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早朝
等秦簡音醒過來,映入眼簾的卻是周誠湊近的臉。
他睫毛一抖,往后一縮,有被對方面沉如水的表情嚇到。
見他睜開眼,周誠緊皺的眉頭才舒緩了一些,半是擔憂半是責怪地問:“你怎么回事?睡個覺都能把自己給睡暈了?”
雖然聽起來兇巴巴的,周誠手上的動作卻很輕,將他從床上扶起來坐著,又立好靠墊,順手掖了被子,還給他端來水喝。
因為剛剛清醒,秦簡音除了頭暈之外,還有點兒發懵,無意識地伸手去扯周誠披散的頭發。
許是才沐浴過,周誠換了身藍灰外袍,內搭銀色內襯,身上有些水氣,發梢還有幾滴水珠,沿著他的手指尖滑到掌心里,是冰涼的。
周誠半彎著腰任他拽自己頭發,心下一動,剛想開口說話,便聽見他說:“大將軍,你頭發濕的,水都滴我臉上了!
他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番話,語氣中帶著點不滿和嫌棄,因為沒找到帕子,還順手把掌心的水漬往周誠衣襟上一抹。
周誠:“……那真不好意思嗷!
簡音生病迷糊了,不跟他計較。
而且使壞都是一臉無辜,拿手用力蹭自己胸口的樣子還怪惹人憐愛的,嘿嘿。
他將濕淋淋的頭發從秦簡音手里撈出來,回身擰了一下,攏到背后去,說:“我再去把衛二喊來給你瞧瞧。”
雖然衛二和太醫剛才已經看過了,都說只是操勞過度所致,可周誠終究還是放不下心。
方才他不好意思在屋里待著,出去找衛一打架,所以換了衛二來明光堂幫忙照看一會兒。
結果衛二發現秦簡音不是睡著,而是暈過去了,于是急忙找人叫他回來,這會兒衛二還在跟著太醫一塊兒熬藥。
衛二被找過來,再次給秦簡音仔細診脈,又問了他最近的身體狀況,斟酌良久后開口:“體虛,外加飲食作息紊亂所致!
原本之前姬予給秦簡音瞧過,還開了滋補的方子,但是后來秦簡音覺得自己沒有大礙,也很少再生病,就不曾繼續用了。
但是他最近一段時間太過忙碌,又沒有按時吃飯和休息,因此身體有些虧空。
說到底還是有先天的原因在,總不能根治,只能小心養著,一旦勞累過度,就容易出現這樣那樣的毛病。
周誠親耳聽見,總算松了口氣,道:“無礙,左不過要多補補,衛二你還是照舊給他多做藥膳,他病著,難免挑剔,最好做得好吃一點。”
衛二點點頭。
上回姬予跟著他一起去了西疆,說起秦簡音的事,他還從姬予那里學了幾個新的藥膳方子,正好可以用上。
衛二覺得自己的手藝還是不錯的,從前小公子在西疆時就只喝他熬的藥,而且再挑食也沒挑過他做的藥膳。
甚至衛一還偷吃過他給小公子搓的消食的山楂丸子,說是太好聞了沒忍住。
現在秦簡音沒事了,周誠焦躁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又問:“這么大人了,怎么還照顧不好自己?你先前一直這樣糟蹋身子嗎?”
看其架勢,若是知道秦簡音身邊還有兩個負責照顧起居的侍衛,說不定要將人叫來責問一番。
秦簡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總不能抱怨皇帝給的任務太重,或是李繪文跑路太快,便試圖岔開話題,小聲道:“我想吃桂花糖,還有茉莉花糕,還有紅豆糕!
周誠瞧他裝出來的可憐巴巴的模樣,一時心軟,統統答應了下來。
衛二在一旁干巴巴勸道:“甜的,不能吃太多!
秦簡音吸了吸鼻子,眼睛還有些濕漉漉的,嘆氣道:“好吧。”
奈何周大將軍色令智昏,見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受半點委屈,全然不管衛大夫的醫囑,大手一揮,叫衛一去一品閣把秦簡音說過的沒說過的糕點都買一份回來,說是可以留著慢慢吃。
還對衛二振振有詞:“反正你醫術不錯,他身體不舒服,想吃點可意的東西怎么了,你給他多調養一下不就行啦!”
把衛二氣得直翻白眼,什么話也沒說,直接一背藥箱悻悻地看藥罐子去了——大將軍實在無理取鬧,他才不樂意在這聽廢話。
衛一撓撓頭,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去勸弟弟,還是先去買糕點。
聽說秦簡音勞累過度身體出了岔子,皇帝也派人來看,還叮囑他好好休息,說是準許他明日下朝后歇息幾日。
秦簡音吃著茉莉花糕,又聽到能夠休息的好消息,精神明顯好了些。
他笑盈盈地看向坐在床邊的周誠,試探著問道:“周二哥,我想休息一會兒,你陪我這么久也累啦,要不先回去?”
再待下去,他就怕周誠想起來問什么三年之約的事了。
“你攆我走?”
周誠兇巴巴的,但隨即又改了口,溫聲道:“過會兒吧,等你喝完藥我就走!
秦簡音偷偷瞄了周誠一眼,心里嘀咕,不知這人今日什么情況,一會兒生氣一會兒溫柔的,嚇人得很。
不過周誠信守承諾,盯著他一口氣喝完藥,又往他手里塞了塊糖漬梅子,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帶著衛一離開。
衛二被留在宮里看顧他,倒是沒什么意見。
不多時藥效上來,他止不住地犯困,瞧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干脆將剩下的文書擱置一邊,早早地洗漱休息。
躺到床上時,他還在回想下午與周誠重逢的場景,本以為會被詰責的情況沒有發生,兩個人好像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做,一切盡在不言中。
將近五年的光陰一瞬而過,好像他離開西疆就只是昨天的事,他還是備受呵護的小公子,周誠也還是一直細心看顧他的大將軍。
唉,且行且看吧。
……要是周誠再問起,就,就答應了也行,反正周誠待他那么好,以后應該不會欺負他。
他這邊思緒紛雜,又哪知道周誠以為他對自己全然無意,心中認準了死理,只想著一味表誠心做實事,力爭打動他。
周誠這次回京也算悄無聲息了,沒跟衛隊一起走,也沒引得百姓圍觀。
有心打聽的官員又不多,因此翌日早朝,當大臣們瞧見隊列最前頭左側,一道穿著深紫色官袍的扎眼的高大身影,不少人都愕然了。
沒聽說周誠已經回來了?而且從前周誠回京有這么低調嗎?
想什么的都有,但見都見到了,眾大臣還是紛紛上前打招呼。
周誠的態度也出人意料,十分和善,既沒有對其他人冷眼相對,也沒有亂嘲諷一氣。
這就讓大臣們更加茫然了:這人是煞世魔王周大將軍么?不會被掉包了吧?
距離早朝還有些時間,皇帝還沒到。
周謹站在一旁不吭聲,心里對周誠還算滿意,覺得對方有長進,說話也算有分寸。
本來周謹一般很少上朝,這回還是擔心周誠惹事才一大早就過來的。
照著周誠本來的性子,這群啰里吧嗦的大臣他一個都不想理,奈何大哥站在不遠處盯著,自己右手邊又是秦簡音,他暫時還不想給心上人留下什么壞印象。
現在周誠十分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從前在西疆時他就甚少提到朝堂之事,所以猜測秦簡音應當也不了解自己在京城的形象。
還成,應該還能挽回。
周誠一邊敷衍著別人,一邊抽空朝秦簡音那邊看。
秦簡音大約是身體不適的緣故,此刻正半闔著眼睛假寐。
他抄著手,微微垂頭,額頭抵在笏板上,官帽壓著額前幾絲散亂碎發,本該是青年意氣,卻顯得人更憔悴幾分。
幾年沒見,他長高了不少,裹在一身寬松的紫色官袍里,似乎被風一吹就會摔倒;他面無表情,周身仿佛環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忽而他睜開了眼,皺著眉朝自己這邊看過來,眼神是清冷淡漠的,恍惚間,和曾經眉眼里帶著淺淺笑意,性子溫柔軟和的少年一分為二。
“……好吵,快早朝了,趕緊都站回去!鼻睾喴粽f。
頃刻間,圍著周誠的朝臣們靜如鵪鶉,散了個七七八八。
看來代理丞相的威勢還是在的。
于是秦簡音滿意地轉過頭,閉上眼又開始補眠,半點眼神都沒分給周誠。
沒辦法,早上出門前衛二非叫他喝了藥再走,這會兒藥效剛上來,正犯困呢!
原以為他是給自己解圍的周誠沉默了,憤憤地想:這個人!他沒有心!虧自己那么感動,還想湊過去說話來著!
整個早朝下來,百官最前頭的三位,一個神游天外,一個沒精打采,一個死盯另外兩個,沉默寡言,皇帝看著都心累。
好在今日并無要事,簡單聽了幾位大臣匯報工作后,皇帝便散了早朝。
畢竟瞧見秦簡音困得頭一點一點,還要強打精神的樣子,搞得皇帝都有點不忍心了,仿佛跟自己虐待愛臣似的,想著還是早些放人回去休息。
秦簡音先走一步,周誠要跟上說話,卻被大哥叫住了。
周謹看了一個早朝,發現周誠那廝一雙眼睛就黏在秦簡音身上了,不曉得在打什么鬼主意。
打什么鬼主意周謹也不想知道,這倆人認識那么多年,簡音性子又溫和,總不至于在宮門口打架。
但是以防萬一,周謹還是拖延了一下周誠的腳步,防止對方在宮里鬧出什么不好看的事。
此時秦簡音抄近路,已經走到了內城湖上的孤呈亭,他和防風昨天約好了,對方會在北門老地方等著接他。
他的牙笏別在腰帶上,抱著官帽呵欠連連,雙眼迷蒙地飄過湖上長長的回廊,絲毫沒注意到身后不遠不近綴著的周誠。
周誠剛剛被周謹告誡了一番,不好太過明目張膽地出現,便想先跟著秦簡音出宮,而后再同他說幾句話。
但是見他走路直打飄,仿佛要歪到水里去的樣子,周誠不免擔心,雙足一點,從曲折回環的長廊里翻出來,使輕功踏水而去,抄近路追上了他,全然不曾注意水面上被自己踩得七零八碎的巨大蓮葉。
悄悄跟著看情況的周謹一陣頭疼。
周誠腳下踩的可是前兩年外邦來賓進貢的蓮花,蓮葉奇大,而且冬天也能生長,工匠辛辛苦苦培植了很久,今年才長得繁茂一些,就這么被踩碎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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