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亂世風骨4
被叫到名字的謝垣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酒壺,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嘴角殘留的酒,薄唇輕啟。
“這有何難,喂點百魂絕,三個月給一次解藥不就行了。”說完還打了一個酒嗝。
百魂絕是情報部門專門用來控制間諜的一種毒藥,為了防止間諜叛變,在出行任務前都會給他們喂百魂絕,然后再定時給他們解藥,謝垣的這一方法可以說是陰毒卻有效。
如果梔織的眼神里有刀子的話,那謝垣此時已經被她千刀萬剮,她磨了磨后槽牙,雙手在桌下緊攥著自己的袖口。
謝嚴聽到二兒子的話,立刻哈哈大笑,甚至還高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這才最像他謝嚴的兒子!逈兒的手段過于簡單粗暴,而簫兒又太過仁慈容易被不軌之人欺騙,只有謝垣的法子最符合他的心意!
不過,謝嚴并沒有評價謝垣的方法,而是裝作難為情的樣子,略有歉意地望向梔織,“賢侄啊,小兒還不懂事,你多多擔待。”
言下之意,雖然謝垣當著梔織的面計劃著怎么對付她,但她還不能怪他。
這幫謝氏父子沒一個省油的燈!
梔織內心想要吶喊,但表面上還是受寵若驚地起身朝著謝嚴拱手道:“不敢不敢,丞相教子有方,幾位公子都是人中龍鳳,草民極為佩服。”
梔織恭維的話讓謝嚴非常受用,他立即敬了她一杯酒。
緊接著,謝嚴瞇起了眼睛,眼神中精光乍現,沖著梔織緩緩地說道:“崔賢侄,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原來,當初梔織的父兄遭到截殺并不是榆州太守的原本指令,而是南虞派人換了傳令的密信,想要以崔氏作為突破口攻占榆州。
謝嚴早就有意榆州,在事后派人查清了榆州被奪的所有來龍去脈,包括崔家的這場悲劇。
得知事情的真相,梔織袖子底下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手心,她早就懷疑事情與南虞有關,所以在南虞一直暗中調查此事,但所獲無幾。
如今看著謝嚴展現在她面前的人證和物證,梔織非常地確定對方并沒有騙她。
她甩了兩下自己寬大的衣袖,跪在了冰涼的地板上,語氣誠懇又堅定地開口,“感謝丞相幫助崔氏查明真相,臣今后愿追隨丞相,共筑大業!”
謝嚴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之所以對從南虞抓來的梔織如此放心,就是因為他知道梔織與南虞有著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
梔織被臉上堆滿笑容的謝嚴親自扶起,屋內的所有人都紛紛恭賀,一時間,推杯換盞的清脆聲回蕩在偌大的屋子里,久久不能消失。
酒席結束后,其他人陸續離開,剛要走出大門的梔織卻又被謝嚴叫住。
“賢侄啊,讓你當主簿實在是太委屈你了,我打算上奏天子封你為太傅,不知你意下如何?”
剛才在酒席上謝嚴主動問了梔織想擔任什么官職,梔織的回答是如果能夠當一州的主簿就知足了,這樣沒事兒她還可以悠閑地逗逗貓、養養花,繼續做一條咸魚。
不過當時謝嚴并沒有馬上答應她,而是直接含糊過去了。
現在聽到謝嚴居然要讓她做太傅,她暗道不好,知道絕對還有其他的條件。
果然,謝嚴打算讓她先在丞相府做謝垣的老師。
“二公子學富五車,哪里還需要臣的教導?”
“哎,賢侄不要謙虛,垣兒那些都是舞文弄墨的玩意兒,還望你能教他些治國之策。”
“多謝丞相抬愛,臣領命,不過懇請丞相能允許臣先休息一些時日,臣的腳都快給磨沒了。”
“哎呦看我這記性!賢侄一路奔波辛苦了,那就半月后再開始吧。”
梔織知道謝嚴只是在通知她,而不是真的想要征求她的意見,因此只得答應下來。
告別了謝嚴,梔織在仆人的帶領下朝著為她準備的別院走去。
夜晚,繁星滿天。
梔織靠在窗邊的小榻上,望著天空中的月亮出神,不知道如今哥哥的病好了沒有,還有她娘有沒有按時喝調養身體的湯藥。
雖然她現在暫時保住了性命,但誰也不知道還會有什么意外發生。
這段時間從泉掖到榆州,再從榆州被虜到南虞,最后又來到了殷昌城,梔織親身經歷了幾股勢力間的明爭暗斗,這種你死我活的激烈政治斗爭令她心驚,幾乎顛覆了她以往從書中學到的禮教。
她知道謝簫將來會一統天下,也知道如果自己現在就追隨他的話,未來絕對會成就一番偉業,但她還是想回到家人的身邊。
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除了肚子里那點墨水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兇險的世道里能活多久。
被子里,梔織縮成了一團,隨著細小的啜泣聲傳出,雪緞枕漸漸被淚水浸濕。
翌日,天朗氣清。
秉承著以往的習慣,梔織早早地就起床把丞相府逛了個遍,發現這里到處都有士兵把守,想要逃出去簡直是難于登天!
梔織有些煩躁地來到了府中的花園里乘涼,她一只手撐在漆金牡丹石桌上,另一只手輕輕地叩著桌面,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找機會離開。
“崔公子好雅興啊!”一道溫潤的聲音傳入梔織的耳朵,她回頭看去,只見謝簫和一名小廝遠遠地朝她走來。
梔織要向他行禮,卻被他迅速地攔住,然后拉著她一同圍坐在石桌旁。
看著面前謙和有禮的謝簫,梔織怎么也想象不到他在將來會對自己的親弟弟痛下殺手。
謝簫先是問她昨晚在府內睡得是否習慣,接著狀若無意地提起了昨天謝嚴最后把她留下的事情。
梔織瞬間就明白了謝簫這是在向她打探消息,想到這件事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梔織就如實地把謝嚴要她當謝垣老師的事告訴了他。
畢竟如果她沒在半個月內逃走的話,眾人到時候都會知道。
聽了梔織的話,謝簫的瞳孔一縮,他以給梔織品嘗府內的特色糕點為借口支開了小廝,然后嘆了一口氣,緩緩道:“看來父親還是更看好二弟,我確實無論文武都不及弟弟們。”
拜托大哥別裝了!您可是笑到最后的贏家!
看著面前一臉失意的男人,梔織內心忍不住暗自吐槽,但一想到謝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居然要用那么陰損的法子來控制她,她就恨得牙癢癢。
“大公子過謙了,二公子也就會寫幾首酸詩而已,丞相不過讓我教教二公子禮儀規矩,他哪能比得上大公子有情有義啊!”
反正面前的男人肯定同樣不喜歡謝垣,所以梔織直接無所顧忌地將對謝垣的討厭一吐為快,沒準兒還能博得謝簫的歡心,等到他以后功成名就的時候罩著點她呢。
忽然,梔織聽到身后的假山旁傳來了一道嗤之以鼻的聲音,“看來崔公子對二公子意見頗深啊。”
“那當然!他……”梔織下意識地接話,然而還沒等她說完,她就驚恐地瞪大了雙眼,意識到身后的男人就是謝垣本人!
梔織連忙起身,沖著來人抱手行了個禮,謝垣見此也回了個同樣的禮給梔織,畢竟文人間注重禮節,即使是針鋒相對的兩個人,也要依禮行事,免得落人口舌。
正在梔織絞盡腦汁地想為自己辯解兩句時,一旁的謝簫突然面露驚喜,極為熱情地問道:“我和崔公子正在這里賞花,二弟要和我們一起嗎?”
謝垣環顧了一眼四周爭奇斗艷的百花,眼神閃過一絲乏味,“多謝大哥的美意,我在院子里組織了詩會,就不打擾你們的雅興了。”
謝簫見弟弟要走立馬轉身對梔織說道:“我們不如和二弟一起去湊湊熱鬧,想來崔公子定會非常感興趣。”
謝垣的詩會向來是文人集聚、墨客如云,他和謝迥有時也會參加,不過謝迥只去過幾次就失去了興趣。
多兩個人參加對于謝垣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以往他經常向哥哥和弟弟發出邀請,但這次他還是忍不住出言諷刺道:“只怕崔公子看不上我們這些只會做酸詩的活動。”
聽出謝垣的嘲諷,梔織哈哈干笑了兩聲,硬著頭皮開口道:“怎會看不上,能夠參加二公子的詩會是我的榮幸。”
如果她一旦拒絕,豈不更坐實了她對謝垣確實有意見?
現在她寄人籬下,還不想這么早就給自己樹立一個敵人。
謝垣冷哼一聲,往后揮了一下手,梔織這才注意到假山后面竟然站著不下十個歌姬和舞女,她甚至都懷疑這是不是什么正經詩會了!
走出姹紫嫣紅花園,又穿過幽長回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謝垣的院子。
在院門口,梔織抬頭看到寬大的匾額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字——茂松閣。
“這是二弟親自題的字,包括府里其它地方的匾額也是。”謝簫的聲音在梔織耳邊響起,她能夠聽出他是發自內心地對此感到贊賞的。
梔織的腳步頓了頓,復雜地看了一眼前面謝垣如孤松般的背影,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們怎么還不進來?”謝垣回頭看到謝簫和梔織停留在門口,兩人的身后還站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有些不耐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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