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經驗
樓下一曲終了,舞姬們盈盈笑著福身,轉入幕后,接著出來個一襲青色紗裙的美人兒,樂曲一換,她隨之翩翩起舞,引得臺下一片叫好聲。
但是安原無意欣賞,心中早翻起驚濤駭浪,耳中還回蕩著周誠的碎碎念。
“簡音年紀還小,但是我如今卻老了,脾氣又壞,肚里也沒有墨水,也怨不得他不愿意。他從前說過,要尋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淑的娘子,唉,他若有了著意的人,我也沒有辦法……只是他不曾開口說過,我便還是存了幾分妄想。”
啪嗒一聲,安原丟了筷子。
現在他不知道該先震驚對方竟然也會如此悲春傷秋,還是質疑對方喜歡的是秦簡音。
他不禁在內心感慨,素來自信自傲的周子實,遇上美人關也難抗啊。
果然,多情令人惱。
他笑著去攬周誠的肩,周誠也沒像從前一樣將他扒拉開,而是悶頭灌了一口酒,喃喃道:“唉,真煩。”
從前安原曾笑言,不知周誠這塊榆木疙瘩什么時候才會開竅,可是當他真的見到好兄弟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又難得生出幾分同情。
安原半是調侃半是安慰地說:“周大將軍這么不自信么?放在昌國,你可算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歸宿,稍微透露點成家的意思,想結親的人排著隊地要見你。”
周誠苦笑了一聲,什么話也沒說。
排著隊地要找他又有什么用?又不是那個人。
安原道:“你要是真沒轍,那就學學我,死纏爛打,投其所好,天天在對方面前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歸能讓人動心。”
對于周誠喜歡的是男子,安原倒沒什么感覺。
畢竟開國將軍戚難于都曾向太/祖開口,說自己寧愿什么獎賞都不要,只求娶一人足矣。
那人也是男子,名為李舒,細算起來還是李繪文的三叔公。
當然,這件事在當時震驚朝野,太/祖明面上也沒回答,私底下,人還是被戚將軍吹吹打打地迎進了門。
“我可不能像你。”周誠斜睨了安原一眼,“簡音不喜歡輕浮的人。唉,討媳婦怎么比打仗還難。”
要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話,那在西疆那么多年,怎么沒見秦簡音有半分動心?
今天他嘆氣的次數格外多。
安原擺擺手,氣道:“……你去問別人吧,就你大哥,叫他知道你想糟蹋秦家的孩子,仔細別被打斷腿。”
反正他是沒轍了,還在無形中被扎了一下心。叫他聽一聽八卦還成,出主意,不是他的強項。
他的嘴動了動,其實還有點想說,你看上的人還和我做朋友呢,憑什么就說他不喜歡輕浮的人。
但是他憋住了,沒提一個字,鬼知道眼下這個時刻,周莽夫知道了,會不會妒從心頭起,怒揍他一頓。
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可打不過。
周誠聽完安原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將目光投向樓下跳舞的姑娘,情不自禁想起秦簡音一襲青衫的身影。
那年秦簡音站在樹下,纖瘦文弱,回眸沖他一笑,從此,他便再挪不開眼。
周誠在望風樓待到天將亮才結賬離開。
安原早走了,為了不讓安老夫人知道,也是煞費苦心,出來一趟都得這么小心謹慎。
周誠沒回小周府,而是直接去了他大哥家。
他想明白了,只要能達到目的,就算冒著被打斷腿的風險也值得。
今日雖是休沐,可周謹也沒閑著,一早就離府辦公了,周誠尋不見人,只得先去拜見他大嫂柳煙。
柳氏得知他還沒用早膳,吩咐人去準備點心。
閑來無事,周誠逗小侄女周微玩了一會兒。
他將周微高高拋起來,又穩穩當當地接住,周微又害怕又愛玩,咯咯直笑。
“從素,別累著你二叔了。”
柳氏笑著喚周微過去,給她整了整衣服,又對周誠說:“二郎既然這么喜歡孩子,不若早日成親,也免得你大哥著急上火。”
周誠心中一動,道:“大嫂,其實現如今我倒是有了意中人,只是怕人家不喜歡我,因此不知道該怎么做。”
沒見著大哥,問問大嫂也不錯,大嫂一向善解人意,興許有法子呢。
“哦?”柳氏有些意外地看他,心內還是寬慰的,“如此甚好,哪家的?如果就在京城,大嫂可以替你上門說親。”
“別,盲婚啞嫁的多不好。”
周誠趕緊搖頭,“大嫂,總得人家看上我不是?你跟我說說當年你和我大哥的事兒唄,也好讓我學點經驗。”
柳氏一怔,隨即抿唇笑了,道:“二郎何必跟人學,若愛著誰,誠心待人家好,人家自會記得。不過,切記要注意分寸,否則會適得其反,也叫人家為難。”
她一席話罷了,還有點不好意思似的,起身去廚房催點心。
周誠坐在原處思索,心道,大嫂跟安原講的差不離,心誠則靈么?
要是說待簡音好,那簡單,他最會了。
想明白關竅,他也沒心思吃什么點心了,跟周微說了幾句話,唰地起身回小周府。
有事要辦。
等柳氏端著點心回來,只見到坐在那兒玩的周微,便問道:“從素,你二叔呢?”
周微晃蕩著腿,揚聲道:“二叔回家啦!他還讓我跟娘親說一聲。”
柳氏點點頭,又無奈地看向手里滿滿一碟子點心,嘆了口氣,“從素,去叫你大哥過來,一塊兒吃點心吧。”
…………
府上人見周誠漏夜出門,清早回來,也不多問,牽馬的牽馬,服侍的服侍。
管家交代過,二爺性子一向如此,隨性自在,不走尋常路,他們只管做自己的事情便好。
周誠把蘇倉叫到身邊,問起小時候和秦家交換的那塊玉佩,說是好久沒見到了,想拿出來看看。
那塊玉佩是秦路從前偶然得到的,覺得不錯,后來便傳了下去,直到秦寬手里,與周家做了交換的信物,再后來,隨著周誠分府別居到了小周府。
老管家略想想便記起來了,因為也知道這東西比較重要,一直仔細收著,將東西放得好好的,就在小周府的藏寶閣里。
周誠打開精細雕琢的金絲楠木盒子,里頭躺著一塊淺碧色的玉佩,橢圓形,上頭還有些水紋似的紋路,系著玉佩的是條黑色絲繩,材質很少見。
他將玉佩小心地取出戴上,盒子隨手丟在一邊。
玉佩不大,卻很有分量,磕在胸口時,能聽見沉悶又輕微的聲響。
有點兒涼。周誠想。
他把衣服捂緊了,說:“我休息會兒,然后進宮去找陛下,你……吩咐人去把秦府給重新修繕一下吧,看著跟要塌了似的。”
“是。”蘇倉應聲,便要退下,也不問周誠為什么這樣說。
“慢著。”周誠又把蘇倉喊了回來,“算了,把他們堂屋壞了的門修一修,其他原樣兒別動,嗯……我記得秦府旁邊有空宅子是吧,買下來幾間,拆了重新蓋一座跟秦府模樣差不多的大宅子。”
他都看過了,秦府周圍基本都是無主的破宅子,買下之后立刻就能動工。
蘇倉這回忍不住了,問道:“那秦公子那邊怎么說?”
明明二少爺在附近已經買過一間宅子——不過也可能又想買了。
照二少爺的說法,在秦府旁邊蓋宅子,還要模樣差不多的,估計秦公子會來問話。
“問起來就說是我的主意。”周誠道。
別人不知道,他可知道,其實簡音有點兒軸,一向都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說在秦府旁邊建宅子了,就算建個酒樓對方都不會多問半句。
在旁邊建個宅子不算什么,只要不妨礙簡音守著自己的地盤就行。
到時候宅子一蓋好,他就讓人掛上秦府的牌匾,再勸簡音搬進去,多好。
“是。”雖然周誠的要求令人摸不著頭腦,蘇倉還是憑借強悍的執行力去做了。
能在周家做一輩子管事,手下掌著數百號人,當然得有幾分本事,會察言觀色,知道什么該說什么該做。
周誠白日里再次進宮,皇帝的脾氣顯然比昨晚好了許多。正好周謹也在,皇帝便留他兄弟倆一起在宮里聚聚,也算吃頓家宴。
和諧的時光總不長久。
有一內侍近前來,與皇帝說了幾句話,皇帝聽完,夾起來的一塊菌子干直接掉回碗里。
皇帝放下筷子,不動聲色地望向周誠,又看了周謹一眼。
“郜京府傳來消息,說秦府剛剛來人報告,昨晚府上進了賊。”皇帝道,“我的大將軍,你昨晚上做了一回梁上君子,是為了什么?”
皇帝想著,周誠堂堂一大將軍,總不至于做賊吧?可是就對方的樣子來看,也拿不準是去干什么了。
周謹雖掌管郜京府,但也才知道這事,皺眉看向周誠。
“嗯。”周誠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湯,解釋道:“這不剛回來,心里高興,想到處轉轉,剛好走到那兒,就想拜訪一下簡音,誰知府上沒人。”
“……”皇帝聽完,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作為為數不多的知道秦簡音在西疆待過的人,他心里明白周誠應當不是過去找茬的,可是一去就拆了人家的門,怎么看怎么詭異。
最后皇帝只能說:“你還是注意一點的好。”
別又叫朝上那群大臣以為你和誰鬧矛盾。
畢竟周誠無差別討厭朝中文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約莫老是待在西疆不愿回京也有這層原因。
十幾年前,周誠把一個官員胖揍一頓的事兒現在還在京中流傳。
那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之后果不甚嚴重,但是影響相當惡劣。
無非是某位勇敢的諫臣看不慣周誠隨心所欲的作風,于是上書彈劾,話說得難聽了些,結果被周誠堵在宮外崇德門打了一頓。
其實周誠心里有數,也留了手,打得不重,但是那官員當即倒地不起,捂著腦袋連聲噯唷,接著就一連十數日告病不上朝,聲稱養傷。
最后還是皇帝按頭周誠,讓他去給那官員賠禮道歉才了了這一樁事。
當時周誠還十分不樂意:“他說我爹教子不嚴,罵我可以,為什么要罵我爹?而且這不還順帶著罵了陛下和秦叔父?”
這誰忍的了。
還有另一回影響沒那么嚴重的,是朝上兩派官員意見相左,話不投機動手互毆,也不知是誰膽大妄為,將戰火蔓延到了周誠那兒,周誠出手還擊,順便把一群人都撂倒了。
文官們理虧,才沒有跟周誠計較。
為什么大昌歷代皇帝上朝時的座位那么高?還不是怕朝臣們吵架上頭了,將九五之尊也拽下來毆打么?
這事開朝時又不是沒發生過。
這里就不得不再提一句戚難于這個奇人,就是他干的。
幸虧太/祖皇帝是武將出身,有些底子,當時還還了手,又不舍得處分愛將,于是只訓斥一番便罷,不過從此便加高了座位。
但是總歸臣子們在朝堂上互毆說出去不好聽,有失大家的顏面,因此也沒有誰喜歡到處嚷嚷這種事。
試想一下,若是傳出去說自己在朝堂上讓人打了,多丟人啊,還容易降低威信。
(https://www.dzxsw.cc/book/36280641/3252526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