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土匪
車廂前頭,阿術一揮鞭子,馬車的速度更快了些,窗邊的風景一瞬而逝。
秦簡音放下窗簾,頭疼地開始跟那一大箱子絲線作斗爭。
他有點后悔,心想上次做飯的事就該長記性,買長命鎖那天不該答應給周誠打絡子的。
這么多線,猴年馬月都使不完。估計等一箱子線全用完了,他的手也該廢了。
他略翻了翻絲線,覺得周誠買的顏色倒挺豐富,道:“那我編個攢心梅花的吧。”
今日周誠穿的是件胭脂色的衣裳,跟他墨綠的衣袍很相襯,再配上玉色的梅花會好看。
周誠笑著說:“都聽你的。”
他們兩個一人打絡子,一人幫著扯線,都沒有說話,聽著時不時傳來的馬鞭聲,沉浸在安逸的氣氛里。
可惜這份寧靜沒能一直持續下去。
馬車走了兩三天,距丹通縣還有百余里,他們尋了個地方停車歇息,周誠便給秦簡音揉手。
此時秦簡音已經編了七八個絡子,都是按周誠素日穿的衣裳配的,樣式有梅花、楓葉、蝙蝠等等,由于一直捏線扯線,手指節都磨紅了。
阿術去附近喂馬,意外發現了一個暈倒在路邊的大娘,心生憐憫,便將她扶到旁邊,向周誠和秦簡音請示要不要救。
“我去看看�!鼻睾喴舻馈�
周誠也跟了去,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一個躺在樹邊的人,她形容凄慘,穿得破破爛爛,腳上連鞋都沒有。
他們給這大娘喂了些水,她悠悠轉醒,費勁地起身道謝,秦簡音才發現她一只眼睛是看不見的。
她聽不懂官話,也不會說,說的是雍州西南地區的方言。也虧得雍州跟袞州相近,口音差異不大,秦簡音能聽懂,還可以用袞州的方言跟她交談。
秦簡音擔心地問:“大娘,您是怎么了?”
那大娘說:“我沒事,我要去稜城�!�
稜城是雍州的州城,在東北方向,而大娘走的這條路是去往東南的,可能她是迷路了。
于是秦簡音好心道:“大娘,你走錯路了,要往北走。”
“我知道,我知道�!贝竽镞B連點頭,“不過我不能往北走。”
“嗯?”秦簡音有些疑惑,什么叫不能往北走?他又問了幾句,才知這大娘是從丹通縣來的,去稜城是要找州官告狀。
一聽到告狀二字,秦簡音暗暗懷疑這大娘會不會是在丹通縣受了欺壓,于是道:“大娘,我們也是官府的人,此行正要去丹通縣,您有什么不平之事可以與我們說�!�
“你們?”
大娘瞇著眼睛看看他們,似是斟酌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媳婦被人害死,我兒被賊人冤枉殺了她,你們年紀輕輕,能是什么官呢?我還是去稜城吧�!�
秦簡音無奈,想了想,說:“您看,我們是官員,要見沈知州肯定比您容易些呀!您說說情況,也許我們能幫上忙呢?”
大娘一想也是,便就地坐下,與秦簡音聊了起來。
周誠聽不懂這大娘的話,站在一邊好生無聊,就讓阿術拿些吃食過來。秦簡音一見,問他要了一點,連水囊一起遞給大娘,叫她吃點補充體力。
聊了好半天,秦簡音終于起身,因為蹲了太久,還趔趄了一下。
周誠趕緊過去扶著他,秦簡音擺擺手,道:“我不要緊。二哥,能不能讓阿術幫忙送這位大娘去稜城?”
“自然可以�!敝苷\道,“你們說了什么?那么久�!�
問起這個,秦簡音神色肅然,道:“若她所言屬實,那么丹通縣的知縣馮商可能有開采私礦的嫌疑�!�
“你懷疑與摸金教有關?”周誠皺起眉。周念秘密謀反、勾結外邦走私銅礦被揭發之后,秦簡音與他在信中略提過,也說到了吉可丹國摸金教大張旗鼓救回去的玉辛,猜測與所謂副教之類的有關。
秦簡音點頭。
他告訴周誠,自己覺得大娘繞道而行的事有蹊蹺,于是仔細問了問。
果不其然,大娘說自己兒子被人誣賴殺了兒媳,含冤入獄,秋后就要問斬,她敲鼓喊冤也沒能爭個公道,反而被縣官威脅,說再鬧事會把她一起抓進去關著。
她十分驚惶,又咽不下這口氣,決定上州里去告狀,結果這事被縣里知道了,派人來逮她,她便跑到荒山里躲了幾日,誰知意外發現了一些開采礦石的痕跡。
普通百姓能留意到各處私礦,還多虧了周謹。
當初周念走私銅礦的事情被揭發后,周謹尤其注意到昌國內礦石開采的問題,大力普及相關知識,鼓勵百姓發現有開采私礦的現象就上報衙門。
之前鐘口城慘案重新翻案,鬧得沸沸揚揚,周謹從袞州回京后,循著手中已知的線索徹查昌國上下,又通過民眾舉報的信息,也翻出了幾個走私礦石的陳年舊案,但都因為缺少證據,不能下勾結外邦的定論。
而且摸金教經袞州一事,似乎察覺到了風聲,在昌國銷聲匿跡,想來可能是逃遁吉可丹了。
如今竟然再次露頭了么?
周誠知道此事的重要性,沉吟了一會兒,自己接替阿術駕車,叫阿術帶著那大娘,再雇一輛馬車去稜城。
為免打草驚蛇,不如雙管齊下,阿術去找沈知州,他們朝大娘所說的荒山去一趟。不提勾結外邦,倘若私采礦石的事屬實,那么馮商的罪責只會更重。
秦簡音征詢了他的意見,又把自己身上帶著的武安王令給了阿術,讓阿術將沈充帶來丹通縣。
…………
雍州境內,丹通縣某地的官道上,慢悠悠行駛的馬車忽然停下來,連帶著車上的織錦簾子也蕩起一層漣漪。
駕車的周誠警覺地松開馬鞭,垂眸遮去眼中厲色,目光落在路邊樹叢里。
秦簡音感覺到馬車停了,欲下車一探究竟,卻被周誠一手攔住,于是問道:“怎么了?”
不等周誠回答,道路邊上竄出來七八個土匪,他們抽出樸刀,耀武揚威地揮了幾下,為首那個道:
“山高皇帝遠,爺占半邊天。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車廂里的秦簡音聽到了,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忍俊不禁。
這打油詩念的,還不如當初銀甲軍收編的常宣呢。
周誠也不慌,他見多識廣,武藝高強,一眼便看出這幾個人不過是紙老虎,虛張聲勢而已。
看著兇神惡煞,架勢擺得唬人,可下盤不穩腳步虛浮,秦簡音一對一單挑都能打得過。
這些人手里的樸刀閃著寒光,刀身卻又薄又不均勻,做工粗糙,莫說砍人了,剁肉切菜都費勁。
就算他不用劍,只拿著馬鞭,甚至干脆赤手空拳都能把這些人打得連滾帶爬。
不過周誠還是握緊了手里的劍。
別問,問就是這樣比較帥氣,能在秦簡音面前顯示自己英姿勃發、恣肆瀟灑的一面。
周誠先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還不等動手,先被秦簡音攔下。
秦簡音抓住周誠的手腕,輕聲說:“我總覺得這些人出現在荒山附近有古怪,二哥留點手,別打壞了,留著興許有用。”
“好。”周誠爽快應聲,“聽你的,我不下重手�!�
他聲音并沒有刻意壓低,土匪們也聽得見。
其中大約是頭目的一個土匪站出來,輕蔑一笑:“嚯!口氣真不小!也不打聽打聽,大黑山這片兒都是爺爺罩著的!趕緊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興許爺爺還能饒你們一條小命,否則——”
土匪頭子放著狠話,隨意朝馬車上投去一個眼神,卻在看見車上人的那一刻,移不開目光了。
秦簡音只掀開門簾一角,小半張臉在簾子后若隱若現。
他本來在看著周誠,感受到那土匪的視線,似笑非笑地朝對方瞥去,淡聲道:“哦?否則什么?”
土匪頭子咽了咽口水,露出個淫邪的笑容:“老子改主意了,把這兔相公給爺爺留下,兄弟幾個也好快活快活�!�
一語罷了,幾個土匪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不懷好意地朝馬車上看去。
車上人只能瞧見半張臉,雖看不完全,可單從眉眼判斷,土匪們也知此人姿容絕對不差。
秦簡音目光發冷,松開周誠的胳膊,放下簾子坐回去,氣得勾起唇角哼笑一聲。
還說什么兔相公,從前都沒人敢這樣侮辱他,要不是他只會三兩招,打不過那么多人,估計現在就下馬車跟這群滿嘴污言穢語的土匪動手了。
但是還沒等他說什么,周誠先忍不住了。
周誠心中惱怒,不管三七二十一,徑直跳下馬車,拔劍趨步向前,與土匪們戰作一團。
那些土匪揮著樸刀圍攻上去,然而頃刻間就被周誠踹飛一個,遠遠摔在地上。
這群土匪出言不遜,秦簡音雖然氣憤,卻也怕周誠一時沖動下手太重,連忙探出頭喚道:“二哥!小心些……”
周誠回首張揚一笑,剛想說就這幾個蟲豸我還不放在眼里,就聽見秦簡音又接了一句:“……別把人打壞了�!�
周誠:“……”
媽的,原來不是關心他,他好生氣!
于是他氣鼓鼓地扭回頭,并且下手更重了。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土匪們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周誠將那土匪頭子撂倒在地,一腳踏著對方胸口,歪頭笑問:“簡音你說什么?方才我沒聽見�!�
秦簡音抽了抽嘴角:這人就是故意的吧!怎么那么幼稚。
但是周誠下手太快他也沒辦法,只能趕緊下車看看還剩幾個活的。
要是真死了人……算了,周誠此舉算是自衛,且身份不低,估計也不會被怎么樣,而且看這些土匪應該都是為非作歹慣了的,他們遇上周誠只能自認倒霉。
周誠替秦簡音出了氣,自覺心情舒暢,也沒攔他,任憑他仔細檢查了一圈。
秦簡音挨個看完,松了口氣。
很好,全都活著,只是難免挨了幾劍,有的掉了牙,有的斷胳膊斷腿,血流滿地,看著有點駭人而已。
秦簡音走回周誠身邊,再次一眼掃過去,略微嫌惡地皺了皺眉。
他故意揚起下巴對周誠說:“二哥,別管他們了,教他們在這自生自滅去。天色已晚,我也累了,咱們走吧,早些尋個地方歇下�!�
周誠擦干凈劍,看他對自己眨眼,心中會意,一挑眉頭道:“那走吧,老子看著這群狗東西就煩。”
于是他們將這群土匪丟在路邊不管,駕車揚長而去,沿著大路進了縣城。
走了沒多久,他們在一家客棧前停下。
周誠將馬車安置好,又要了兩間上房,二人一起用過晚膳,便各自洗漱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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