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15章
來人是個滿頭大汗的婆子,臉上布滿焦急之色,分明是今早在羅氏身旁伺候之人。
她發(fā)髻有些凌亂,大張著嘴呼吸急促地彎腰湊近了孫由鎰。
婆子的嘴一張一合幾下,孫由鎰立刻臉色大變,桌上酒杯因他拂袖的動作被帶翻,滾動著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婆子縮著身子,不想再驚擾盛怒之下的主子。
與孫由鎰交談甚歡之人不由有些好奇,伸長了脖子仰著頭想一探究竟,隨著他目光看向某處時,那人也注意到了半個身子懶懶靠在椅背上的寧妨。
奇就奇在連他都感覺到了孫由鎰那快溢出胸口的恨意,南陽侯府父子三人卻好似仍舊沉浸在乏味的雜技之中。
最終在這場眼神對峙中,先敗下陣來的是孫由鎰,他瞪著雙快要噴火的眼睛,一甩袖子先行離開了前廳。
他人剛離開,后腳就有小廝進(jìn)來請寧妨幾人到后花園一敘,只說是伯府老夫人想見女婿一面。
“那就走吧。”
酒不好喝,連請來的表演也乏味至極,寧妨打著哈欠起身,領(lǐng)著兩個一臉興奮的兒子跟在仆人身后離開了前廳。
烏黑木牌時不時泛出陣刺骨之冷,若隱若現(xiàn)的寒氣縈繞在木牌四周,只是握了這么一小會,羅氏的右手好像就失去了知覺。
“南陽侯可是知曉了我們的算計?”
回答她得是位留著茂密絡(luò)腮胡的道士,此人頭發(fā)花白,手持拂塵盤腿坐在石凳之上。
他只微微斜眼瞟了眼木牌,當(dāng)即很肯定回道。
“我觀陰牌之上吸收的命數(shù)并未減少,想必他并不知道此牌的作用。”
“我已差人去請伯爺,今日斷不能讓寧妨幾人壞了大事。”羅氏咬著牙惡狠狠地看向木牌。
“夫人。”
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孫由鎰一眼就看到了已經(jīng)有些瘋魔的羅氏,若不是心中有愧,他絕不對任由她做下如此荒唐迷信之事。
但既已默許羅氏胡鬧,他就沒打算袖手旁觀,所以離開前廳時才會派人將寧妨請到后院。
“錦兒能不能活命就看我們了。”
羅氏撐著身子起身,層層疊疊的華麗錦衣也難以遮蓋她瘦弱到已經(jīng)近乎病態(tài)的身軀。
今日是信陽伯府的喜事,卻不是她羅氏的喜事。
她的孩子只有孫錦一人,人人都在慶賀孫由鎰喜得長孫時,她心口卻因纏綿病榻幾年有余的獨(dú)子疼痛難忍。
瘦弱婦人努力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若不是心中有個支撐,她早已拋卻一切追隨早夭的女兒同去。
老天有沒有聽到她的想法寧妨不知道,他一走進(jìn)花園就立刻被那個“仙風(fēng)道骨”的道士吸引了目光。
花里胡哨的道袍,身后背著的巨大羅盤以及腰間掛著的葫蘆,無一不顯示著其高人的身份。
可寧妨只是看得好笑,心里甚至有些懷疑起那塊陰牌不是此人之物。
“本侯聽聞孫老夫人想見女婿了,怎的沒瞧見老夫人?”
隨著寧妨大步流星走近,孫由鎰剛要脫口而出的埋怨只得暗自吞下,轉(zhuǎn)而換上張笑臉迎來。
“母親身子突感不適,喚我好好招待招待南陽侯您呢。”
“哦?”
這個哦字吐得意味深長,說話時目光還擦過了桌上木盒以及羅氏那張慘白慘白的臉。
今日一早初初看到羅氏,寧妨雖沒用靈力探查她的身體,光從厚重粉底也掩蓋不住的灰白臉色就猜到此人命不久矣。
而且羅氏周身的氣息并不是大奸大惡之人。
如今瞧著……倒有幾分決絕姿態(tài)。
“還以為信陽伯夫人是為了陰牌請我前來,原來是老夫多慮了。”
對面三人同時露出驚詫之色,寧妨明白說出木牌名字就已說明他完全知曉此物來由以及使用方法。
老道士驚得刷一下放下雙腿,連退數(shù)步拉開不小距離才問:“你是從何處知曉此物名字?”
當(dāng)年師父將木牌交給他時就交代過若遇到能識得此牌之人就要遠(yuǎn)離些,要想活命的話最好在那人發(fā)難之前先行逃走。
“倒是有幾分眼力見。”
寧妨撩袍坐下,寧于墨二人連忙識相地移動到他身后站定,昂頭挺胸一副居高臨下的睥睨神態(tài)。
“你們想借我孫兒的命,怎么也得先過問過本侯不是?”
既然在場幾人都相信玄學(xué)之事,寧妨也就沒必要隱藏,隨手撿起木牌扔到桌上,右手掌往下一拍。
咔嚓——
咔嚓——砰——
眾人瞧著他手掌只是輕輕往下一壓,清脆斷裂聲卻接連響起,最后一聲沉悶的爆炸響動后歸于平靜。
“錦兒……我的錦兒……”
破裂聲落,寧妨抬手。桌上只剩下堆看不出成色的碎渣子,羅氏高聲尖叫著撲上來,心中最后一點(diǎn)希望如同這塊木牌似碎成了渣。
“大師,大師……”
被羅氏念做最后希望的老道士此刻哪還有空回應(yīng)羅氏呼喊,眼睛四處瞟著,看神情隨時都打算轉(zhuǎn)身逃跑。
“你若是就這么逃走,可別怪我不放過你。”寧妨揚(yáng)起唇角冷冷一笑,甚至還抬抬下巴示意了下對面的石凳。
“怎么?還等我請你。”
“前輩饒命!晚輩從未想過傷害您孫兒,我只是受人所托來拖著些時日,從未想過害人……”
走是不敢再走,老道士佝僂著身子原地跪下,都不用逼問就連連吐出實(shí)情。
他沒見過寧妨的本事,卻深刻記著師父留下的交代。
此木牌乃是百年陰木所制,火燒不燃,刀劍不入,竟被寧妨輕輕一掌就壓成渣子,他怎會不明其恐怖。
“晚輩只是用偶然看到的邪術(shù)功法糊弄羅氏拖些時日,并不會真的借命之術(shù),是……是信陽伯愛妾葉姨娘用百兩白銀找我……”
“你說何人?”愛妾名字一出,孫由鎰才是真真露出幾分慌張神色。
老道士從師父手中接過此陰牌時并不明白其具體作用,這些年他只是用在法事前感應(yīng)陰氣所在。
后來葉姨娘找上老道士,出銀子讓其拖住羅氏找迷信方法救子,只需三個月即可。
老道士本不想應(yīng)允如此缺德之事,可架不住欠了不少賭債,又看孫錦真藥石無靈,這才答應(yīng)下來。
誰能想到,他裝腔作勢念幾句口訣,竟然真啟動了陣法。
所以……這老道士將寧文熙壽數(shù)吸進(jìn)陰牌之后卻無法送進(jìn)孫錦體內(nèi)。
寧妨:“……”
對于孫由鎰混亂的后院之事寧妨沒興趣,罪魁禍?zhǔn)准纫颜业剑簿蜎]興趣留下來看戲。
至于羅氏……本身就沒多少天活頭,就任其自生自滅就行。
“這老道士我就帶走了。”寧妨起身,一手提著老道士衣領(lǐng),回身招呼兩個全部注意力都在羅氏身上的兒子。
“你怎么能這么狠毒?錦兒是為了救你愛妾之子才落水留下病根,你們?yōu)楹稳绱舜醵尽?
拋卻一切良心惡毒算計,到頭來竟只是落到了他人的陷阱中。
此時羅氏的眼神中只剩下無盡絕望,她連恨都再沒有力氣,老道士口中三個月是她孩子的死期,何嘗不是她的。
“我羅云娘做下惡事死了也是罪有應(yīng)得,可錦兒呢?錦兒他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他叫孫耀祖大哥……他是為了救他大哥啊!”
一句句呢喃越來越輕,羅氏瘋癲地朝虛空訴說,沒有焦距的眼神最終看向了一個方向。
“我不會讓錦兒獨(dú)自上路,有娘親陪著他!”
單薄的身影踉蹌奔向東邊垂花門,而被他埋怨的孫由鎰低垂著頭,仿佛還無法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真相。
隨著羅氏跌跌撞撞走遠(yuǎn),他竟然抬頭低聲嘟囔了句:“葉琴不是如此歹毒之人。”
就是這一句,本已經(jīng)轉(zhuǎn)身打算離開的寧妨停下了腳步。
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沒關(guān)心過將命不久矣的結(jié)發(fā)妻子,躺在病榻之上的嫡子也從頭到尾都沒在他口中出現(xiàn)過一回。
就是這一剎那,寧妨好似有些可憐起為生命唯一寄托而陷入瘋狂的羅氏。
“錦兒是個良善的孩子,哎——”寧于墨狠狠嘆了口氣,心下有些不忍地回頭看向還在不遠(yuǎn)處的羅氏。
“婦人之仁。”寧于硯習(xí)慣性嘲諷。
“像你這種鐵石心腸之人怎會懂得?錦兒那孩子是為了救人才惹下風(fēng)寒,現(xiàn)在又……算了,走吧!”
父子三人中只有他與孫錦接觸最多,一想到那么活潑的孩子過不了多久就要蓋上白布離去,早晨興沖沖來報仇的興奮都完全消失不見。
見寧妨不語,連一瞬都不想再待在這,轉(zhuǎn)身就要疾步離開。
孫由鎰此時也完全沒心思留在這,掃翻桌上剩下的木牌碎渣后奪步朝羅氏相反的方向而去。
“老大。”寧妨叫停寧于墨,等人轉(zhuǎn)身看過來時,從懷里拽出個繡著青竹的荷包:“你可知孫錦住在何處?”
“知道。”寧于墨沒精打采地回道。
“你告訴羅氏,這顆藥丸化入一口烈酒中,而后分成三次喂孩子喝下,切記勿要嗆到。”他突然開口。
既是良善之子,寧妨浪費(fèi)顆丹藥也無甚可惜。
況且……他心中隱隱有預(yù)感,孫錦這孩子和他的緣分還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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