓋蓋的。你介意嗎?”
一股微妙感傳來。
他介意嗎?剛剛他介意穿蓋蓋的拖鞋,現在介意穿他的衣服嗎?
可是,如果不穿,難道她這里還有一次性的衣服給他換嗎?邵子秋忽然覺得諷刺。
“介意!彼x擇了說實話。
韶音對他如此坦誠的神情,還是有些驚訝的:“那怎么辦?你總不能穿我的吧?”
“我可以!鄙圩忧飬s想也不想就道。
穿她的又怎么樣?總比穿蓋蓋的好。
韶音頓時覺得,今天說不定會有一些有趣的發展。笑了笑,她道:“好,那我拿我的衣服給你!
找了件寬松版的衛衣,又拿了條松緊性很好的運動褲:“只有這些了!
“謝謝蔣姐。”邵子秋卻沒計較,接過來,就往浴室去了。
他花了五分鐘,沖了下自己,就出來了。
穿著寬松的黃色女士衛衣,以及一條灰色女士運動褲。
衛衣的肩膀有點窄,他穿在身上很不合適。女士運動褲,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寬松度之外,她身高比他矮了十幾公分,褲長也不夠。
他手里拿著一條白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黑色短發,走到沙發前,坐下。
“你找我什么事?”韶音打完一局游戲,才抬起頭道。
邵子秋擦頭發的手一頓。抬起漆黑的,疏離冷淡的,仿佛處在高遠天邊的眼睛,看向她道:“我有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說!鄙匾舻馈
邵子秋又垂下眼睛,一下下擦著頭發,體內一半是兇猛火焰,一半是冰冷理智。
無數問題在他腦中盤旋,爭先恐后,想要擠出來。
問她,這世道是不是就是這樣?像他這樣老老實實的,只想靠自己奮斗的男生,就是出不了頭,就是做什么都難。而像蓋蓋那樣的,放得下身段,肯哄女人開心的,做什么都順利。
是不是不公平?是不是太殘酷了?
但他說出口,卻是:“蔣姐,你喜歡蓋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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