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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聲勢【加更】


輿論殺人不見血。

滬上報業(yè)繁榮,大大小小的日報、晚報、周刊、雜志,多如牛毛,數(shù)不勝數(shù)。

行業(yè)競爭激烈,職業(yè)記者每日挖空心思,四處搜羅坊間消息,再添油加醋,稍作“潤色”以后,使其聳人聽聞,誨淫誨盜,才肯刊登發(fā)布,提高銷量。

時下民風(fēng)漸開,報人敢寫、敢評,最擅春秋筆法,含沙射影,指桑罵槐,防不勝防。

杜鏞派人前往各家報館,本打算盡快封鎖謠言,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那么多家報社,總不能挨個兒登門威逼利誘。

凡事過猶不及,真那樣做的話,反倒顯得“欲蓋彌彰”了。

況且,杜鏞為人,向來慣于附庸風(fēng)雅,對待文人相當(dāng)客氣,總喜歡在自家公館營造出“談笑有鴻儒”的虛偽盛況,借此招搖撞騙,博得幾分好評。

讓他對文人動粗,他也多少有點顧慮。

然而,等到杜家門徒趕到法租界時,竟已有兩家晚報“如實”刊登了相關(guān)消息。

盡管通篇都沒有指名道姓,但無論是誰,一看便知說的是三金公司。

何以如此迅捷?

因為文章是提前寫好的,這邊剛傳來消息,那邊立刻就有人匿名來稿,而且不要稿費,甚至愿意自費刊登,令兩家主編喜不自禁——上哪找這種好事兒去?

除此以外,今日晌午時分,《外灘新報》還刊登了一篇“黑幕小說”,題為:《黃山翁敲山震雙煞,過江龍翻江擒三妖》。

小說內(nèi)容光怪陸離,荒誕不經(jīng),似是含沙射影,卻又看得人一頭霧水,直至三金公司土貨遭劫的謠言四起,許多讀者才恍然大悟——這哪里是“黑幕小說”,分明就是“預(yù)言小說”啊!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一時間,人人口耳相傳,尋常百姓暫且不論,大世界、新世界等等風(fēng)月游戲場內(nèi)的公子闊少,天光還未大亮,便早已傳得人盡皆知。

陽謀無解,有備而來。

有道是,假作真時真亦假。

杜鏞等人再要圍追堵截,卻已然是癡人說夢,毫無可能了。

……

……

法租界,皖省同鄉(xiāng)會館。

后院內(nèi)傳來“噼里啪啦”的動靜,有木箱破碎的聲音,也有篝火燃燒時的斷柴聲響。

橙紅色的火光倒映在江連橫和王老九的眼中,熊熊燃燒,白漆的“三金公司”字樣在烈焰中逐漸化為灰燼,恰如市井中瘋傳的謠言一般,不知其所來,不知其所往。

斧頭幫的成員正忙著拆解空貨箱——若不是空的,方才的馬車又怎會跑得那么快?
貨箱不必全燒,只需把帶有“三金公司”字樣的板子拆下來即可。

少傾,劉雁聲和闖虎拿著三份報紙走了過來。

“東家,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劉雁聲將報紙遞給江連橫,“這還只是個開始,等到明天一早,肯定會有更多人議論這件事。大世界里的那個舞女,現(xiàn)在也在幫忙散布消息。”

闖虎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有點惋惜:“唉,想不到我闖某人平生佳作無數(shù),偏偏是這部趕工之作火了,早知道這樣,我就應(yīng)該署‘床下罌’的筆名了。”

他已經(jīng)如此抱怨了一路,連劉雁聲都聽煩了。

老話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越是用心,越是精雕細(xì)琢,寫得就越吃力,讀者看得也吃力。

所謂道法自然,他呀,其實是著相了!

江連橫懶得聽闖虎磨叨,接過報紙,匆匆掃了幾眼,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一切正如預(yù)料中的進(jìn)行,他對此頗為滿意,但身旁的王老九卻眉頭緊鎖,有點困惑。

“江兄弟,事情已經(jīng)按你說的辦了,可我還是不太明白,咱們費了這么大勁,最后就為了演一出戲,‘三大亨’根本毫發(fā)無傷,這么干值得么?”

“值!”江連橫語氣堅定,“名利名利,這兩樣?xùn)|西從來都沒法完全分開,對‘三大亨’這種檔次的人物來說,名氣有時候比利益還重要。”

王老九有些遲疑。

別看江連橫一口一個“九哥”叫他,其實兩人同歲,見識、閱歷也并不懸殊。

若論坑蒙拐騙、巧取豪奪之類的江湖路數(shù),王老九在江連橫面前,只能算是個“半開眼”,說是前輩,提點他兩句都不過分。

王老九雖說早年投身盟會,在皖省自立軍政府,聽起來威風(fēng)凜凜,風(fēng)光無限,但其實在那段動蕩的歲月里,只要是盟會成員,隨便什么人拉幫結(jié)伙,都可以對外宣稱本省光復(fù),并以省府魁首自居,關(guān)鍵還要看到底有沒有實權(quán)。
退一步說,張大詩人這么個投機(jī)分子,都能趁著倒清大業(yè)左右逢源,混成個陸軍上將的軍銜兒,王老九要是真有兩把刷子,何至于淪落至此?

當(dāng)然,他是個“安那其”,他有他的想法,也有他的主義,而且在本省同鄉(xiāng)中,有相當(dāng)強(qiáng)的號召力和凝聚力,這些年來,也沒少作為地方代表參政、議政。

廟堂上的事兒,江連橫不懂,但要論跑江湖、混幫派,王老九還真得多聽他幾句勸。

左思右想,王老九到底忍不住開口問:“可是……江兄弟,斧頭幫劫貨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三大亨’只要澄清一下不就行了?”

“放心,這種事兒,他們沒法澄清。”江連橫很篤定,“‘三大亨’如果真去插手輿論,別人只會覺得他們心虛,明面上不敢說,背地里照傳不誤;‘三大亨’如果放手不管,那謠言就會越傳越厲害,假的最后也成真的了,中間這個度,很難把握。”

畢竟,這世上最難辦的事兒只有一件,那便是自證清白。

“九哥,你瞅著吧,最近這段時間,有那三個老登忙活的了。”江連橫呵呵笑道。

王老九搖了搖頭:“那也只能騙騙普通人,真正的行內(nèi)人,明天就會知道真相了。”

“那倒沒錯,但咱們這出戲,本來就是演給‘空子’看的,要的就是這份兒聲勢。”江連橫說,“九哥,你這同鄉(xiāng)會,現(xiàn)在規(guī)模還太小,滬上有那么多皖省勞工,你得把他們都攏過來,到時候才能算是一方勢力,所以今天晚上,歸根結(jié)底,其實算是個‘廣告’。”

“可這事兒是假的呀!”王老九丁是丁、卯是卯,人多少有點兒軸。

闖虎在旁邊接過話茬兒,嬉笑道:“九爺,瞅你這話說的,廣告本來就是假的呀!”

王老九啞然,思忖了半晌,還是說:“不痛快,要打就真打,我不怕什么‘三大亨’、‘八大亨’的,煙土本來就害人不淺,毀了正好,要是好好盤算,也不是搶不了。”

“不不不,九哥,你就算能搶,也不能搶!”江連橫忙說,“三金公司的土貨,我查過了,涉及面太廣,多少人都指著這門生意過活呢,你斷別人的財路,人家會斷你的生路,而且那樣的話,伱在滬上也會被所有人孤立,以后根本沒法站住腳,所以才要毀名不毀利。”

其他土商幫派不會在乎“三大亨”的臉面,只要貨在,他們也沒有必要為了替三金公司出氣而得罪斧頭幫。

什么能動,什么不能動,江連橫看得很清楚。

在線上的人看來,斧頭幫是用了最小的代價,狠狠抽了“三大亨”一耳光。

江連橫接著說:“九哥,凡事得先爭名、后奪利。斧頭幫名號不響,沒人搭理,只要聲勢足夠大,到時候自然會有大人物找上門來,給你當(dāng)靠山,讓你辦點臟事兒。”

“那接下來怎么辦?”王老九問,“就這么干等著?”

江連橫搖了搖頭,轉(zhuǎn)而伸出四根手指,一字一頓道:“驚,彩,尖,風(fēng)!”

“什么意思?”王老九不解其意。

話說回來,這還是當(dāng)年六叔教給小道的口訣。

江湖也好,廟堂也罷,但凡是要做局,總離不開這四字要領(lǐng)。

驚——三金公司法租界灘頭卸貨,斧頭幫虛實結(jié)合,連番搗亂,鬧得滿城雞飛狗跳,“三大亨”不得不疲于應(yīng)對,跟各家主顧澄清現(xiàn)狀。

彩——大世界門前“露白”,自導(dǎo)自演,黃浦江土坷垃魚目混珠,以假亂真,無端奉上一出荒唐大戲。

風(fēng)——市井流言甚囂塵上,斧頭幫借此名聲廣播,自有“空子”以訛傳訛,夸大其詞,助斧頭幫拉攏皖省勞工,滅“三大亨”平日氣焰。

尖——該是動真格的時候了。

江連橫正色道:“青幫‘三大亨’名氣這么響,肯定不是白給的,咱們現(xiàn)在頂多算是趁老虎打盹兒的工夫,過去撩撩閑,必須得趁他們回過味兒來之前下手。”

“金源碼頭?”王老九心領(lǐng)神會。

“對,先動手,再打官司。”

“打官司沒可能,滬上無論是英捕房、法捕房、還是老城廂的衙門,多多少少,全都跟‘三大亨’有來往,不可能幫咱們,衙門,哼,有理沒錢哪能進(jìn)得去呀!”

“未必。”江連橫解釋道,“九哥,這就要看你到底能收攏多少皖省勞工了,兄弟我在奉天,拿什么跟洋人扯皮?拿我總把頭兒這個身份!九哥,斧頭幫要是能把皖省勞工合在一起,洋人也得敬你三分。”

王老九是干過革命的人,而且信奉“克魯泡特金”,自然明白聯(lián)合勞工互助所蘊含的潛力,但問題在于——

“咱們總不能挨個去工廠,強(qiáng)行把我那幫老鄉(xiāng)拉過來入會吧?”

江連橫笑了笑,卻說:“九哥,你難道忘了,樓靜遠(yuǎn)那小子因為擔(dān)心咱們有內(nèi)應(yīng),所以把碼頭上的皖省勞工都給開了?”

王老九若有所悟,旋即咧咧嘴,笑道:“趁著斧頭幫聲勢正旺,也該替老鄉(xiāng)出出頭了,這一仗,動靜得大點!”

————

P.S.久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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