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會神，江月歌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忙站起身，像模像樣地彎腰行了禮：“對不住，方才是……額，意外，還請公子寬恕。”

        黎辰舟略一點頭，算是回應(yīng)，隨后目不斜視地跨步進了江月歌身后的丹青坊。

        螢螢看那不知名的男子對江月歌的話毫無回應(yīng)，心覺自家小姐被輕視了，忙上前來拉住江月歌的臂彎，微忿道：

        “不知這是什么人物，對我們家小姐的道歉居然這般態(tài)度，實在是不識抬舉！”

        說到這里，螢螢仿佛還不夠出氣似的，又道：

        “我們老爺可是當(dāng)今朝堂輔政處的江大人，官居一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

        不知是不是江月歌的錯覺，螢螢還在“輔政處”和“官居一品”這倆詞兒上特意加了重音。

        江月歌忙捂住螢螢的嘴巴：“好了好了，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

        螢螢這孩子心也太大了——

        這可是大街上，人多眼雜的，江執(zhí)官居高位已經(jīng)很危險了。這會兒萬一再說了什么不該說的，招惹了什么宦官權(quán)臣，到時候再被誣陷誹謗啥的可就不好整了。

        不料，身后的男人聽了之后卻忽然回了頭，似乎剛剛的話也吸引了他的注意：

        “江大人……你是江執(zhí)的女兒？”

        完了，別真是招上什么不好惹的人了吧？

        江月歌給了螢螢使了眼色，示意她別再亂說話，而后自己轉(zhuǎn)過身，向剛才螢螢的失言賠不是：

        “正是民女，江執(zhí)之女江月歌。方才失言多有冒犯，還請公子海涵。”

        “無妨，江姑娘不用在意。”

        黎辰舟見這姑娘端莊大方，舉止優(yōu)雅得體，與江執(zhí)別無二致。

        突然又想起之前徐慎的案子里，案宗文書中似乎還涉及到了江執(zhí)。

        江月歌見他神色微變，正琢磨是不是要說些什么，這時丹青坊內(nèi)走出一人，對那男人毫不客氣道：

        “這位公子，你究竟進不進來？別站在門口磨磨嘰嘰，耽誤本姑娘做生意！”

        正是方才指揮將江月歌和螢螢丟出去的那位紫衣女子。

        看來正是老板娘了。

        眼看著那位公子進了門，江月歌陷入沉思。

        身旁螢螢出聲道：“小姐，這家書坊咱們是去不了了，要不還是換一家瞧瞧？”

        江月歌卻搖了搖頭：“不，如你所說，這家丹青坊的老板不懂經(jīng)營，態(tài)度惡劣，顧客又少的可憐……那她是怎么在盛京這塊寸土寸金的商業(yè)金街把丹青坊經(jīng)營得這么久的呢？”

        螢螢懵懂地看著江月歌：“或許自有手段吧……聽說生意人都很精明，應(yīng)該都懂些生財之道？”

        江月歌輕輕捏了下螢螢紅軟的小肉臉，笑道：“沒錯！就是她的‘手段’，我有預(yù)感——這家丹青坊絕對不簡單，如果能和它搭上關(guān)系，那我以后過劇情時應(yīng)該會方便很多。”

        螢螢揉揉被捏的臉，一頭霧水：“過、過劇情？小姐您說話我怎么越來越聽不懂了……”

        江月歌望了一眼丹青坊，回道：“沒事，以后你就明白了。”

        沉默片刻，江月歌對螢螢交代：“你過會兒離遠些，我要再進去一趟，你小心些，免得被波及。”

        螢螢有些擔(dān)心：“小姐，您又要進去啊？”

        江月歌點頭，又理理衣袖，確認自己形象看上去端莊得體后，才不疾不徐地邁步往丹青坊走去。

        正要到門口時，江月歌果不其然被紫衣姑娘攔在門口，她面色不善，語氣極不耐煩：

        “小姑娘，我管你是哪家大人的愛女，反正這丹青坊你今天一步也別想進，如果你敢硬闖，就休怪我不客氣！”

        江月歌胸有成竹，與她四目相對：“老板娘，你這書坊經(jīng)營不善是有原因的，我知道問題在哪，我其實可以幫你……”

        “阿福阿滿！”

        還沒說完，江月歌就被那姑娘打斷，只見她怒目圓睜，憤怒道：

        “把這人給我扔出去！”

        看來是戳到痛點了，沒準計劃真的有戲！

        “等會等會，老板娘！”

        被兩人架著的江月歌急忙對那姑娘說：“給我時間聽我把話說完，我能幫你扭轉(zhuǎn)盈虧！”

        那姑娘抬手示意伙計停止，上下掃了一眼江月歌，神色間滿是不屑：“就憑你？”

        江月歌點頭如小雞啄米：

        “沒錯，我曾經(jīng)聽父親說過一些經(jīng)營書坊之道，家中也有人做過書坊生意，所以對此略懂皮毛，可解您燃眉之急，老板娘不妨一試！”

        紫衣姑娘有些心動，但還是半信半疑：“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然是假的！

        江執(zhí)一心做官，怎么可能通曉經(jīng)商之道。

        而江月歌口中的“家中有人做過書坊生意”，也只是自己曾經(jīng)寫過一篇小說，因為主角是書店掌柜所以查閱過一些資料。

        但眼下，江月歌眼神堅定、一本正經(jīng)地忽悠道：

        “絕無戲言。”

        那姑娘似乎被打動了，擺擺手示意伙計們可以松開架住江月歌的手了：

        “要本姑娘試你的方法也不是不行，但我也不能承擔(dān)你帶來的損失，所以不能白試。”

        “不能承擔(dān)”？

        可書坊不是一直在虧損嗎？

        江月歌忍住吐槽，客觀道：“這樣吧，我們各出一個條件——如果一月之后，我的方法見效了，那丹青坊所有的書要隨便我挑。”

        老板娘答應(yīng)得很豪爽：“沒問題，但如果書坊的生意還是毫無起色……”

        “那我賠你一千兩就是。”

        江月歌也不慫，說出了自己的籌碼。

        老板娘雙手環(huán)胸，神色微慍：“區(qū)區(qū)一千兩？”

        江月歌微笑，語氣輕松地補充道：

        “我說的是黃金。”

        老板娘深吸一口氣，終于下定決心：“好，這可是你說的，可不許反悔。”

        江月歌心知計劃已成，笑著點了點頭：“沒錯，你若不放心，大可以找個見證人——”

        說完，她抬頭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方才進來的公子正負手而立，站在一旁。

        江月歌在身上摸索一陣，忽然想起來銀子都在螢螢手中。便順手拽下腰間的玉佩遞給他：

        “這位公子，方才的對話想必您也聽見了，可否勞煩您做我二人賭約的公證人，這塊玉佩算作酬勞，到當(dāng)鋪應(yīng)該能換些銀子。”

        黎辰舟覺得有趣，便伸手接下了江月歌手中的玉佩：“可以。”

        做完這些，江月歌才想起來還不知道這二位的名字：“在下江家長女，江月歌，還未請教二位？”

        紫衣姑娘停頓片刻，才緩緩開口：“王字旁的玥，阿玥。你素日里喊我老板娘便是。”

        那公子也可疑地頓了頓：“免貴姓李，木子李，江姑娘可以稱我李公子。”

        好嘛，兩個人都不愿意說真名。

        枉我一片真心，還是錯付了。

        不過盛京也不比尋常之地，人人自危，對陌生之人有些隱瞞也在所難免，江月歌覺得也可以理解。

        江月歌和阿玥約定好，先讓江月歌參觀丹青坊全貌、對坊中書目心里有數(shù)之后，再回府仔細思量寫個計劃書，明日一早來準備實施。

        最后給阿玥解釋了一番什么是計劃書之后，江月歌推開門走出書坊。

        迎面碰見滿心擔(dān)憂的螢螢：“小姐，你怎么樣了，怎的待在里面這么久都沒出來——受傷了嗎？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江月歌擺擺手：“你放心，我沒事。我只問你——咱家有一千兩黃金嗎？”

        螢螢犯難地撓了撓頭：

        “這……把府中物什全都變賣了應(yīng)該就有了。”

        江月歌雙腿一軟。

        另一邊，丹青坊內(nèi)。

        自稱“阿玥”的老板娘雙手叉腰，怒氣沖沖地看著眼前把玩玉佩的公子：“怎么樣，視察結(jié)束了吧，能回去了嗎，皇兄？”

        黎辰舟終于收起玉佩，反問道：“最初你要開這家書坊的時候，說只要你賺回一萬兩，就讓我同意那件事，可現(xiàn)在呢？”

        黎玥云一時啞了火，似乎沒話反駁。

        黎辰舟抬眼望了望書坊，好心提醒道：

        “還有一年就是期限之日，可如今你不但沒賺回一萬兩，反而還虧了不少銀子。

        就算我今日心情好，免了往日你那些虧損，可你真以為，就憑那個小姑娘，你能在一年內(nèi)賺夠一萬兩嗎？”

        黎玥云不甘示弱，心知自己有必須堅持、不可退讓的理由，此時只能壓著心里打鼓強裝鎮(zhèn)定：

        “皇兄也別瞧不起人，咱們拭目以待好了。”

        黎辰舟知道這個妹妹性格執(zhí)拗，所以不再多勸。

        兩人相立無言。

        片刻后，黎辰舟終于放緩了語氣，試探道：“宮里過幾日會開守硯閣，你應(yīng)該聽說過。”

        黎玥云知道黎辰舟要做什么，態(tài)度堅決：

        “如果你是勸我回宮，那你還是放棄吧。”

        黎辰舟沒搭話，自顧自道：

        “你書讀得不少，又是秦老爺子的學(xué)生，如果愿意回宮做個領(lǐng)讀教書的夫子，我可以考慮給你改成七千兩。”

        “成交。”

        黎玥云迅速折服，因為她和黎辰舟一起長大，知道要讓這人服軟退讓比登天還難，所以一定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終于聽到黎玥云愿意回宮的答復(fù)，黎辰舟總算沒了方才談判時咄咄逼人的架勢。

        再說話時，語氣聽起來都柔和許多：

        “回來好好住段日子，宮里太大了，身邊沒個人確實有點清靜。”

        一旁的周公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好嘛，奴家的一片真心也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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