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找人
翌日一早,楚陽帶著秦簡音去薛府吊唁薛夫人。
辦喪事的地方在城東薛應的宅邸。
從前秦簡音也隨楚陽見過薛應幾次,不過那都是回稟縣中事務,而且只在州衙見面,并沒去過對方的私宅。
薛府是個雅致的去處,繞著院墻種著一小叢翠竹,竹葉長青。放眼望去,朱樓綠瓦,雕欄玉砌,多一分便張揚,少一分則凄清。
府上很是熱鬧,來來往往不少人,各縣官員到了不少,周念赫然也在其中,看見秦簡音還皮笑肉不笑地沖他點了點頭。
大約是因為秦簡音總是打馬虎眼,不太想還他的錢。
靈堂的布置很是精細,除了其他陳設,正中擺了一具松木棺材,前頭放置著一塊牌位,上書“薛應之妻蘭冬娘之位”。
秦簡音暗自打量了一眼,默默給冬娘上了柱香。
薛應的面容很憔悴,與來往的賓客交談,說到傷心處還灑下幾滴淚,誰見了都說他情真意切。
楚陽給薛夫人上過香之后,又勸慰了薛應幾句才落座。秦簡音暗中觀察,奈何薛應偽裝的太好,一點破綻都沒露。
過了一會兒,秦簡音招來小廝,說自己要去后面更衣。
小廝帶著他往后院走,路上他看見一個小孩子孤零零蹲在花池邊,不免多看了幾眼。
那小孩子眉眼處和薛應有幾分相似,他心中一動,問小廝道:“這是薛公子嗎?”
小廝回答說是,因為前廳吵鬧,薛小公子自己跑到這里玩耍。
秦簡音若有所思地點頭,自東青之所回來,又湊過去。
小廝什么也沒說,習以為常地站在旁邊。
這樣的人也不是沒見過。
有的人想方設法巴結知州老爺,總有許多法子,跟老爺套近乎的,討小少爺歡心的,不計其數。
秦簡音蹲在那小孩子旁邊看著,薛小公子自顧自玩泥巴,蓋泥巴房子,圍泥巴柵欄。
也沒有人過來照顧著。
看著看著,秦簡音忽然道:“你這柵欄太空了,捏個小兔子放進去才好看。”
薛小公子抬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會捏嗎?”
“我會,我來給你捏。”秦簡音滿口答應,一捋袖子,真開始捏泥巴了。
他還回頭和小廝說:“你先去忙吧,我在這玩一會。”
小廝答應著,十分無語地走了。
這樣的人還真沒見過。
秦簡音一邊團泥巴,一邊和小孩子聊天。
薛小公子不諳世事,有了玩伴就開心起來,說自己叫薛賓,現今四歲了。
薛賓和他說:“爹爹告訴我,娘親出遠門了,叫我乖乖的,過幾天我就能見到她啦。”
秦簡音對他笑了笑,“那你也很乖啊,不哭不鬧的。”
他說不出心里是何滋味,孩子還小,可能尚且不知失去親人的概念,怪惹人心疼的。
“我早就習慣啦。”薛賓自豪地回答,“娘親每個月都要出門一趟,她會回來的!”
“那你知不知道你娘親為什么要出門啊?”秦簡音隨口問道。
這么小的孩子也問不出什么有邏輯的話,秦簡音只不過是感同身受,想起自己去世的雙親,不免對薛賓親近一些。
薛賓神神秘秘地說:“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
“什么?”
薛賓說:“娘親偷偷告訴我,是因為爹爹太臭了,所以要去廟里熏香。”
秦簡音愣了一下。
日日對仇人強顏歡笑,冬娘心里恐怕不好受吧,所以,只能和孩子半真半假說出來。
他晃過神,道:“喏,兔子給你捏好了。”
說著,攤開掌心,一只怪模怪樣的小玩意兒出現在薛賓眼前。
“這是……兔子?”薛賓小心翼翼拎起它,懷疑地問。
捏的好丑。
秦簡音信誓旦旦,指著說這是耳朵那是腿,那邊又是尾巴,兔子就是這樣的,薛賓信了,他沒見過真的兔子。
薛賓說:“謝謝哥哥的兔子,那我也送你一點禮物吧。”
想不到這孩子還挺有禮貌。秦簡音笑道:“好,謝謝你啦。”
薛賓從自己身上摸啊摸的,掏出一片赤紅色的貝殼遞給他,他也沒嫌臟,微微笑著收起來。
過了一會兒,小廝來尋他,他便和薛賓告別,回到前廳席上去。
他坐在楚陽身邊,楚陽壓低聲音道:“方才薛知州和提命侯出去說了幾句話,看起來好像都不大愉快。”
當然不會愉快。秦簡音想,密信丟失,估計兩人各懷心事,互相猜忌,都惶惶不可終日吧。
只可惜自己現在沒有能用的人手,又不敢貿然暴露,不然的話,說不定就能救下小紅和薛夫人。她們死的太突然了。
秦簡音是不相信,一個人前一天還能照常去廟里參拜,怎么忽然間就突發惡疾身亡呢?
所謂一月一次的參拜,很有可能是薛夫人聯系小紅的時間,薛應大抵是從小紅自縊一事中發現了什么,才會有今天這幅局面。
密謀走私,勾結外邦,在昌國可算是謀逆重罪。
如此作為的目的何在?薛應在其中又獲得了什么好處呢?
還有,摸金教在昌國潛伏多年,到底是為了什么?
薛應身上的秘密,和周念一樣多。
僅憑著一封密信,還有周念遮遮掩掩開采私礦的行為,秦簡音實在猜不出來太多,因此也無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東西值得他們孤注一擲。
未過幾日,城中再次傳出消息,薛應的幼子不幸溺亡,據說是下人看顧不周,小孩子貪玩,失足掉進了鯉魚池。
因是幼子發喪,薛賓的喪事低調舉辦了事,不過一口薄棺而已。
秦簡音聽聞噩耗,沒來由地記起薛賓的話:“爹爹說,過幾天我就能見到她啦!”
他不愿再想,只是默默拿出薛賓給的那片貝殼,和密信放在了一起。
…………
被周誠派出去尋找秦簡音的衛一經過長途跋涉,終于帶著小隊踏進——滄州。
滄州重巒疊嶂,江水如畫,山峰頂端掩藏在云霧里,宛如仙境。可惜衛一醞釀了半天,只感慨出一句“好看死了”。
衛二:“……粗俗至極。”
周誠只派了衛一,衛二是自己硬要跟來的。
之前秦簡音朝銀甲軍寄信,無意間提起自己在路上遇到姬神醫,說姬前輩是要去柏州找友人,衛二從周誠那里知道后,很放在心上。
如今正好衛一要下江南,衛二便請求一同前去,跟衛一說好路上分開,自己到柏州去尋找姬神醫。
衛二自幼學醫,無甚喜好,平生所求唯醫術精進爾,忽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姬神醫的消息,自然忙不迭就去了。
只是不知如今姬予是否還在柏州。
那天周誠讓衛一去找人,衛一根據信件的式樣以及郵驛處的零散信息,只大致能確定秦簡音在江南。
但是,江水以南皆稱為江南,有南州、滄州、古州、兼州、柏州、袞州、兼州、宜州、熙州,這些都屬于江南地界。
衛一又不知秦簡音具體會去哪,因此只能慢慢尋找。
秦簡音拿著官憑路引,肯定是要進城登記信息的,因此衛一每到一城便找官員要卷宗查看,但是從秦簡音離開西疆至今已過了許久,線索不大清晰,故而耽擱了好些時日。
衛一真不想這么麻煩,要不不能興師動眾,而且他也沒那么大的權力,簡直都想找各州官員直接張貼告示了。
他二人帶著衛隊,行至滄州某地,進了城里,照例找官員查問秦簡音的蹤跡。
城中官員自是茫然不知。
但有一班頭恍然道:“哦,小人記得!大概是前年冬天,小人奉命捉拿賊人苗熊,碰見一個老頭和一個青年人,穿得像逃難的,不過那青年大概符合您的描述。”
“?”衛一實在想不明白,小公子是怎么把自己弄得像個逃難的。
小隊根據那衙役的指引向東南而去,路上衛一不禁嘀咕道:“要是叫大將軍知道小公子過得這么苦,肯定逮也得把人逮回來。”
因為衛一常常去找孫點借話本子看,跟東郭朗的關系也還不錯,所以意外從他們那里知道了大將軍和小公子的事,為此還感嘆了一陣子。
衛二迷茫道:“為什么?”
衛一看了他一眼,慈愛道:“小孩兒不懂別問。”
自己這個弟弟,一頭扎進醫術里,明明平日里跟大將軍和小公子兩個相處的都多,怎么什么都不懂呢!以后娶媳婦可怎么辦!
衛二:“……”
衛二默默地想,都是二十好幾的人,怎么偏把他當小孩子似的,如果沒搞錯的話,他也只是比衛一晚出生一炷香的時間而已。
但是他也習慣了,衛一就這點愛好,雖然跟他差不多大,卻總愛端著自己兄長的身份,大概是天天被大將軍毆打,腦子不太靈光的緣故吧。
嘁。
根據路上得來的線索,兩人沿著秦簡音的足跡,到了當初秦簡音和姬予分別的地方,衛一帶隊繼續往東行,衛二沒要人跟著,自己孤身一人向南走了。
比起秦簡音,一個脾性古怪、總愛招惹是非的老頭顯然好找得多。
一番艱難搜尋后,衛二終于在柏州一個小村子打聽到了消息,姬予經過這里時,治好了一個村民的怪病。
得了怪病的是一個叫老典的放羊漢。
幾年前老典出去放羊,不巧遇上大雨,就摸進了一間老宅子避雨,結果好久都沒出來。
那老宅子很久以前就在這,曾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住宅,只不過后來搬走了,宅子漸漸就空下來。
家里人不見老典蹤影,心急如焚,最后尋到老宅子把他找了回來,誰知此后他就開始說胡話,隔三差五抽搐、口吐白沫,還時不時站在人身后,陰森森道:“納命來——”
一開始老典家里人想著是不是得了瘋病。請郎中來看,卻診不出什么,老典還是一會兒發瘋一會兒正常,清醒著的時候也能記得要放羊,與常人無異。
后來大家一議論,紛紛道,壞了,老典肯定是撞邪了。
于是老宅子鬧鬼的消息傳出去,時間一久,荒廢的宅子更顯陰森,愈發沒有人敢靠近。
村民說,不過年初的時候,打北邊來了個厲害的走方郎中,扛著個破竹竿,但是說話不著四六,看起來神經兮兮的。
老頭聽說村里的事,給老典開了幾貼藥,扎了幾針,老典就被治好了,再也沒犯過病。
村民道:“還別說,老先生雖然嘴上不饒人,心地卻很善良,連藥錢都沒讓老典出。”
衛二點點頭,覺得村民的描述跟秦簡音所說的相差無幾。
于是他向村民詢問老人家的去向,得到回答,馬不停蹄地追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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