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孤助無援的趙國
千鈞一發(fā)之際,戎與默二人閃身出現(xiàn)。
戎揮劍如閃電,默則力大無窮,逼得那些游俠豪客們不得不退避三舍。
看到兩名高手銳利的劍鋒,這群人的理智終于回爐了,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有幾個瘋狂的竟然想要以死謝罪。
趙屹和趙括連忙去阻止,這才把人勸了下來。
既然這些人是來追隨自己的,趙括理所應當要設(shè)宴款待他們。
趙括本來就是豪爽的個性,再加上這些人確確實實是被自己所折服,和從前那些看上了“馬服君之子”的名頭的人不同,趙括自然更加盛情。
仆從在庭院中布席置鼎烹羊,游俠豪客們一落座便開始了高談闊論。
他們中大多數(shù)是游覽過不少山水河川的,縱然沒有讀過幾冊書卷,卻也有不俗的見識,最不濟的,說到各國的人文風俗時,也能娓娓道來。
有人說起楚國的美女,有人說起齊國的學宮,有人說起燕國的劍客,每個國家歷經(jīng)長久以來的文化沉淀,都有著令人稱道的特色。
有個去過秦國的游俠說到在秦國的見聞時,趙澹豎起了耳朵。
秦國是最不歡迎游俠的國家。
它要求每個有生產(chǎn)力的男丁都必須加入到勞作中,個頭長到一定高度,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服役——勞役、雜役、軍役等等,觸犯了律法還要服徭,動不動就被罰去修長城,不少去過秦國的游俠都因為犯了“游蕩罪”修過城墻。
所以游俠說到秦國時,均是沒有什么好印象。
那人看著手中的酒水,道:“在秦國,人們不能私自釀酒,也不能隨意飲酒,商人很少販賣酒水,因為釀酒需要交很重的稅,商人難以從中獲得利益,長久下去秦國連酒肆也很少見了。”他搖搖頭,“不像在趙國,酒水是足夠的,我就說,男人怎么能沒有酒喝呢?”
幾名游俠紛紛點頭贊同,彼此舉觥痛飲。
趙澹在宴席進行到一半時離開了。
甫一出門,便看見成介公在給他那匹心愛的瘦馬梳毛。
成介公也看見了他,先是什么都沒說,過了一會兒,見趙澹有些悶悶不樂的,才問:“你的父親素來愛你,大人的交談也不曾避諱你,如今你怎么不在宴席上?”
這老頭兒說話總帶著些許諷刺意味。
趙澹撇撇嘴,沒有回答成介公,而是徑直走到他面前,問:“我可以騎您的馬麼?”
成介公聽聞,從喉嚨里“呵”了一聲。
趙澹還以為他不同意,然而下一刻便腋下一緊,雙腳離地被人抱了起來,輕輕放到了馬背上。
隨即,成介公也翻身上了馬,抓住韁繩將趙澹環(huán)在懷里。
這一套動作簡直酷斃了,趙澹想。
要知道這時候馬上三件套可是連影子都沒有,能這么連貫上馬的,必定是極有經(jīng)驗的老兵,而且還得是精銳戰(zhàn)力。
成介公的聲音在趙澹身后響起:“小孺子,只要你不從馬上掉下來,我能帶你騎遍趙國!駕!”
快馬一聲嘶鳴,疾馳而去。
默及時追出來看,便聽趙澹的聲音從遠處喊道:“我與成介公出去玩,叫父親不要擔心!”
真是暢快啊!
趙澹仿佛化身成風,回到了馬服鄉(xiāng)和伙伴攆雞逗狗的快活日子,把什么天災人禍、戰(zhàn)爭死亡統(tǒng)統(tǒng)都拋之腦后。
成介公長長的胡子搔在他臉頰脖子上,有點兒癢,令他止不住笑出聲。
“小孺子,你現(xiàn)在開心了麼?”
“開心!”
成介公聽聞,也爽朗地大笑起來。
兩人縱馬奔馳了許久,成介公才停下來,他下馬繼續(xù)牽著馬兒在路上走。
趙澹握著鬃毛坐在馬背上,屁股火辣辣的,心中卻愉悅,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成介公說宴席上游俠們的見聞。
提到酒,趙澹最終還是道出了心聲:“我聽聞,酒都是糧食做的,因此多一個人喝酒,就會少煮幾碗粟飯,秦人沒有酒喝,卻有飯吃,趙人有酒喝,那么趙國是不是人人都有飯吃呢?難道趙國的糧食要比秦國多嗎?”
秦人禁止百姓私自釀酒,酒商罰以重稅,以保在口糧不足時避免不必要的糧食消耗。
其他各國只看到了秦國苛刻的律法,百姓在律法下活得壓抑拘束,卻看不到秦國蒸蒸日上的國力和虎視眈眈的雄心。
成介公聽后,問:“你是因為這件事而生氣?”
“我不生氣,我只是……”趙澹只是生出些無力感,“如果國家沒有戰(zhàn)爭,百姓沒有生離死別的痛苦,社稷穩(wěn)定地繁榮發(fā)展,那么享樂是應該有的。”現(xiàn)在卻不該有,但是如果人人都像秦國一樣,那么七國什么時候才能統(tǒng)一呢?如此一來,戰(zhàn)爭又是必要的。
成介公一手牽馬,一手捋著長髯,笑道:“你是能勸服趙括的人,因此你說出什么樣的言語我都不覺得奇怪,你的父母應該會為此驕傲罷,天下有你這樣的孩子是天下的幸運。”他沒有說是趙國的幸運,卻說是天下的幸運。
趙澹認為成介公高看他了,大概覺得他現(xiàn)在身體小,說出這些話了不起,但是實際上,且不說他的思想已經(jīng)是二十多的成年人了,其實他也并沒有做什么,按這個趨勢下去,長平之戰(zhàn)仍然不可避免。
不遠處,有一輛牛車緩緩駛來,停在了一戶庭院門前,稍后,御者下了車,轉(zhuǎn)身小心翼翼地攙扶車上的老者下來。
“主君,您慢一些。”
“我知道的,不用你扶,咳咳,你去開門罷。”
老者似乎身有沉疴,佝僂著背,抵拳頻頻咳嗽。
但他不知道是要強還是不想麻煩御者,躲開了御者幾欲攙扶的手,自己從牛車上慢慢挪下來。
御者無奈,只好先去開門,誰知下一刻老者步伐不穩(wěn),腳底打了滑。
御者驚呼。
成介公幾個箭步上去,眼疾手快地架住了老者。
“我說老丈,年紀大了就不要逞強,不然反而給人添麻煩。”成介公說話向來不客氣。
那御者聽聞臉色難看起來,上來就要同成介公理論,結(jié)果仔細一瞧,成介公頭發(fā)花白,長髯垂胸,看上去竟比他家主君年紀還要大。
御者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訕訕道:“多謝老丈幫忙,我家主君是病了。”
“阿翁生的什么病呢?”這邊趙澹已經(jīng)抓著馬鬃,順著馬腿從馬背上滑下來了。
藺相如笑吟吟地看過來,“都是年紀大了難免會得的毛病而已。”
御者:“是咳疾。”
趙澹跑上前和御者一起攙著藺相如,關(guān)心道:“既然是咳疾,還是不要站在風里了,快點進門罷。”說著他又俯身向老者作揖,道:“打擾您了。”因為要進別人家里,不能沒有禮儀。
藺相如滿眼都是笑意。
御者也很滿意,心想這或許是哪位賢者家中的小公子出來踏青的。
進門后,御者先去安置了牛車。
藺相如親自洗了些郁李[1]和棗,端到桌前給趙澹吃。
趙澹環(huán)視著質(zhì)樸中透著風雅的室內(nèi),眼睛在瞥見書架上的書簡時亮了亮,順手拿起個郁李咬進嘴里,立刻酸得五官都皺了起來,眼淚盈滿眼眶,心想這古代的櫻桃沒發(fā)育好,酸到?jīng)]邊了。
藺相如在一旁看了,沉沉笑出聲。
“小友從哪里來?老朽之前不曾在這里見過你。”
趙澹道:“我住在馬服鄉(xiāng),最近才和父親來到邯鄲,父親在住處設(shè)了宴席,我就和家里的長者出來玩了。”說著,他介紹跪坐在一旁的成介公,“這位是我的大父。”
成介公:“叫我成介就行。”
這時,御者收拾完回來了,手中端著清湯,道:“原本應該準備酒來款待二位,只是主君有疾,小君子年幼,都不適合飲酒,家中不常有貴客蒞臨,請饒恕我怠慢了諸君。”
依談吐,這御者應當不是單純的仆從,而是老者的門客或弟子。
成介公擺手,絲毫不在意,“我們也是不速之客而已。”
御者道:“那么藺公,我去給您熬藥,諸君慢慢聊罷。”
趙澹一聽“藺公”,拿棗的手忽然頓住,有些震驚地看向面前的老者。
藺公?
藺相如?!
“您便是……國相藺相如、藺公麼?”趙澹輕聲地問,而與他表面截然相反的是他此刻內(nèi)里沸騰起來的血液。
不過即便他想穩(wěn)重一點,矜持一點,但驚喜的神情還是從他那張稚氣的臉上泄露出來了。
藺相如微笑著點頭,說:“老朽如今已經(jīng)不再擔任國相了,如今的國相是田單,不過老朽沒有想到,小友竟然認識我。”
畢竟藺相如致仕的時候,趙澹還在襁褓之中,趙國的人才是很多的,因而做出過功績的大臣也很容易被遺忘。
可是,藺相如想不到,現(xiàn)在的人會忘,而未來的人不會忘,口口相傳會遺忘,史書留名不會遺忘,因為文明的結(jié)晶正是從這一個個歷史的故事里淬煉出來的。
趙澹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么巧的事,兩只手在桌下緊緊握著,道:“您的事跡小子知道一些,您能帶著和氏璧赴約秦國,又將和氏璧安然帶回,攜趙王與秦王在澠池相會,并保全趙國的顏面,這些都需要常人所不能有的勇氣和謀略,還有您與廉頗將軍的情誼,都值得后輩記得您!”
藺相如笑著問:“這些都是誰與你說的?”
“是小子的父親。”趙澹繼續(xù)拿老父親當擋箭牌。
其他理由也說不通,藺相如此刻還沒被寫進史書,這個時代事跡的流傳范圍也不廣,大概都是“圈子里”相互傳授。
可偏偏今天成介公坐在旁邊了,他冷不丁拆臺:“可我聽你父親說,你不是還在讀《春秋》么?”
趙澹氣得臉紅,“我讀書快呀,《春秋》《德道》都讀完了,來之前馬服君的兵書也看了大半,父親早到了邯鄲,不知道罷了。成介公,您不知道,前幾天許厲將軍還與我說了趙國好幾位將軍的事跡,我也不是死讀書的!”
成介公見他氣鼓鼓的小模樣,更愛逗他了,抱著手臂道:“小孺子,你什么時候讀的書?我每回起來喂馬,你都還在床上睡懶覺呢!”
趙澹頭頂快冒煙了,“那是因為,小孩子覺多!”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偶像面前,人設(shè)全崩!他終于知道為什么趙括對成介公又恨又怕了,這是個純粹的壞老頭!
藺相如在一旁看著,笑容沒有停止過。
而且他也從兩人的對話里聽出來了,他們應該和馬服君關(guān)系匪淺。
他問趙澹:“許厲將軍與你說了趙國的將軍,那么你覺得趙國的將軍哪一位最強呢?”
這個問題可謂刁鉆。
對面的趙澹六七歲,貌似說什么都是童言無忌,但是藺相如既然這么問了,便是理所當然沒有把趙澹當成小孩子,而這個問題本身就沒有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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