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鄭朱使秦(1)
一天夜里,所有人都睡下了。
萬籟俱寂的時候,忽然,院子里傳出一聲驚呼。
“抓刺客!!”
趙澹被驚醒了,隨即趙屹沖了進來。
看見趙澹沒事,趙屹這才放下心。
趙澹揉了揉眼睛,忍住起床氣問:“父親,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有刺客,有人要殺馬服子!”
“啊?那馬服子怎么樣了?”
“有戎與默在,刺客已經被制服了。”
院子里,刺客像被擒住的野獸一樣,戎與默一左一右鉗制著他的肩膀,將他按在地上。
成介公跨步過去,狠狠抽了他兩鞭,隨即用麻繩將他五花大綁起來。
“說!是誰派你來的?”成介公憤怒地問。
刺客怒目而視,成介公抓著他的衣襟,“啪啪”就是兩巴掌,“還不說?你這六谷長的賊子!”
趙括連忙拉住暴跳如雷的成介公,請他稍安勿躁,后對刺客道:“說罷,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誰指使你來殺我的?”
刺客呸了一口血水,掙開肩上的兩只大手,挺直腰板道:“我是秦國公子趙異人的門客,公子命令我來殺你,這都是為了國事而謀劃的。”
“滿口胡言亂語!你來殺我家少君,和國事有什么關系?!”成介公氣得長髯亂顫。
“哼,秦趙兩國現在誰人不知,唯有趙國的趙括才能打敗秦國的軍隊,廉頗根本不是秦人的對手,作為秦國的子民,我當然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國家陷入危機。趙括一死,趙國將沒有對手可以與秦國匹敵,秦國就能戰勝趙國了!”刺客慷慨激昂地說著。
“我知道我今天恐怕難逃一死,我已經沒有遺憾了,只希望有人能將我的尸體運過秦趙的邊界線。”說完,他坦然地閉上了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成介公一臉憤怒,只待趙括發話,他手上的劍就要將刺客戳死。
趙括則若有所思,既不生氣,也沒有出現刺客預料中的自負高傲。
而趙屹的腦海里還回蕩著“趙異人”這個名字,他有些難以置信。
至于趙澹,心里則是在想,這演技也太浮夸了吧。
良久,趙括終于有了動作。
他忽然拔劍朝刺客劈了下去,轉眼,刺客身上的繩索被盡數砍斷。
“你走罷,我不殺你。”
話音剛落,不管是刺客還是成介公等人,都十分驚訝。
“趙括!”成介公吼道,“你瘋了嗎?從古至今從來沒有別人想取你性命而你卻不追究的道理!”
趙括搖搖頭,神情嚴肅地對刺客說:“我放你回去,是想讓你轉告趙異人,我絕不會代替廉頗將軍擔任趙國的統帥。廉頗將軍是我所敬仰的長輩,我的才能不足他的萬分之一,趙國的主帥只會由廉頗將軍來擔任,我希望秦人也不要再白費心機離間我和廉頗將軍的關系了,否則我將昭告天下人,秦人都是只會耍奸計而不敢在戰場上正面對抗的懦夫!”
聽完這話,在場的人更加錯愕了。
率先反應的是成介公。
只聽“哐啷”一聲,他手里的劍掉落在了地上。
他掩面而泣,用蒼老的聲音嗚咽道:“括長大了,主君,您的在天之靈看到了嗎?”
最近,趙括的身上的的確確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這是周圍的人都容易察覺的事。
他的性格不再那么高傲,變得容易承認他人比自己優秀,沉著謙遜而保持平常心,越來越像一位真正的君子。
這是對他親近的人所樂意看見的。
就連趙澹也不禁感慨,歷史上那個“紙上談兵”的片面化的趙括,如今竟是這樣性格飽滿而鮮活地站在自己面前。
在場的人中,恐怕只有這個秦人刺客兼細作,憋著滿口芬芳的秦語說不出口。
————
鄭朱抱著必死的決心,告別了家中老小,只帶著一名忠誠的老仆,踏上了去往秦國的求和之路。
雖然心里很害怕,但鄭朱沒有耽擱片刻。
馬匹幾乎要跑斷了腿。
一路上不停地顛簸,終于,距離兩國交戰的地點越來越近了。
趙國的營地里,趙國士兵也聽聞了大王想要議和的消息。
鄭朱到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張張翹首以盼的灰黃的面孔。
“大人,您是上君派遣到秦國的使者嗎?”
“是不是不打仗了?”
“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家?”
“大人,請一定要促成趙秦的和解,我的妻前些天寫信給我,說我的孩子出生了,我想回去看看他們。”
……
趙國士兵的狀態很不好,從他們的眼睛里,鄭朱看不到一絲戰斗的欲望,只有對戰爭的倦怠和對回到家鄉的渴求。
戰爭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鄭朱更加堅定議和之事刻不容緩。
鄭朱去拜見了廉頗將軍,這位戰功赫赫的趙國老將已經六十多歲了,卻絲毫沒有傳聞中的老朽的樣子,神采奕奕,仿佛還能再為趙國征戰三十年。
不過廉頗不像他的士兵一樣款待鄭朱,他并沒有給鄭朱好臉色。
“你來干什么?不直接到秦國去?”廉頗斜眼看著鄭朱,沒好氣地說。
鄭朱不敢惹他,恭恭敬敬地說:“路過此地,朱理應拜訪您。”
廉頗非常不滿地說:“哼,先前聽聞大王要換掉我,現在又讓你去秦國議和,看來大王已經很不信任我了!我請求辭去統帥的職務,像藺相如一樣回家養老!”
鄭朱尷尬地抽了抽嘴角,俯身行禮道:“請您不要誤會,上君是位仁慈的君主,他只是不忍心看到趙國多少父母的兒子、孩子的父親、婦女的良人喪命于趙國的邊境罷了。”
廉頗瞪向鄭朱,“好啊,那便為秦人讓開道路,讓他們一路打到邯鄲去,讓趙人做秦人的奴隸罷!”
鄭朱發現這老頭兒還是一如既往的脾氣暴烈,根本說不通,反而越說越生氣,十分郁悶,無奈之下,只好找個借口連夜離開,到秦國去了。
來到秦國的陣營,鄭朱本以為會受到苛待,誰知秦人的隊伍不僅沒有苛待他,還為表誠意,整軍后撤二十里,讓出了一部分本已經侵占的趙國疆土,并為鄭朱換了兩匹健壯的駿馬來拉車。
受到款待的鄭朱駕車行駛在秦國寬闊的道路上,心中對議和成功又增添了不少信心。
等到鄭朱離開后,秦軍的營地里,王龁憤懣地揮著劍。
他身邊的副將蒙武道:“范雎居然讓我們禮遇鄭朱,還讓我們退讓趙國二十里土地,我們的將士非常不滿,難道范雎不怕引起仇恨嗎?”
“我早就和大王說了多回,范雎在政事上為大王出謀劃策就好了,軍隊上的事范雎不是在行的人,便不要再對軍隊指手畫腳了,可是大王并不放在心上,但凡范雎提出的建議,大王沒有不答應的,但凡范雎想出的政令,大王沒有不下達的!
其實只要大王同意讓武安君白起助我,最多三個月,我就能攻破趙國的都城,可是范雎不同意任用白起為將,大王就不會啟用他。”
“將軍,我聽聞范雎從前是個乞丐,后來作為門客做出了背叛國家的事,差點被他的主君鞭撻而死,投靠魏王,但魏王也不愿意接納他,輾轉來到秦國,大王卻愿意任用他,甚至讓他做秦國的國相,魏人看不上的我們秦人卻視為珍寶,這是什么道理呢?”
王龁丟開劍,嚴肅地向蒙武告誡道:“我們的國相大人,是個別人對他有一點恩情他都要用更大的好處報答,稍微在背后說他幾句壞話他都要報復很久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學白起將軍,讓范雎像仇視白起將軍一樣仇視你對你是沒有益處的。”
蒙武鄭重地點頭,“諾!”
————
趙澹沒有忘記此次他來到邯鄲的目的。
他和趙括來到了許歷的府邸。
歷史上,許歷也是戰國的名將,《趙奢傳》中所說的“狹路相逢勇者勝”的理論,就是許歷提出的。
當時,許歷還只是趙奢身邊的一個裨將,而如今他已經是一名將軍,負責邯鄲的治安。
許歷見到趙括,十分高興。
“你小的時候,我還指導過你的功課,你很聰明,我說一遍的道理你很快就懂了。”許歷在趙括面前擺了一盤桃,笑著說,“后來你長大了,你的父親也去世了,我們便不再來往,這次你來到邯鄲,又愿意來拜訪我,我是很高興的。”
趙括看著面前的桃,內心有些動容。
“您是父親的摯友,又是我的老師,我不該忘記您的恩情,從前是括不懂事。”
許歷一愣。
印象中,趙括是個很高傲自負的孩子,愿意聽別人的夸贊而不愿意被人指出缺點,更不要說主動承認過錯了。
但他很快就釋然了,開懷大笑:“括長大了,你的父親會為你高興的!”
趙括靦腆地笑了笑。
閑聊片刻后,趙括沒有忘記正事。
他看了一眼趙澹,趙澹沖他點點頭。
趙括便問許歷:“聽聞上君派遣使者去秦國議和,秦人表現得很友好,甚至有主動退兵的跡象,請問這是真實的嗎?戰爭是否要結束了?”
許歷知道趙括向來對兵法感興趣,因此沒有感到奇怪,恰巧他在邯鄲城內任職,消息還算靈通。
他道:“這件事是真的,秦軍營地的情況,前線的趙國士兵很容易打聽到,秦軍確實有主動退兵的跡象。”
許歷臉上有笑意,顯然也是希望戰爭早日結束的。
一旁的趙澹皺起了眉頭。
趙括繼續按照與趙澹提前說好的,繼續問:“那么秦國的士兵是否減少了呢?他們中有沒有一部分被提前遣返回國?”
許歷搖頭,“他們只是讓出了一部分之前侵占的趙國土地,秦國的士兵依舊還駐扎在屯留。”
趙括:“那他們的糧食呢?是否還充足?”
許歷點頭,“秦軍的糧食一直是很充足的,戰爭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缺糧斷糧的情況,聽聞他們依舊在不斷輸送糧草。”
趙澹隱隱察覺出了不對勁。
如果秦人真的想要以退兵表達議和的誠意,那么在后退的同時,他們至少會讓一部分兵力返回鄉野,因為此時已經到了秋收的時候,農桑是一個國家的根本,如果秦國真的放下了戰爭,應該把重心快速轉移到秋收上來。
然而事實卻并非如此,秦軍雖然后退了,但是兵力卻依舊非常集中。
更何況,秦國的軍隊紀律嚴明,這次為什么那么容易就令趙人打聽到了他們的消息。
再者,戰爭中的糧草是有儲備的,如此是為了防止意外導致的糧食短缺,從大后方運來的糧食一般都是作為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儲備糧。
如今,秦人在糧食充足的情況下,仍然在往前線運輸糧草。
這一切只能說明,他們根本沒打算結束戰爭。
就在這時,許歷又說:“你們放心,我聽聞平陽君的門客說,上君已經另派了使者到其余諸國游說,請求他們的幫助,所以就算秦王不答應議和的條件,趙國也是有援手和秦軍對抗的!”
話音剛落,趙澹倏地抬起頭,像是聽到了什么噩耗。
他的面色更白,心想,糟了!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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